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酒醒之後
裴繼州輕輕松松架起易多言,手在窄腰上一托,清晰地感覺到薄薄的衣衫下平滑熾熱的腰線,這一手讓他心旌搖擺,實在是一百二十分的滿意。
整個動作貌似平平無奇,和架個喝醉酒的哥們沒什麽兩樣,說不定下一秒就會嫌煩,把人丢到路邊自生自滅。
路非凡看得心跳驟停,硬着頭皮:“多言喝醉了愛胡說八道,把他給我吧,我帶他去。”
裴繼州冷冷地回:“不用。”
易多言整個人像軟趴趴的雪糕,黏在他身上,忽的嬰寧一聲,舉起手裏緊攥的玻璃杯:“看,給你留的。”
杯裏幹幹淨淨,連挂壁的都沒有。
“好的,好的,謝謝您嘞。”路非凡哭喪着臉接過玻璃杯。他眼睜睜地看着裴繼州扶人往外走,心裏叫苦不疊,瞅了眼着沙發上的雙肩包,靈光一現,抄起來挂在胳膊肘,追上去。
裴繼州皺眉頭看着擋在他身前的人。
“包……包沒拿。”路非凡咽了口唾沫,“多言要畫圖呢,明天還要工作,要不還是把他給我吧。”
裴繼州伸手接過書包,正想走,猛地發現面前這家夥挺眼熟,高清攝像在太陽暴曬下呈現出虛幻,這不是那個穿女裝還明目張膽挎着多多的人麽?他還記得保安形容詞——一對郎才女貌的小情侶。
他問:“你就是路非凡?”
這眼神,像估量一塊豬肉的市價。
路非凡戰戰兢兢,忍不住後退:“啊,是,是我。”
裴繼州點點頭:“我帶他回家。”
易多言軟得不像話,裴繼州幹脆打橫抱起。
老穆發出一聲驚嘆,并由衷地小幅度鼓掌。等裴繼州大搖大擺地帶人離開,他一拍吓呆了的路非凡的肩膀,八卦之心熊熊燃燒:“你倆太不夠意思了,虧我還給你們打折,多言什麽時候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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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媽的也不知道,這都什麽事啊。”路非凡一拍大腿,猛地想起裴繼州的眼神,不像感激,也不像尋仇,反而寫滿了依戀與濃情蜜意。
……該不會。
他打了個寒噤,可憐的易多言。
裴繼州把易多言放到副駕駛座上,小心放平座椅,椅上還墊着西裝外套。
易多言哼哼兩聲,慵懶地蜷縮成球。他躺舒坦了,臉頰不斷地蹭身下外套,高檔西裝被當成坐墊,擰巴成了一團,就這還操着怕被搶的心,死死揪住住衣領。
很好!裴繼州心滿意足,暫時消氣,輕輕關上副駕的車門。
裴繼州往駕駛座走,又掂了惦書包,這分量,很好,果然是離家出走!
打理婚房的保姆回話,一應的私人物品都沒了,房內垃圾桶都一幹二淨,老板遠距離指揮,下死命令。
屬下奉旨尋生活垃圾,在幾公裏外的垃圾回收站翻了半天,直報怨垃圾分類怎麽還沒開展,政府工作效率太低雲雲,最後終于翻出來幾乎嶄新的愛馬仕洗漱多套件。
想起這件事,裴繼州那點火氣才出門遛完了彎,又噌噌噌,全回來了。
身價千萬的車一路平穩,裴繼州沒想太多,什麽逃婚啊,已經遠遠超出了他那精英屬性的詞彙量。
他只知道今天是他和多多的好日子,之前出入各種娛樂場所,漂亮的小男孩女孩哪個見到他眼裏不放光,他都推說家裏有人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诿,狐朋狗友都等着他笑話,沒誰相信一個在如狼似虎年齡裏的男人會不偷腥。
如此一直保持神秘,好不容易肯把人拉出來瞧瞧了,到頭來連鬼影都沒有。要不是知道裴繼州的為人,他們都要懷疑裴繼州在開玩笑。
五光十色的千家燈火飛速向後褪去,柏油馬路趁着夜晚降溫,一點點散發積攢了整日的熱。裴繼州體溫高,生悶氣時簡直能燙熟雞蛋,他想不通了,就算易多言相信視屏的內容,他怎麽不當面問他一句?一言不合就戒酒消愁?
沒錯,離家出走與借酒消愁,他裴繼州說什麽就是什麽。
婚禮沒了就沒了吧,洞房還是可以的。
助理離開前沒關燈,易多言被接走後,別墅裏外煥然一新。全球最好的婚禮團隊策劃布置,能當愛情博物館開放展覽,可惜注定遭到冷眼與忽略。
裴繼州把車開得四平八穩,易多言躺舒坦了,睡得也舒坦,靠近點還能聽見有序的呼嚕聲,跟聽催眠曲似的。他把易多言抱到二樓主卧,床上的玫瑰花瓣随着他的掀蓋動作,紛紛逃竄到地上。
裴繼州無情地踩了幾腳,轉頭把背包打開,有兩件T恤和一條短褲,被他按顏色深淺排列好,挂到衣帽間。
短褲搖搖晃晃,裴繼州忍不住想門縫後看見的一雙精瘦小腿,穿大短褲這種再正常不過的事擱他這兒四舍五入,成了赤身裸體,幹脆一把撸下來丢垃圾桶,眼不見心不煩。
“大物件”擱置完,包裏還有畫圖本襪子充電線。簡而言之,有預謀,而且就目前局勢而言,可能預謀良久。
裴繼州坐在床邊氣得肝顫,易多言睡相安穩,他恨不得現在把人搖醒,你再跑啊?繼續跑啊!怎麽不跑了!你還敢睡我的床!
……算了。
跑就跑吧,反正結婚這件事傳開了,過了今晚,他裴繼州成婚的消息一定會像病毒般經空氣傳播到天南海北。
裴繼州忙碌一通,嗅嗅自己,差不多馊了,沖完冷水澡,空調調低兩度,他躺進被窩。沒過多久,易多言果然主動地蹭過來,求歡似的“嗯”了兩聲。
最要命的是,易多言的呼吸帶着明顯的酒精味道,直往裴繼州的心窩裏鑽,他要是塊易燃的煤球,也被鑽成了蜂窩煤,要人命。
裴繼州一閉眼就仿佛看見無數個多多朝他招手,美好的跟做夢似的。不行,這眼不能閉。
但他一睜眼,可口的多多無意識地蹭出半個光滑肩頭。得了,連睜也睜不得。
裴繼州伸出食指,沿着柔軟的嘴縫兒探進去,那感覺吓了他一跳,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是被自己強而有力的心跳的叫醒,咚咚咚,悶在胸腔,直沖腦海。
一張俊臉,兩眼通紅,裴繼州翻身把易多言壓在身下,這種居高臨下又把人完全圈入懷中的感覺太美妙了。
這是他的多多吧。
官方蓋章,确認無誤。
那他吃一口,就吃一口,裴繼州默默在心底給自己比劃了個進度。
易多言仿佛有感覺,翻了個身,自釀的啤酒入口無感,後勁太大,在車上他發完熱出了汗,開始害冷。腳下一不留神蹭了什麽,他踩踩,迷迷糊糊地咂摸嘴,又踩踩,不多時沒了動靜。
哪怕睡相再乖巧,那雙眉毛依舊飛揚跋扈,讓人忍不住想那雙緊閉的眸子有多水靈。
噌一下,裴繼州渾身毛孔都張開了,那深藏于眼底的黑火瞬間點燃。
易多言這人喝多了不僅黏糊,睡眠也深,雷打不動。
小年輕擁有羨慕不來的高質量睡眠和健康體魄,身下的床墊實在太舒坦了,睡一覺神清氣爽,睡兩覺立地成——等等!
易多言對布料極其敏銳,這質感,怎麽像活人的皮膚?
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枕在別人的胳膊上。
操,他總不會和路非凡酒後——
不是他,萬幸……
易多言的大腦嚴重鏽鈍,竟然覺得只要不是路非凡就是萬幸,他睡飽了精神十足,小心地挪了挪。
這一動不要緊,他不是被腰斬了吧?
他欲哭無淚,掀開被……還好還好,下半身還在,下半生也還能自理……
易多言還記得他和路非凡在致物喝酒,這孫子是把他交給誰了?
太陽曬屁股,裴繼州還在睡。
他每天六點起床晨練,風雨無阻,實在是這三天,婚禮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是他親自在跑,耗得他筋疲力盡,最後的最後易多言的偷溜徹底壓垮了他。
易多言從未如此近距離看過裴繼州,寸寸如刀削的臉幾乎找不到缺點,發青的黑眼圈勉強算一個吧,免得有辱了人無完人。
忽的,睡夢中的裴繼州眼皮不安地動了動,要睜不睜。
易多言吓得不輕,連滾帶爬地跳下床。他也不傻,這碼子事雖然經驗為零,但也不是非得一回生二回熟才能開竅。
嘴裏念叨完了完了,易多言瞥見地上淩亂的T恤和書包,一把抄起來,臉上疼出青紫交錯,才跑到洗手間。關上門的一剎,他重重松了口氣,身上似乎被清理過,顧不了那麽多了,急忙套衣服。
皺巴巴的白T恤套上,易多言發現包裏的衣服不見了。
屋外有能吃人的老虎,易多言只能遛着鳥坐馬桶圈上。
冰涼的塑料仿佛一劑強心針,緩和了身心的不适,屋外的是裴繼州吧,他不是和姚潛結婚了嗎?洞他們的花燭夜,自己這是穿越了還是魂穿了?
總不會是做夢,易多言還記得他在姚家少爺面前裝乖孫子的樣兒,在他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也算是第一回 ,等七老八十都能紀念。
恍惚了半天還是沒頭緒,易多言摸出手機,準備給路非凡打電話,結果看到一堆消息和未接來電。
未接來電全是家裏的座機和他爸爸的手機,易多言和他爸一年裏就聯系那麽兩回,這事實在出奇,他幹脆先看消息。
路非凡像老太太的裹腳布,咻咻咻,刷屏了。
【路叽叽:怎麽回事啊,裴繼州怎麽會來酒吧找你?】
【路叽叽:靠,你倆究竟啥關系!】
【路叽叽:他昨天不是和姓姚的結婚去了嗎?】
【路叽叽:我智商低,幹不過你這種期末複習三天穩過的。】
【路叽叽:卧槽,是你耍我吧,你是耍我吧……】
易多言納悶他也不知道啊,看消息時間是昨晚,這讓他倏地回憶起一些羞羞的片段來。
所以路非凡怎麽就讓裴繼州把他帶走了?他打給路非凡,嘟嘟嘟的聲音毫無人性,他恨不得把路非凡從電話那頭揪出來暴揍。
然而事與願違,并沒有打通,易多言罵了他幾句,才看見那一慣不發消息的老爸,破天荒的發了一條。
【爸:看見速回。】
易多言跟他爸早就鬧翻了,後來又因為大學偷填了設計專業徹底決裂。自打媽媽過世,他被送去寄宿學校,易非凡每年只能回家兩次,一次去裴家拜年,一次參加裴家奶奶的壽宴。
他爸可以不要這麽個兒子,當兒子的不能不要爸,何況胳膊肘擰不過大腿,易多言一意孤行走的這條路,他爸要是想阻撓,一通電話立馬能毀了他。
易多言看了眼門,厚實得跟城門似的,他趕緊打了電話:“爸,什麽事。”
他爸挺平靜的:“也沒什麽事,就是想叫你回家一趟,一起吃個飯,你弟弟妹妹正好放假在家,就差你一個了。”
易多言愣了一下,他年三十不在家吃飯也沒見催過,實在受不了後媽的夾槍帶棍,他一大男人實在不好跟個女人小肚雞腸,何況還當着弟弟妹妹的面。
他爸又說:“你阿姨今天回娘家了,你回來吧。”
這可奇了怪了,這女人最喜歡在易多言面前顯擺她家是做生意的,給他爸多少幫助,生的龍鳳胎又聰明又漂亮,可算是給易家光宗耀祖,哪像他叛逆不聽話,把親爸氣個半死。每年兩回的見面,這事是一定得提上章程大談特談的。
易多言輕聲說:“爸,這又沒什麽事,我就不回去了吧,真有什麽事你直接吩咐呗。”
他爸在那邊幹笑了幾聲:“怎麽,我想和我兒子好好吃頓飯不行嗎?”
易多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隐隐覺得他爸話裏有話,他也怕自己緊張時忍不住大聲,吵醒了裴繼州怎麽辦?他只得答應:“那行,我馬上回去。”
挂斷電話,易多言草草洗了把臉,準備擦臉時,發現毛巾架上有塊顯然是用過的毛巾,洗手臺上的牙刷有兩只,一只是用過的一只是嶄新的。
易多言沒搞懂這是什麽意思,他記得昨天被接到賓館前,把自己用過的東西都扔了啊。這舊的是裴繼州的還是姚潛的?
想不通就不去想,易多言撓撓後腦勺,小心翼翼地走出來,看見被子下有一角熟悉的顏色。
裴繼州正好沉甸甸地壓在上面。
易多言真是連生氣都不敢,他爸小心伺候裴家,他比他爸更不敢得罪裴家,否則這幾年拼死拼活掙下的前途就完了。
他吸着冷氣走到衣帽間,想借條褲子穿,他對時裝了如指掌,只敢穿運動褲。
裴繼州至少比易多言大了兩個尺碼,這條寬松的運動褲只能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擔心走光這件事多多少少分去了他的注意力。
門輕輕地開了,又輕輕地要關。
哪個小賊呀?
裴繼州睜開眼,恰好看見易多言支棱八叉的後腦勺。他那眼底一絲疲倦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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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