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兩人吃完炸串站起來。
漆月問:“你還回學校麽?”
喻宜之搖頭:“喻文泰肯定早就回家了。”
漆月:“那你……”
喻宜之瞥她一眼。
“你爸不會打你吧?”
“擔心我?”
“擔心你個鬼。”
“那我打車回去了。”喻宜之手機裏沒有錢,但有很多專車券。
她背着書包站起來時晃了一下,左腳一縮。
漆月這才意識到:“你腳怎麽了?”
“沒怎麽。”
“別學言情小說女主啰裏八嗦了。”漆月皺着眉拉她一下:“扭了?”
喻宜之點點頭。
之前還沒這麽疼的,坐了這麽一會兒估計淤腫都發出來了,越來越疼。
漆月扯着她坐下,蹲在她腳邊扯起她校服褲腳。
喻宜之縮了一下,卻被漆月鉗住:“讓老子看看。”
喻宜之低頭,漆月埋着頭,火紅的發縫間一個圓形的旋,白淨淨的形狀可愛。
漆月站起來煩躁躁的啧一聲:“坐這兒等我。”
她轉身就走,喻宜之:“喂……”
漆月用背影說:“敢跑你就死定了。”
不一會兒她回來了,手裏拎着一個袋子,走回喻宜之腳邊蹲下,從裏面拿出一個藥盒,又從藥盒裏拿出一紅一白兩瓶噴霧,更煩躁的啧了一聲:“我k說明書上怎麽這麽多字?先噴白瓶還是紅瓶啊?”
喻宜之伸手從她手中接過說明書,兩人手指輕輕擦過。
“先噴紅瓶。”
漆月把喻宜之的褲腳和襪子扯得更開了點,晃着手裏的藥瓶:“可能有點涼。”
滋一陣猛噴,喻宜之又縮了下腳。
漆月扯開喻宜之書包把兩瓶噴霧丢進去:“叫車。”
“嗯?”
“你不是都打專車麽?讓你用手機叫車。”
“哦。”
喻宜之低頭叫了車,發現漆月在她面前蹲下:“上來。”
“你搞什麽……”
“就把你背到路邊,不然你得走挺久。”
“不用了。”喻宜之有點真實的臉熱,耳朵尖透出一點薄粉。
漆月聲音裏全是不耐煩:“你這個人已經夠麻煩了,為什麽廢話還這麽多?”
喻宜之猶豫了下,傾身,趴到漆月背上。
“我重嗎?”
她瘦,但她和漆月兩人都挺高的,體重并算不上輕。
漆月箍着她腿站起來:“呵,看不起老子是不是?”
還不忘伸手把喻宜之書包撈起來,挂在自己胸前。
兩人在路燈下慢慢走着,燈光暖黃如夕陽,喻宜之看了一眼腳下,兩人的影子好像融為一體。
“漆月。”
“嗯?”
“來大姨媽要多喝熱水。”
“啰嗦,你是老太婆嗎?”
身後的喻宜之沉默了。
漆月想:難道這樣的話對千金大小姐來說都太重了嗎?
可下一秒,一團毛茸茸的柔軟靠了過來。
喻宜之雙手環住她脖子,頭軟軟貼在她後腦勺上:“漆月,謝謝。”
“炸串挺難吃的,但也嗯,挺好吃的。”
“我以前從來沒吃過,謝謝。”
漆月背着她沉默走了兩步。
“啰嗦,閉嘴啦。”
走到喻宜之說車會開過來的位置時,那裏剛好立着一盞路燈,漆月把喻宜之放下來,脖子都是紅的。
喻宜之靠着燈柱站着,低着頭,她頭頂有很小的飛蟲繞着飛了一會,又遠去。
少女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出陰影,毛茸茸的,藏着寧靜,也藏着其他什麽。
漆月踢飛腳邊一顆小石子:“老子走了。”
她沒法陪喻宜之等到車來了,雙手插在牛仔褲兜裏,能感覺背後喻宜之投射過來的目光,所以剛開始她還是很酷的走着,直到一拐彎走到那目光看不到的地方了,她揮着雙臂飛快的跑了起來。
跑過因近日沒下雨而沾灰的花叢。
跑過關門的洗衣店和沒關門的水果店。
跑過一盞兩盞三盞的路燈。
她在深秋夜裏大口喘息,灌進嘴裏的風是溫暖的味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什麽,一直到跑不動了、靠在路邊一根燈柱上喘着氣,頭頂燙燙的,擡頭,這路燈大概剛換過燈泡,亮得不像話,直射着她的頭頂。
可漆月覺得不是因為這個。
她伸手摸了摸發燙的那塊地方。
媽的剛才喻宜之靠過來的時候,好他媽軟吶。
******
漆月回到家,先照顧漆紅玉吃了睡前的幾種藥,才回到自己房間解開腰間的校服。
她猛一下湊過去。
媽的,髒了。
校服白色布料的那一塊,被她褲子髒掉的地方蹭着,染了淡淡的污漬。
漆月煩躁的“啧”一聲,端了個盆子把一塊老肥皂扔進裏面,拽着校服走進這層樓公用的盥洗室。
她給自己點了支煙,一邊打開水龍頭不斷揉搓髒了的那一塊,煙灰快掉進盆裏的時候,她用濕漉漉的手拿下來抖抖:“喻宜之這個人,真的是很他媽的麻煩。”
這裏為了省電用了瓦數最低的燈泡,黃澄澄像跑了氣的啤酒,倒沒有窗外的月光亮。
漆月叼着煙搓着校服,瞟了眼窗外。
那麽幹淨的月亮,就該永遠幹淨。
哪怕弄髒月亮的人是她自己,也不行。
******
喻宜之回家的時候,很希望看到那棟別墅裏已經一片黑。
事實上她回家的時候,還真就看到了一片黑。
她臉上凝重的表情,卻也并沒因此變得輕松起來。
作為一個不相信童話的人,她從小就知道:當一件事好得不像真的時候,它往往就不是真的。
她背着書包盡量放輕腳步,悄無聲息的上樓。
一路并沒有喻文泰、任曼秋或喻彥澤突然冒出來攔她。
近了,近了,她的卧室越來越近了。
當她無聲的擰開門把手,聽到門扉傳來十分輕微的“吱呀”一聲,她的心狂跳了兩下,如果她不是從小養成了如此清冷的性格,她就要尖叫出聲了。
她吞了下口水,掌心裏全是汗。
喻文泰就坐在她床上,拉亮了她床邊的一盞小夜燈,這卻讓他臉的大部分陷入更深重的陰影裏:“宜之。”
“你什麽時候學會不接我電話了?”
******
漆月第二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晾在走廊裏那件校服。
“媽的!”
昨晚在昏暗燈光下還以為徹底洗幹淨了,沒想到清晨陽光一照,仍不複喻宜之借給她時的潔白。
她暴躁的扯下還沒幹透的校服,跑到幹洗店往桌上一扔:“能洗幹淨麽?”
老板慢條斯理拿起來看兩眼:“盡量。”
“盡量個鬼啊!必須洗幹淨!”漆月吼了句:“多少錢?”
“五十。”
“你怎麽不去搶呢!”
“你這是白衣服上染血跡,不好洗的呀。”
這時有人在路邊吹了兩聲口哨:“漆老板,幹嘛呢你?”
漆月回眸:“亮哥敏哥,你們還有起這麽早的時候?”
亮哥晃晃手裏的油條:“什麽啊,我們剛幫錢夫人那邊善完後,還沒睡呢好嗎?”
老板聲音都抖了:“你你別把他們招過來,我給你免費行不行?”
這時敏哥問:“漆老板你剛才吼什麽呢?老板是不是不上道?”
漆月妩媚的笑了下:“嗨,沒有的事,我嗓門大嘛,跟老板聊閑天呢,你們趕緊回去睡吧。”
兩人騎着摩托轟鳴着離去,老板松了口氣:“放心,你這衣服……”
漆月轉身就走,把一張五十和一張十塊扔到桌上:“必須給我洗幹淨啊!很幹淨的那種幹淨!”
她上次飙車贏的錢就這樣花完了,最近必須再多修點摩托車了。
******
當漆月懶洋洋走進教室時,大頭趕緊圍上來:“漆老板,昨晚沒事吧?”
漆月:“能有什麽事啊?阿輝想要挑戰錢夫人還嫩點。”
“你受傷了?我就說我跟你一起去。”
“切這也能叫受傷?你最近跟阿輝走的有點近,別去惹麻煩,反正事情都解決了。”
大頭點點頭:“哦對了,昨晚裝叉犯沒給你惹麻煩吧?”
“啊?”
“她神裏神經沖進教室問我你去哪了,秦沖和周園拿紙團砸她都沒把她砸走,我還以為她要去校外找你,不過她應該沒找到你吧?”
漆月往秦沖和周園那邊瞟了眼,那兩人坐得近,就隔一排。
那兩人嬉皮笑臉:“漆老板,我們幫你教訓裝叉犯是不是很爽?”
漆月走過去:“你們拿紙團砸她了?”
“當然啦,秦沖準頭不行,我可是砸到她眼角了,厲害吧?”
漆月笑了聲:“用的什麽紙?”
周園甩着一個作業本:“随便扯下來的紙咯。”
漆月勾勾手指,周園遞過來,漆月“嘩啦”撕下一張紙團成一團,狠狠砸在周園眼角,第二張砸在秦沖眼角。
她渾身氣場都冷了下來,眼底滿是戾氣:“以後再對她動手,你們就死定了。”
兩人都懵了:“幹嘛呀漆老板?我們不是幫你教訓裝叉犯麽?”
“搞什麽啊,別是你跟她單獨補習還補出感情來了吧?護着她?”
“放屁!”她眼裏的戾氣讓兩個大男生都怕:“我要教訓什麽人,我會自己來。”
“其他任何人,別想碰她。”
大頭趕緊嬉笑着過來:“漆老板的獵物嘛,當然只能漆老板自己動手了,我們其他人就別摻和了。”
他拉着漆月走開,漆月在他頭上敲一個爆栗:“讓你多嘴告訴她我在哪!”
大頭委屈的捂着頭:“我也不想說啊!可那女的好兇啊!簡直和你一樣兇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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