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拉伸

老穆在門口,愣是攔不住瘦瘦小小的路非凡。

裴繼州和易多言上好了藥,各自龇牙咧嘴地穿衣服。路非凡一把撲過去,抱住易多言大腿哭號:“多多對不起!多多是我錯了!多多你原諒我吧!”

易多言輕輕踹開他:“多多多多沒玩沒了了,以後別這麽叫我。”

路非凡這貨也不是真的哭,演起來反正夠動人的:“……你連這點權力也要剝奪嗎,我連這一點點權力也不能保留嗎,你為什麽那麽狠心。”

“行了随便你叫吧,你回去好好反思。”易多言懶得跟他多嘴。

路非凡敬了個标準的禮。

裴繼州電話響了,司機打來的。

老穆經這麽一折騰,酒也沒進成功,托人把就酒上門來,多付好幾百,趁機罵路非凡出氣。

兩人一起送易多言和裴繼州出門,重點卻在拌嘴。

路非凡嘟囔:“那麽大的人了還那麽摳門了。”

“我就摳門了,那你以後再提打折,我就把你腿打折。”

砰一聲,車門關上。路非凡還找話:“看看人家司機關門,輕手輕腳,你關個車門能差把車窗震下來。”

老穆看着車冷哼一聲,心想還玩低調,再一看路非凡跟小松鼠似的探頭探腦,顯然是看上這低調奢華的車了。路非凡着急忙慌還有功夫化淡妝,眼角俏皮,抹了一抹飛光似的銀色眼影。不知道為何,老穆越看越覺得他欠揍:“哪一次?舉個例子。”

車窗外火樹銀花,車內溫度适宜,透過T恤,吹着剛抹好的油,清清涼涼。易多言舒坦得快癱瘓了,閉上眼,懶懶散散地斜躺。

昏黃的車內燈打在一張青春張揚的臉上,天真赤誠,好像天下第一的槍手,誰擋道突突誰。裴繼州不敢打擾他,也沒法讓他靠着自己,胳膊有點疼。等到了別墅,才叫醒他。

易多言心裏有事,食不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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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繼州傷的右胳膊,又不是左撇子,左手拿勺別別扭扭,也沒吃多少。

飯後兩人一如既往地各幹各的,易多言不想再擦一遍藥油,擦了擦身子,空調比往常高了兩度。他騎着被,只穿大短褲,趴在床上和路非凡聯機打游戲。

之前還互相仇恨,現在好的穿一條褲子,你送我槍,我還你補血藥,音樂聲咚咚突突,裴繼州推門進來的那剎,差點以為進了夜總會。

尤其是某“少爺”還只敢穿大短褲。

裴繼州默不作聲靠在床頭工作,易多言看他一眼,默默帶上耳機,于是裴繼州又默不作聲洗了個澡,拿出從酒吧順的紅花油,“再給我抹一遍。”

完全可以自己動手嘛,又不是像自己一樣不方便。易多言本來就怕卧室大床裴繼州瞎想,他那腦回路自己又不是沒領教過,所以不敢洗澡。

又想到他身上的青青紫紫都是自己連累的,易多言虛心又揪心,怕是裴繼州此刻蹬鼻子上臉也能答應:“好。”

易多言的人物角色一動不動,路非凡不斷私信,隊員們各種謾罵,他只能硬着腦袋裝不認識這坑隊友的二貨。原本火力碾壓對方,結果被對方翻盤,輸得極其難看。

“我用點力揉開,好得快點,你不要怕疼,這是為你好。”易多言跪坐在他身邊,焐熱了油,不過那架勢,像磨刀霍霍向豬羊,“我不是疤痕體質,甭管是什麽傷好得都特別快,人家崴腳休息七天,我三天就能蹦跶了。”

裴繼州怕疼也不說,易多言為他揉,能連着他心都揉化:“我年紀大了。”

“忍一下就好。”易多言知道他是調侃,用點力揉開淤血,“其實沒那麽疼。”

裴繼州完全被他這句話引偏了,耳朵根發燙,再一看易多言白玉似的耳朵根也紅了,應該更燙,便說:“待會給你揉揉吧。”

易多言說:“不用,我沒洗。”他迫不及待地跳下床,穿拖鞋,“而且我怕疼。”

溫度高,足以讓易多言不蓋被趴着睡,他用被子裹着下半身,就這麽睡。

窗簾半拉,沒有月光,按理說該什麽都看不見,裴繼州有特異功能,越是漆黑越是看得一清二楚,他輾轉反側,白天那一頓打仿佛濃縮咖啡,折騰得他精神抖擻。

易多言猛地睜開眼:“你也睡不着!我也睡不着!”

“……”裴繼州真是吓死了,只想什麽都別亂說,順着他的話,試探又無力地問,“要做些睡前運動嗎。”

易多言興沖沖地爬起來,眸子發亮:“那好,我給你拉伸吧!”

裴繼州:“什麽!?”

……他不是這個意思。

“你今天運動量那麽大,得拉拉伸。”黑夜做掩飾,易多言察覺不到他的異樣,“翻個身翻個身,快點。”

裴繼州乖乖翻身,覺得好像烏龜,還沒等他趴好,易多言竟然坐上來了!他有幾兩肉,裴繼州當然一清二楚,一股熱流還是直沖天靈蓋。

沒等他燙成熱水壺,易多言竟然兩手扳着他的腳崴,向上一舉。

裴繼州:“!?”

“舒服吧。”易多言得意洋洋,以前踢球就是這麽跟人家相互拉筋,“拉對位置,比馬殺雞舒服。”

裴繼州眯起眼,惬意得仿佛貓,完全不想說話。

易多言拉完腿,又用一只腳踩着裴繼州的腰,替他踩後背。這真是裴繼州這輩子接受過的最粗魯的按摩,一般開頭那一下就能讓他下定決心關門歇業,沒想到最後還挺舒坦的。

“怎麽了?這就結束了?”裴繼州意猶未盡。

易多言累得氣喘籲籲,仰躺着,翻了個白眼:“睡覺去,老子累死了。”

按摩的比享受的累,按着按着他就開始眼皮子沉沉,還是堅持到最後,尤其是那腰,他按着就解氣。

不過他越是為了解氣地按,裴繼州就越舒坦到骨子裏,比以前哪一次按摩都強上千百倍。

裴繼州翻身,恰好清楚地看見易多言抹去額上細汗,是太累了。裴繼州哪裏舍得他勞累,誰叫他有無限的精力體力,寧願瞎折騰,還不陪自己,但他是真舍不得。

易多言閉上眼,肚子上蓋上熾熱的手掌。

“睡吧。”裴繼州忍耐着,輕輕拍了拍,哄他。

那聲音或是那溫度有魔力,易多言睡得很深,仿佛沉入蔚藍的海帝,在水草和珊瑚間游蕩,還有親嘴魚會親吻他的嘴角。

……有點癢。

但他樂意接受。

游泳加上全神貫注的打架,易多言有再旺盛的精力撐不住,一覺睡到自然醒,看了眼時間,都十一點多了。

跟縱欲過度似的,易多言別提多郁悶了,渾身都難受,扶着腰下樓找吃的,和劉姨四目相對。

尴尬的是易多言,他還穿着睡覺的大短褲,鄒巴巴的。

劉姨以及廣大中年婦女也稱之為大褲衩。

劉姨是見過大世面的保姆,自然是處變不驚,風吹雨打也巍然不動的。她帶着防燙手套,正在掀鍋蓋,熱浪熏得保養得當的臉上挂了水珠,蓋好鍋蓋,他溫柔地笑:“少姑爺,早飯在飯桌上。”

“哦,哦,好。”易多言用吧臺擋着自己,趁機提了提褲子。見劉姨忙活爐竈上的湯去了,他噔噔噔地跑上樓換衣服。

劉姨多人精,人前人後都不踩他家少爺底線,少姑爺的身子一眼都不多瞄。

易多言早餐吃幹面包喝涼牛奶,日日如此,他餓壞了狼吞虎咽半天,才想起來他還從沒跟劉姨單獨相處過。

一般都見不到面,易多言曬傷那段時間,也是有裴繼州在,那時候他還覺得裴繼州膈應得慌,就沒在意這……貴氣的保姆。

劉姨昨天橫掃了CHANEL,今早少爺要她煲點活血化瘀的湯,材料都是送上門的,于是她來了就沒走,見到少姑爺是意料之中。她比裴繼州還怕易多言不喜歡她,努力裝隐形人,沒想到易多言時不時瞥她一眼,像是憋着什麽話。

易多言喝光了兩杯牛奶,忍不住了:“什麽是少姑爺,少爺的八代外姑姑?”

“是少奶奶和姑爺的縮寫,我瞎編的,總要有稱呼吧。”劉姨就算是保姆中的拔尖兒,也是“少爺”不離口,這是做保姆的基本原則。

易多言怕挂奶胡子,摸了摸嘴角,努力假裝沒炸毛:“叫姑爺就挺好。”

雖然這稱呼裴繼州知道了得黑臉,但他真心實意地想聽一聲。

劉姨是什麽人,立馬叫了一聲:“姑爺。”

易多言神清氣爽:“再來杯牛奶。”

等他出門,劉姨跟少爺彙報她的少姑爺沒了,成了姑爺,還喝了三杯牛奶,多吃了兩塊面包。

少姑爺是劉姨的發明,裴繼州當然問過,覺得挺好。姑爺沒少奶奶好聽,裴繼州也不講究,他有別的事擔心。

劉姨和易多言是裴繼州生命中頂頂重要的兩人,他打小就盼着把易多言娶回家占山頭,也打小就只愛吃劉姨做的飯。

如果劉姨不喜歡多多,裴繼州知道劉姨會為了他忍耐,他會抱歉,會對劉姨更好,但如果多多不喜歡劉姨,他沒法讓多多為他委曲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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