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楊教授
楊教授和裴繼州是大學室友,不過楊教授回國後重新念了公大,兩人的關系頗有點交淺言深的意思,一年到頭可能連一面也不會見。
“說來也怪,同宿舍幾年,每天對話不過吃什麽喝什麽晚點回來,重複到後來十天半個月也不說一個字。結果畢業後隔幾年再見,開始掏心窩子了。”
楊教授名校畢業金光閃閃一海龜,從頭開始跟一幫鬧騰的小屁孩念公大,其爆炸威力不亞于裴繼州今天宣布破産翌日改行賣串串。
易多言想象力挺豐富,胡亂揣度背後有驚天陰謀,然而他都肺快憋炸了,也沒膽量打聽。畢竟一眼超越四年光陰和照片失真認出他就是那顆黑蛋的,足以恭敬地尊稱一聲“大佬”,并頂禮膜拜,多嘴什麽的千萬不要。
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易多言三兩下把兜掏幹淨,遞上一只柔柔弱弱、毫無攻擊力的拳頭:“多吃點。”
之前那點瓜子被楊教授玩了一手暗度陳倉,連皮帶殼地丢垃圾桶了,結果又來一波。他無可奈何地看着掌心中的瓜子,身邊的易多言洋溢着一臉熱情,他勉為其難地填了一顆在嘴裏,感覺是在往嘴裏填石子,怪折磨人的。
嗑了我的瓜子就是我的朋友,易多言如此天真爛漫地想,專注聽楊教授說大學生活。他沒有去過國外,更別提留學經歷,國外生活已經讓他浮想聯翩,再加上裴繼州,如墜雲裏霧裏。一切皆由想象,一切皆妙不可言。
而楊教授完全不知道他的勉為其難,還為他收獲了一名“迷弟”。
安抉那邊也勉為其難裝大度,一本一眼地跟裴繼州談完公事,重拾深仇大恨,恨不得甩他八條街。然而心上人趁正事湊一起玩,安抉冷眼旁觀裴繼州輕描淡寫,暗道這傻總也是心大,竟然一點也不擔心頭頂綠帽飄飄。
天臺上找到吹冷風不嫌冷的兩人,發型微亂。
安抉不耐煩地說:“吃飯去,不冷吶。”
四人分作兩輛專車,裴繼州的新司機易多言不熟悉,不敢多嘴多舌,怕一不小心暴露崇拜之情,骨氣底氣都沒了。反正他聽了一腦袋沒來得及消化,瓜子也嗑多了,又鹹又渴。
裴繼州見他神游天外,不搭理自己,剛才活兒白幹了?費心費力也不知給點感謝費?小沒良心的,他低頭在他耳邊說了個價格,吹一口氣,說:“噓,保密。”
這個價格肯定不能外傳的,易多言吃驚地張圓了嘴,不敢相信,渾圓的黑眸裏沾上車窗外的燈光,仿佛含着滿眼繁星。
“那麽多!我的啓動資金有了!”易多言撲過去,親親密密地摟住他脖頸,“太棒啦。”
裴繼州總算沒白瞎一場,美人入懷,心尖蘸蜜,就聽易多言細若蚊吟地開口:“……謝謝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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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裴繼州莫名其妙為他人做嫁衣,這人還是他遠在天國保佑他們的丈母娘。等易多言安靜下來,他問:“什麽啓動資金。”
“工作室啊,計劃好了。發布會圓滿舉辦,我就借機炒一波名氣,最快明年年後最遲年中就能開了,老穆幫我找地方,不過這會房地産不景氣,還沒有什麽合适的,我想開在文藝園區,但那地方擠爆了啊!”
“路非凡連公關團隊都給我請好了,他想買熱搜,我沒答應。不過我也沒跟佛爺提辭職的事,總要走的,希望年前能走成,反正這年頭拆夥的多。”
易多言滔滔不絕地把工作室計劃暴露了,說完了才反應過來,讪讪地笑。
裴繼州揉他被風吹亂的頭發,發梢裏的寒意還在:“怎麽不早點跟我說。”
易多言不好意思:“想給你份驚喜。”
一份來自于小小草根獨立且我自強大的驚喜,多年的夢想,睡着也會笑醒的喜事,他只想與這人分享。
車開到郊區,半山的竹林遮遮掩掩一家私房菜館,易多言覺得像大姑娘含羞帶臊,選址和設計初衷都挺有意思。
易多言先去洗手間,安抉眼珠子一骨碌,快步跟上去。
安抉不撒尿不好意思解皮帶,磨磨蹭蹭等易多言洗手,假裝洗手,漫不經心地問:“你們……剛才……之前,他帶你玩什麽了?”
關鍵點在于,有什麽好玩的不帶他玩?
易多言嗑瓜子吹冷風,心懷一腔正兒八經的崇敬,把楊教授從裏到外誇了一通。推開洗手間門時,他已經為楊教授鍍了一層鑽!
安抉:“……”
回包間時,裴繼州正同楊教授談得火熱,見他們回來毫無避諱。易多言聽了一耳朵,紅了臉,想再借一次尿遁逃之夭夭,被安抉不懷好意地一把推進火坑。
安抉樂呵地說:“怕啥,我姐和我媽都說了,二十五第一胎,二十八第二胎,過來人的話,得好好聽認真聽!”他在楊教授身邊做好後,手指一下下點着原木桌面,那叫一個語重心長。
楊教授端着茶盞的手跟着抖了三抖。
易多言被推得跌跌撞撞,一臉“我還是孩子”的純真無邪,扭過頭沒臉聽,蹭到裴繼州身邊坐好。
裴繼州把蓋碗推到他面前:“喝點茶,暖和。”
安抉自覺勝了一場,嘿嘿地笑出聲。
易多言喝茶潤桑,反應過來,大腦在線:“所以,你生的?”
安抉盯他:“嗯?”
易多言淡淡地說:“又不要你生,操心身材恢複幹嘛,你身材走樣了?是不是近來不鍛煉,多動一動對懷孕的沒懷孕的總有好處。”
安抉崩潰,以頭搶桌子:“你當我把我的話吃了。”
一頓飯或有小摩擦,吃出了家常。安抉不敢嗆易多言之後,倒是聊開了。正好裴繼州對代孕的事十分有興趣,易多言也假裝跟安抉友好和藹地聊天。
安抉還偷偷摸摸說:“一正經起來就不像個人。”
易多言深表懷疑,但表面上還是奉承地點點頭。
安抉收獲面和心不和的隊友一枚。
當裴繼州和楊教授終于告別代孕的話題,易多言松了口氣,抽空問安抉那塊地的計劃,全部推倒原地重建?
安抉啧了一聲:“那成本太大了,我的計劃是全部保留。”筷子攪拌魚湯,他還瞪了裴繼州一眼。
楊教授放下筷子,悠悠哉哉地拆臺:“有釘子戶故意擡價,是我不準他用特殊手段,你們這一棟拿下來算好說話的了。”
安抉翻白眼,夾了枚幹辣椒請楊教授慢慢享用,才說:“我小學是在那附近念的。”
附近只有一座中小學,歷史悠久,出過名人。易多言一驚:“我也是!後來轉學了!”
“小學弟!”安抉煞有介事地稱道,還黏糊糊地隔着滿桌菜親切地握住易多言的手,易多言手中的筷子還夾了塊辣子雞,快要夾不住了。
裴繼州咳了一聲,楊教授拽着安抉的領子,把他按回去。咚的一聲,四人眼睜睜看着辣子雞掉進濃白的魚湯裏,兩三點紅彤彤的辣油浮上湯面。易多言大叫惋惜,他還沒喝夠呢。
安抉忽的乖乖地說:“這不是每天放學都去小賣部買汽水買零食,邊吃邊喝邊走,別墅區一棟一棟地溜達,順帶看看小花園,消磨時間,也防着家裏人看見。”
他沒說,是倆個小屁孩。
都是久遠卻美好的童年記憶,易多言小時候長得比其他孩子慢,裴繼州幾乎能想象,他小小的一只在別墅區裏東奔西跑,鬧騰媽媽要喝汽水,媽媽拗不過兒子太可愛,只允許喝兩口。
各自告別,易多言外套沒穿好,對裴繼州的第一句話就是:“不代孕,要生你自己生去,別讓我知道。”
裴繼州舉手投降,十分無辜:“我只是對自己不知道的領域感興趣,僅此而已。”話音将落,還欲蓋彌彰地補充,“真的。”
易多言又問:“你怎麽知道我不吃草莓。”
換來裴繼州沉默半晌,車內被易多言盯得溫度劇降,他才不情不願地說:“我喂你吃草莓,一整顆,你嗆着了。不過最後醫生拍拍背,就咳出來了。”
差點害死兒子的小兇手,幾乎可以想象媽媽對他千防萬防,然而小繼州依舊是繼州牌狗皮膏藥,纏着小多多不放,連上廁所都要蹲在一旁靜靜守候,不知是未雨綢缪他尿不準還是扶不穩小小多多。
易多言“哦”了說一聲,冥思苦想,老氣橫秋一嘆氣:“老了,記不得了。”
那正好,裴繼州不想重提糗事,免得好感被謀殺殆盡,提議:“要再去看看嗎,別墅?回去的途中會路過。”
其實來時便路過附近,隔了一條路。易多言神飛天外時想過,裴繼州無數個日夜裏懷念過,思念各不相同,千條萬縷終于在此時交織。
還不至于寒冬臘月凍掉腳指,逼近淩晨也夠跺手跺腳。下車後,裴繼州把圍巾讓給易多言,拉起一只手熟練地揣進自己兜。
別墅區明明暗暗,不複以往富貴繁華,一派蕭條。
噔噔噔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錢麗妍晚歸,看着門前兩個男人,驚慌失措:“你們來幹什麽。”
易多言依舊是那副無所謂的态度:“房子今天賣了,還能住多久不是我說了算,你趁早搬走吧。我跟他們說鑰匙丢了,他們會直接找鎖匠開鎖。”
錢麗妍崩潰地大叫一聲,這十幾年來的步步算計,其實是拾人牙慧,原以為占據上風,其實全是她的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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