39 福

嘴角扯動,舔到濃濃血味,姜志成嘴角裂開了口,要想找面鏡子比登天還難,如若放在以前他一定對自己無比疼惜,放在現在,舔舔就算了,還有太多事情要做。

當一個人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的時候,虛無的世界離他遠去,現實如此真實的呈現在眼前。姜和平是标杆,所有人跟随着他的步伐來到離災區不遠的大壩,整個村陷在災難的陰影下,沿路無人,沒有車輛可以通行,坑坑窪窪的地面,只能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姜志成千元大鈔的運動鞋早已經變了顏色,來到這7天,水裏雨裏淋泥裏滾,他已經很慶幸自己沒有光着腳前進了,有些村民在粗粝的土地裏赤腳而行,他多希望自己當時能多帶幾雙鞋,而事實是他自己連見換洗的衣服都沒有。

姜和平裏面穿的背心上斑斑駁駁地汗繭,不敢洗,洗了幹不了,還不如不洗,雖然汗水打濕了,但很快就會被體溫烤幹。姜志成聽老爹說:“這衣服回到家洗幹淨了收起來,舍不得扔,也算是我的戰友。”

姜志成問:“這樣的衣服有幾件?”

姜和平很平淡地說:“三件,每次都希望不會再添新。”

“你好好的辦公室不待,非要跑到前面去。”姜志成意識到他的白發在這裏已經隐藏不住,在家的時候滿頭黑發不知是被補了幾次才那麽完美,老爹也早已經到了退休的年齡。

“年輕人該多坐坐,動腦子的事情年紀大了不行了,這種體力活還是需要我這種老頭子來幹。”姜和平的兩片嘴唇泛着白,上面沾着死皮,翹着頭如老頭一樣倔強。

姜志成找瓶能喝的水都困難,在這裏最好的交流是用眼神而不是嘴,語言在物資匮乏之時異常蒼白。

正當他們走在大壩的路上,隐約聽到噗噗地流動聲,有經驗的人大喊:“滑坡,是滑坡。”

喊叫聲使行動中的人四處奔跑,姜志成無法辨別逃跑的方向,地面震動讓他無法正常直立,旁邊的溝渠裏滾來黑色包裹着巨石的泥漿,沖擊在渠道裏,裏面的水被擠壓着向前或被噴射出來,飛出的高度有2米高,他聽到有人喊:“快閃開,快閃。”

他依然無法用腦子左右自己的身體,往左還是往右,往前還是往後,甚至留在原地是否可以他都無法判斷,還有姜和平在旁邊把他往外拽:“愣着幹嘛,快走。”

他們奔跑着像遠離渠道的路上跑,泥石流像是濤濤洪水往前湧去,凡是遇到阻礙,一概迎面沖刷過去,小小山坡上排排的松樹一瞬間被卷入了洪流,隐藏在了黑色的瀑布裏,偶遇彎道,立即噴濺出十幾米的泥漿,魔爪般飛上天空,天上飛的鳥也無法幸免遇難,抓到的生靈只有死路一條。

“一定是昨天的暴雨,這下渠堤也沒了。”姜和平無比心痛的看着自己一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姜志成感覺到抓着他的那只手在顫抖,他的父親第一在他面前表現出悲痛,即使是他的母親去世,他都沒有見到過他失控,安靜地面對死亡,平靜地參加葬禮,當時還是孩子的時候他覺得父親自私可恨,現在他好像有了些了解,經歷過那麽多的災難,是不是人可以更看淡生死,不是無情,而是更理解活着。

他抓住父親粗糙的手背,“別着急,我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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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藏在黑發裏的白絲跷立着,他的身高可以輕松領略父親的頭頂,那個小時候他坐過的肩頭,變得狹窄瘦弱。姜和平用力握住他的手,時間這個最大的殺手,對任何不留情面,他一下子意識到自己真的老了,“忙完這些,我也該退休了。”

“現在說這些幹嘛,有可能這裏你一待又是三年,家裏沒人會阻止你的。”湧動地黑色河流持續噴灑着黑色的泥塊,一個不小心就落在了頭上。

前面是一座石橋,滾滾泥漿在下面穿行,泥土從黃色變為黑色,如火山噴發狀地噴灑在橋梁之上,必須越過這座橋才能到達下一個駐紮點,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姜志成率先蹲下,一旁的人驚異地說:“你幹嘛。”

“我鞋子給你穿。”

姜和平的綠色軍鞋前面已經露出了一個腳指頭,他的指甲前端尖尖的,許久沒有修過,可能他連低頭看一下的時間也沒有,“不用,快走。”

姜志成改變了想法,“上來,我背你。”

“我能走。”姜和平喘着粗氣說。

“你跑不了那麽快了,我剛拽着你都感覺到你在搖。”知道他在死撐,安慰着說:“我就背你過橋,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心髒塗塗跳動,他感覺到自己的血壓在上升,頭腦昏沉沉地,姜和平看着蹲在地上的兒子,不忍心地說:“我可不輕。”

“沒事,你上來,就是頭牛我都能背過去。”姜志成無比自信地說。

然而,姜和平的重量不是他想象中評估的那樣,第一次他沒起來,膝蓋跌在了地上,石渣戳得他生疼,都沒敢吭聲。老爹環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松了松,“你看我說我自己來。”

“閉嘴!”姜志成第一次這麽大聲地讓他老爹安靜下來,現在是她說算,重新用力,腳趾尖一起用力,撐起左腿再支撐右腿,當直立起後一切輕松了很多,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被席卷的石橋沖去,姜和平的重量和他重重地呼吸聲,他都一起背負,一咬牙200米的橫橋他一次性跑過。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咬着牙跑過去的時候,後面一臺錄像機把這一幕真實的記錄了下來,他更不知道,這份材料被投遞到了媒體,在他還在救援處為村民趕豬的時候,遠隔千裏的林寶霞坐在家裏看着新聞裏的父子倆。

“這是真的嗎?”林寶霞指着電視機裏的熟悉的人影,不可置信地問。

姜蘇搖搖頭又點點頭,“我也覺得跟演戲一樣,不過這肯定是真的。”

趙葉坦然放下一口氣,“看來他們兩個都挺好的。”

三個女人不同的心境,林寶霞臉蛋貼着電視機緊張地說:“我現在喊他們,他們可以聽見嗎?”

姜蘇很客觀地表示:“不能。”

本來飽含感情地林寶霞突然感到無盡的失落,已經一周了,一周是7天,168小時,她現在早上起得很早,往往7點就睜開眼,想像着旁邊的枕頭上會出現想念的人卻空無一物。

她摸摸電視機的屏幕,還有溫熱地紮紮感,她多想幫他摸摸頭頂,撫平他後腦勺飛起的發尾。姜蘇看着她郁郁寡歡地臉說:“別感傷了,他們好好的,你瞧瞧你那臉,估計今天晚上枕頭上也要發洪災了。”

趙葉作為家裏的大家長,安撫着她的情緒:“男人主外,我們主內,各司其職。”

“對對對,我都沒瞧見白瑞詩,不過我肯定他沒事。”姜蘇嘴上這麽說,心裏卻也擔心着,電話一周了也沒響起過,男人出門在外第一能考慮到的應該是他們更應該關心的事情,她表示理解。

“我有幫白大夫一起拜拜。”林寶霞說着,拿出三只附身符。

姜蘇好奇地問:“你什麽時候去求的?”

“我媽說土地娘娘最靈了,求她帶我去的。”林寶霞和王梅專門坐車跑到隔壁村,保佑平安。

“主宰山川的神,的确是靈。”趙葉拉着林寶霞說,“我去拿些蘋果拜拜神,哎呦,你公公平時什麽也不信,可他可知道我們這群在家等的人,看到什麽都要信三分嗎?”

“信,肯定信,寶霞,沒看出來你還挺迷信。”姜蘇好奇地問。

“嗯,我媽懂這些,她還說,姜志成也是她求神求來的呢!”林寶霞想起王梅說自己去給她求姻緣。

“我去,你媽真是。。嗯,我是說,你媽可能送紅包送少了,才給你配個姜志成吧。”即使姜志成不在家,姜蘇也非要損她兩句,她經常和姜志成打嘴仗說,如果以後他們裏面有個人先走了,追悼會上多說點平時吐槽的話,也別搞那些虛頭巴腦地感人回憶。

在他們家裏,說話及其自由,即使姜和平坐在那裏,也不會對他們談論時事或者死亡發表發對意見,姜蘇曾經很想去做個辯論律師,何奈記性不好,及時放棄了。

“八袋子米也換不來姜志成,他對我超級好。”林寶霞趕緊在心裏許願:認準了,不換,不換,不換。

“嗯,我們家白瑞詩我十袋子也不換。”

“那我改十二袋。”林寶霞掂量着。

“十五袋。”姜蘇追加。

“二十袋!”緊追不放。

“我發現你數數還可以呀。”姜蘇瞧她毫不放棄地模樣。

“一百以內,我還行。”林寶霞如實相告。

“不管幾袋子,都被咱們這只老鼠咬了,底下漏了洞,也就我們鑽得進去。”姜蘇笑嘻嘻地戳着她的小臉袋,圓滾滾地富有彈性。

“對,換出去的米,最後還是跑到了我們肚子裏。”林寶霞立馬想到谷倉裏穿行的小老鼠,橫行霸道。

“裏裏外外都是我們的,跑也跑不掉。”姜蘇哈哈哈大笑,林寶霞機靈得跟在一旁樂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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