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游泳池
“泡腳呢。”易多言游完一個來回,扒着池邊,不懷好意地開口,“那麽大一泳池,全被你廢了。”
他不知道他出水的樣子,在裴繼州看來是出浴美人。
裴繼州看着路非凡和老穆一個比一個更專業的泳姿,再看看身邊粉紅游泳圈,他穿泳褲時還被忘剪的吊牌戳了大腿,當然什麽都明白了。
精明如他,也糊塗一時。但裴繼州是什麽人,他正好好先生似的坐着,說:“沒,泡你呢。”
“……”
易多言低頭沉默,沒了下文。半晌一擡手,潑了裴繼州一臉水,噗咚一聲紮進水裏了。
學生開學,又不是周末,來游泳的本身就不多,來專業泳池的更少了。裴繼州抹了把臉,很快搜到易多言在水下的影子,專業的自由泳泳姿,讓他像雲裏白鶴。
一邊有幾個不專業游泳的,小孩套游泳圈瞎撲騰,水花四濺。
裴繼州看着眼紅,把背後的游泳圈撥到身前,□□十不嫌老,他現在學也不嫌晚。
老穆體質弱,兩圈就喘氣,坐在泳池邊,撈起路非凡不讓他游走,問:“他到底是誰啊?”
路非凡的确喜歡粉色,泳帽泳褲泳鏡全是粉的,他說:“多多老婆。”
“你倆不道德,不早說!”老穆一腳把路非凡踹進水裏,幸虧當時裴繼州先黑着臉說檢查消防,他才沒多嘴,否則朋友沒得做,偶爾碰見還尴尬死。
路非凡挨了踹,頑皮心起,潛進水中抱着老穆的腳,陡然把他拽進水中。
倆個大男人動靜太大,撲騰撲騰全是水花,仿佛水裏有怪獸在一通亂攪,吓得學游泳的都紛紛上岸。
易多言迅速游過來,一人拍一巴掌:“鬧個屁!”
路非凡和老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易多言勢單力薄,被他倆聯合拽進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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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在水裏撲騰得起勁,快把救生員吓死了,他吹着口哨小跑過來:“幹什麽!出來別瞎搗亂!”
水裏的三人耳裏全是水聲,哪裏聽得見。
救生員跳下水,橘黃的救生衣一現身,三只落湯雞立馬老實了,并排站着。
救生衣氣勢洶洶,掐腰熟絡:“這是專業泳池知不知道!不是讓你們瞎玩鬧的地方!想玩去海邊!”
“那有錢去海邊,也不會來這啊。打飛的不少錢呢。”易多言管不住嘴,胳膊肘搗搗兩邊的人,“你們說是吧。”
救生衣辯無可辯,只能鼓足氣吹了聲口哨,吓得易多言趕緊捂耳朵。
泳池經這一鬧騰,恢複平靜。路非凡和老穆比賽去了,易多言随意一瞥,先落在池邊孤零零的裴繼州身上,正好四目相對。
易多言一躍入水,換了仰泳。
蛙泳蝶泳自由泳,又來仰泳,可把學游泳的小分隊羨慕壞了,指指點點,背後說人也不知收斂聲音。
“哇啊,我什麽能學會!”
“你們快看!他就撥一下水就游了那麽遠!”
“他躺在水面上好舒服啊,我也想躺着。”
裴繼州也覺得躺着游泳很舒服,像躺在沙灘上曬陽光浴。
易多言出水,趴在裴繼州腿邊,泳鏡挂在脖上,頭發籠在緊緊的泳帽裏,顯得一張臉又小又俏,說:“下水,戴好泳鏡泳帽,快。”
裴繼州聽話,下水時還不忘游泳圈——他那麽大的個子,一個不慎溺水,說不定連累的來救他的易多言也嗆水。
易多言撇嘴:“別拿了,有我在,你還能嗆水?我也當過救生員的好吧。”
這點倒是出乎裴繼州意料,他戴好泳鏡,透過泳鏡易多言看起來更顯小:“你還當過救生員?”
“當然啦,考過專業證書的好嘛,差點腦袋一熱當游泳教練。”易多言确實有過這種想法,他太喜歡體育運動了,“背靠着我,幹啥呢,別愣着了。”見裴繼州發呆,他又撩起一抔水潑過去。
“我沒事,你想做什麽。”裴繼州乖乖轉身。
他剛才陷入浮想,他有時候派專業人士跟蹤拍照,微博關注,哪怕沒加過微信,朋友圈的內容也有人及時傳給他。他以為這樣就很了解了,足以融入他的生活,共同成長了。現在他才發現,他印象裏的多多始終是那個在他家占山為王的小屁孩,與眼前這個活潑好動嘴下不饒人的多多雖然重疊,其實他們兩個的生活軌跡完全平行,從未交叉。
有個成語怎麽說來着,對,自欺欺人。裴繼州摸了摸鼻子。
易多言雙手托着他後腦勺,說:“看你坐着挺無聊,我帶你漂一會。你慢慢躺倒,全身放松啊,記住一定要從頭到腳地放松,當時非凡不會游泳,我就是這麽帶他在水裏玩的。”
他有點擔心,旱鴨子沒有不怕水的,裴繼州稍有一點緊張就會失敗。路非凡失敗了半小時,喝了不知多少水,才能成功漂了一次。
水像舌尖一般柔順,裴繼州順勢放松,能感覺到水的随波逐流,後腦勺上的一雙手虛虛地托着,仿佛最柔軟的枕頭。
他緩緩合上眼,享受着漂流。
從這頭到那頭,仿佛很久,其實片刻,裴繼州穩穩地站起來。
過程太順利,易多言有點納悶:“你怎麽那麽放松啊。”
“不是你叫我放松的?我放松了還不好?”裴繼州說。
易多言咕哝一句,潛入水中慢吞吞地游走了,姿勢都沒之前的靈活矯健了。
裴繼州分明看見他臉紅,覺得好笑,倒退着走,想爬上岸,一不留神手就碰到了人,他趕緊說:“不好意思。”
是一對父子,小孩奶奶地叫了一聲:“爸爸。”
被叫爸爸的男人年輕英俊,留寸頭,臉上棱角分明,一只耳朵上還有枚鑽石耳釘,緊身泳褲包不住多少,腦門上就差标注“同類”了。
“沒關系。”男人笑起來,咧出能代言牙膏廣告的一口白牙,“你也不會游泳?我兒子想學,可惜我這個做爸爸的也不會。”
裴繼州習慣寒暄,這人看着也不是尋常人,非富即貴,他懷疑是後者,因而也就熱心地多聊了幾句。
那小孩活潑好動,不懼生人,蓮藕般的胳膊上帶着袖漂,爸爸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就不甘心,小胳膊腿兒地亂撲騰,濺起得水把兩人都澆了一遍又一遍:“爸爸,你看看我嘛,看着我嘛。”
男人架着兒子,心有餘而力不足,賠笑。
裴繼州說:“小孩子活潑點沒關系的。”多多小時候比這活潑多了,睡着了還能打醉拳。
“什麽沒關系,你被人欺負啦,待着幹嗎,該游泳就去游泳啊。”易多言突然游過來,原本帶着一臉敵意,看着一對父子,尤其是那被嬌慣的小男孩後,也不知朝着哪裏突突,只得抿着嘴,壓抑下來。
裴繼州說:“我馬上就去。”他一臉歉意地看着男人,“我去學游泳了。”
游泳太累人,幾個人連玩待歇兩小時才上岸。淋浴室是隔間,誰也看不見誰。
裴繼州速度快,第一個出去,擦頭發開櫃子,剛摸到手機旁邊就來了一人。大理石更衣間沒幾個人,都隔得很開,靠近的目的很明确。
他轉頭,看見泳池帶兒子學游泳的那男人,裹着條浴巾,上半身精瘦,兒子不在身邊。
男人斜倚櫃門說:“加個微信呗。”
随便聊了幾句,言談舉止間裴繼州懷疑這人是個官,客客氣氣地互加。
“幹什麽呢,洗澡洗得腦袋進水了!”易多言洗好了,貌似洗美了閑庭闊步,實則目光來來回回打量這兩人,看陌生人不禮貌,總歸看裴繼州多點。
他的頭發一見水就沒型,軟趴趴的,黑眼睛水靈,連帶人也兇不起來。
男人頗為識趣,轉身走了。
裴繼州藏起手機,看着他笑:“沒幹什麽。”
易多言狐疑起來,愈發覺得兩人有貓膩。裴繼州只得給他看手機,顯示聊天界面,顯然是剛加上,易多言擡頭,發梢上的水珠子甩了他一臉,眼裏寫着你是不是皮癢欠揍了。
【你好】
裴繼州回了句“我妻管嚴,見笑了”,大大方方與易多言對視,白淨的臉皮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紅發燙。
路非凡在那邊喊:“多多!我帶了身體乳!”
易多言喊回去:“關我屁事!”頓了頓,又喊,“給我留點。”但是趁機跑了,
路非凡把瓶子抱懷裏,像是怕被搶,傻乎乎地科普:“這個不是吃的,是抹身上的。”
老穆開車載他們來的,他要回酒吧準備開門,順路送他們回去。路非凡要去逛街,坐地鐵方便,迅速跑了。
易多言也拒絕,別墅和酒吧有點距離,一來一回得有一小時,太耽誤時間了,何況裴繼州缺車嗎!
泳池太偏了,地鐵最後一站,都快偏到隔壁省去了,不過空氣倒是好。裴繼州難得來這種地方,提議散步。
易多言翻翻白眼,這窮鄉僻壤的,再一想,反正來接的車還沒到,白站着不如散步,也就答應了。
“有空你教我游泳吧。”裴繼州說。
易多言看他胳膊肘裏還挂着粉紅色游泳圈,別提多違和,他撓撓後腦勺:“行啊,就別墅裏的泳池吧,也不用跑那麽遠了。好好的房子,自己不會游泳也不用,還多此一舉地建什麽泳池,游泳圈給我。”他拿走游泳圈,擠壓放氣,“學游泳的第一步,就是抛棄游泳圈!”
裴繼州雙手插兜:“你不是說,以後的房子要帶泳池嗎。”
“我說過這話?不可能。”易多言說,他說過的話他都記得。他快步把幹扁的游泳圈塞進垃圾桶,再看裴繼州,可算順眼了。
“微博上,藍天白雲,舉着泳鏡,水都沒擦幹。”
易多言想起來了,是發過。他的微博大多時候都是路非凡打理,他自己發的動态也就那麽幾條。也是有次游泳玩嗨了,出了游泳館,看見青天白日,順手拍照片發了微博。
只是……得有兩年了吧,裴繼州關注他那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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