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奉上,繼續埋伏筆中

下午還要回去上課呢。”

我呆了呆,看着他在我的床邊坐下,“你真是有心了。”

司馬謙笑而不語,遞給我筷子,專心看我埋頭吃飯。

我吃到中途突然想起了趙涵,于是我放下筷子,把手機拿了過來,打開趙涵剛才的短信給司馬謙看。司馬謙只是略略地看了一眼,神色極其淡定。

我唯有厚着臉皮問他:“你放學後打算怎麽辦?”

“我不是說過了嗎?跟她說清楚,就這樣。”

“你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她嗎?”

“我不可能和我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我吃驚地問:“你有喜歡的人了?”

他看着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任憑我獨自胡亂猜測。

我們彼此小眼瞪大眼了一會後,他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說:“我該回去了。”我剛想出聲攔住他,他似乎猜到我想勸他,索性開門見山,“總而言之,我和趙涵絕對沒有可能,我今天會跟她說清楚,我……盡量不把話說得那麽傷人就是了,你就別再管那麽多了,這不是你的風格。”

我把剛想說出口的話又吞回去了。司馬謙說得對,那不是我該插手去管的事情,如此婆媽不是我的處事風格。

我聽到司馬謙離開的腳步聲停了下來,我不禁擡頭,他始終背對着我。

“那天我曾經懷疑了你,對不起。”

的确,司馬謙曾經也像其他無知的人一樣懷疑我懷孕了,我可以不惱不管那些人,是因為那些都是和我沒有任何關系的人,但是司馬謙不一樣,他是我非常重要的家人,他的想法,我看得比誰都重要。

他又說:“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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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讓你擔心了。”我對着他的背影微笑,“我真的不怪你,我沒有生氣。”

他的背景僵了僵,最終沒有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了。

對不起,司馬謙,我讓你失望了。

我好像已經不再是你心中曾經的小亦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的內容快要結束了,盡量控制在一到兩章之內。

☆、姨甥

七點,距離放學過去了一個小時,司馬謙才回到了家。

我難以撫慰我膨脹的不安,忍不住下床走出房間,司馬謙看到我跑下來了,笑了一下:“我回來了。”

我明明有很多事情想要問他,然而我看見他這副神情後,又無法順利說出任何話來。

究竟怎麽了?

司馬謙走近了我,似乎有話終于下定了決心想跟我說,我緊張地等待着,手心卻傳來一股劇烈的震動。

是趙涵打來的電話。

我自然而然看向司馬謙尋求他的意見,他無聲地盯着屏幕上趙涵的名字,聳了聳肩,對我應可般地笑了笑。

我在司馬謙的面前接通了電話,聽筒裏迅速傳來了趙涵的啜泣的聲音,她什麽都沒有說,只是一次又一次絕望地喊着我的名字,仿佛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給予她安慰的人。

我冷靜下來,問了她所在的地方,不顧得任何就跑了出去,但是在臨走之前,司馬謙拉了我一下,我回過頭,他卻只是眷戀地看了我一眼,又摸摸地松開了手。

趙涵在一間我和她平日放學後常去的小吃店裏,當我趕到小吃店,她一個人坐在熱鬧的環境當中,格格不入地流着眼淚,遠遠看過去,也可以清晰看到那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

我不禁自責,或許一直以來我都太過低估她的感情。

我擔心地走過去叫喚她,她懵懵懂懂地擡起頭,眼神空洞地盯了我一會後,她伸手抱住我,在我的懷裏放聲大哭。

我任由她放肆地哭,哪怕我們的舉動成為了餐廳裏矚目的存在,我也沒有放開手。我目空一切,直到她波瀾的感情稍微平複,她趴在我的懷裏,十指用力地糾纏在一起。

“……他拒絕我了。”趙涵聲音沙啞地說,“他一下子就拒絕我了,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了,我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我并不意外,我早就知道,一切本就如此。趙涵,你沒有什麽不好。

“他說,他喜歡的人,就是你。”

我愣了好久才消化了這條消息,我試着沖趙涵輕松地笑笑,想要确認她剛才不過是一時口誤,但是我在她的眼裏找不到任何否定的意味。

“這肯定是一個玩笑。”我篤定地解釋,“你忘記了嗎,他之前在教室也說過類似的話,但是前不久他就澄清了,所以這不是真的。”

“他沒有開玩笑。”趙涵的語氣卻比我更加篤定,“他很認真的,我看得出來。他承認當時他是迫不得已才會走出來‘澄清’,他看不得你被別人中傷,于是他只好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說出那些話來幫你。”

我哭笑不得,“不是的,一定不可能。”

趙涵不理會我,仍然說:“但是你放心好了,我之前跟你保證過,即使我喜歡的人還是喜歡你,我也不會再對你做過分的事情。所以,如果你真的喜歡司馬的話……”

“你錯了,趙涵!”我不由得加重語氣,打斷了她的叼叼絮絮,我抓着她的肩膀,強迫她和我對上目光,她的狼狽和慌亂赤裸裸地暴露在我的眼前,“我是不可以喜歡上司馬謙的,因為我和他是有血緣關系的,他是我姐姐的兒子……他其實是我的外甥!”

我終究向趙涵全盤傾訴我家的混亂關系,趙涵似懂非懂地聽着,又問了我一遍:“司馬……真的是你的外甥?”

我鄭重地點頭。

“你為什麽到現在才告訴我呢?”

趙涵一臉平靜如水,卻又心死如灰地追問我:“既然你和司馬謙之間并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為什麽一直以來都不告訴我?難道看着我在你的面前愚蠢地耍猴子戲就覺得很過瘾嗎?”

我無法反駁,盡管我的腦海裏瞬間浮現許多解釋的理由,但是我始終無法說出口。

因為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話。

我承認我經常撒謊,但是這一次,我終于無法再昧着真心說話。

“顏亦藍,麻煩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趙涵第一次如此嚴肅地叫我的全名,從我們初識開始,她便已經親昵地喊我小亦了,我們似乎回到了比原點還要陌生的地方。

她對我自嘲地笑了:“這三年來,你有真正地把我當成是你的朋友嗎?哪怕只有一秒都可以,請你不要再撒謊,回答我吧。”

後來我是怎樣回到家裏的,我忘記了,一路上,我的腦海裏只反複呈現趙涵的質問。

我真的把趙涵當成是我的朋友嗎?

回到家後,我不顧不管媽媽和姐姐擔心的追問,甚至連她們特意為我留下的飯菜看都沒有看一眼,我直接跑回了房間,把自己一人反鎖在裏面。

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扮演好我的優等生角色了。

我坐在安靜漆黑的夜裏,意外沒有人來打擾我,我想了很多的事情,但又好像什麽都回想不起來了,一個晚上,就這樣漸漸過去了。

天明時我打開房門,詫異地發現了門邊坐着一個人。司馬謙靠着牆壁淺眠着,當我的腳步一接近,他便猛然地驚醒了。

“早。”他對我打了聲招呼,是濃厚的鼻音。

“你在這裏坐了一晚上?”我問。

他吸了吸鼻子,毫不介意地笑了笑:“沒事,這裏原來還挺舒服的。”

“你小心生病。”

“這話應該由我來說才是。”他湊過來看了看我的臉,“你整晚都沒睡吧?黑眼圈好重。”

我淡淡地說:“我睡不着。”

“睡不着?趙涵究竟跟你說了什麽,居然會把你弄成這個樣子?”

“你怎麽知道是趙涵?”我明明記得昨晚出門前根本沒有跟他交代任何事情。

“有腦子的人都會想得到。”他的笑容變得有些奇怪,“她全都跟你說了嗎?”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也沒有力氣多去追究,“我把我們的關系告訴她了。”

他怔住。

“因為她誤會我和你會有可能,我就只好跟她坦白我們倆是兩姨甥。不過她卻不理解我為什麽一直瞞着她,她還問我這些年來究竟有沒有把她當成是朋友。在那一刻我才突然發現,原來我一直是一個非常糟糕的人。”

“你不是。”

我搖搖頭,懊悔地說:“其實發生這些事情都是我一手促成的,是我鼓勵趙涵去追求你,因為以前梁永皓的事情我對她仍然有愧疚,所以我希望通過你來彌補她。我甚至明明知道你不喜歡她,還是要不停地把你推到她的身邊。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你們的想法,只想着自己是否過得安逸,我真的是太自私、太自以為是了……”

“別說了。”司馬謙打斷了我的話,伸出手來握住我的手,撫平着我混亂的情緒,“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我知道的,小亦。”

我低下頭,來回地深呼吸後,才穩住顫抖的聲音問他:“你怎麽可能知道?”

他溫柔地笑了:“因為,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我的內心觸動,剛想握緊他的手,隔壁的房門卻打開了,姐姐睡眼迷蒙地走了出來,我想不都想,當即松開了我的手。

我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雖然一個晚上都沒有休息,但是今天早上我還是決定重返學校了。

我到教室的時間比較早,教室裏還只有三兩個人,沒想到一向踩點的趙涵今天卻比我更早一步來到,當我不經意碰上她沉靜的目光,我不得不心虛地挪開了視線,我深深地體會到了我的愧疚和不安。

趙涵朝我走了過來,我在腦內試想好她可能會出現的各種冷漠反應,然而她若無其事地對我笑了,她比往日還要親切地說:“早啊,小亦。”

經過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原以為我和趙涵遭遇的一定是別離,但是今天我們仍然像一對友好的朋友地相處,我們可以坐在一起聊天很久,譬如每天晚上電視臺播放的連續劇、微博上有趣的事情、今天上學遇見的路人……話題總是五花八門,唯獨忽略了昨晚系有心結的一場談話。

趙涵是在履行她曾經對我的承諾,哪怕我傷得她那麽深,她仍然決定待我是朋友。

我感到更加慚愧,但又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個頑固的隔閡,我只好選擇逃避,讓看似風平浪靜的日子繼續流逝下去。

高三的第一個學期就這樣平淡地結束了,春節将至。

這是姐姐和司馬謙搬進家裏的第一個春節,媽媽和姐姐因此特別重視,她們從幾天前就開始着手準備除夕的年夜飯。看着她們為了一頓晚飯焦慮的身影,我的心裏也漸漸感受到了春天的氣息。

在除夕的前一天,我接到了顧森久違的電話。

顧森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勞累,他用低沉的嗓音對我說:“我出差的任務提前完成了,明天下午我就可以回來了。”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嗯?”

顧森淺笑:“我可以理解成你這是高興的反應吧?”

“你不是說春節過後才可以回來的嗎?”

“為了可以早點回來見你,這些日子我都在努力工作。”他依舊從容,“對了,你的姐姐和外甥喜歡怎樣的禮物?”

“禮物?”

“嗯,你現在告訴我,我待會盡量去買,明天我回來後就去你家上門拜訪。”

雖然這是顧森出差之前給我的承諾,但是我還是沒有完全真實地感受到承諾的兌現會來得如此之快。

“你不怕嗎?”我問。

他輕嘆一聲,柔聲說:“亦藍,你應該對我、對你自己多一點信心,一切放心交給我,沒有問題的。”

“我沒有不相信你……”我小聲地辯解。正因為我太過相信顧森了,所以我才會感到害怕,我害怕他一走了之以後,我就什麽都輸掉了。

“放心,我會讓你的姐姐對我充滿信心的,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的姐姐和我是同齡人,既然年紀相同,就更加容易說話了。”顧森的語氣中透露出游刃有餘的自信。就是他的這一份處變不驚,令我着迷,也令我驚心。

“可是還有我的外甥呢……”

“嗯?”

他好像沒有聽清楚我的話,這樣也好,省得讓他多一分胡思亂想。我說:“那你明天晚上過來吧,和我們家一起吃年夜飯!”

他的笑聲清晰地傳了過來,“你現在不害怕了嗎?”

“怕。”我老實承認,“可是醜媳婦終須見家婆吧?”

“我的媳婦分明是你。”他溫柔地糾正我的話,聽得我一陣臉紅心跳。

電話挂斷以後,我走到窗前,用掌心擦去玻璃窗上薄薄的白霧,窗外的景色被黑夜籠罩,從前的我一直覺得黑夜是一個孤單的時分,但是也不盡然,畢竟黑夜過後永遠會迎來天明。到達天明時分的我,不會再孤單。

當時的我,是如此地深信不疑。

——

除夕當晚,姐姐變得極其緊張。

明明家裏已經完全布置好了,姐姐卻仍然無法閑靜下來,自從我告訴了她我的男朋友除夕夜會過來吃飯之後,她就不停地念叨着這件事情,生怕自己會有任何地方做得不夠體面,但在我看來,她作為一個姐姐,其實已經做得夠好的了。

我眼看着姐姐在今晚第六次走進廚房,不由得回頭和媽媽相視而笑。媽媽是最早得知我和顧森關系的人,所以她對于顧森的拜訪說得上是見慣不怪了,相比起姐姐略顯誇張的反應,她确實鎮定多了。

我決定到廚房裏勸慰姐姐,在進門前的一刻,我看了一眼沙發上默不哼聲的司馬謙,他低頭玩着手機,好像對接下來的事情毫不關心。

我走進廚房,姐姐正在又一次檢查飯菜有沒有差錯,我笑笑說:“姐,其實你不用太過緊張,他不過是來吃一頓便飯而已。”

姐姐摸了摸胸口,嘆了一口氣:“我聽媽說這是你第一次帶男朋友回家,我怕做得不好給你丢臉了。”

“不會的,他不是這樣的人。”

姐姐終于停下手上無謂的動作,側過頭來看我,目光柔和,“說起來我聽見你要帶男朋友回家的時候就傻了,過了這麽久都忘記去問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我斟酌用詞:“他是一個……很成熟的人。”

“年紀比你大嗎?”

“嗯。”還大很多。

“是大學生嗎?”

“不是的,他在工作了。”

“真沒想到,我還以為頂多是一位大學生呢。”姐姐說,“不過現在想了想,以你的個性大概也不會喜歡上同齡的男生,成熟一些的人比較适合你。”

我不可置否,畢竟在喜歡上顧森以前,我從來都沒有設想過自己喜歡的異性類型。

“姐姐你難道是喜歡同齡人嗎?”我想起了姐姐的前夫,好像就是一位和她年齡相差不大的人。

“大概是吧。”姐姐莞爾一笑,“我初戀的男生就是我的高中同學。”

我有些驚嘆,姐姐第一次對我說起她從前的感情經歷,以前我們的相處時間并不多,她不會無緣無故說起,我也不會主動去問。

“話說回來,我的男朋友也是在我們的高中畢業的。”

姐姐來了興致,“是嗎?那他叫什麽名字,說不定我當時是認識他的。”

我自豪地笑了:“他叫顧森。”

話音剛落,我聽到屋內的門鈴響了,我當即放下眼前的所有事情跑到外面。我興沖沖地打開了門,顧森衣冠楚楚地站在門外,臉上是一貫從容自信的微笑。

“亦藍,好久不見。”

真生疏,不過,也很溫暖。

我也笑着說:“進來吧。”

我剛在顧森身後關上門,媽媽也從客廳裏走了出來,她大概整理過一番儀容,整個人看起來比以前精神多了,而司馬謙跟在媽媽的身後,一臉不情願地倚在牆邊,目光微冷。

“師母,好久不見。”顧森走到媽媽面前,禮貌地和媽媽握了握手,随後他轉過臉,也對着司馬謙伸出了手,“你好。”

司馬謙只是懶懶地擡眼看了看他,沒有反應。

顧森畢竟是見慣了許多場面的人,他的手仍然筆直地停留在空中,他用處變不驚的微笑等待着司馬謙的配合。

在我和媽媽的殷切注視下,司馬謙最終還是伸出了手,極輕地碰了一下顧森的手後,随之馬上把手縮回到口袋裏。

沒過多久姐姐也出現了,她站在司馬謙的後方,和我們相隔着一段不長也不短的距離,她直直地打量着顧森,我不大喜歡她這樣的目光,正猶豫着是否要出聲,姐姐就首先對顧森說:“你好……顧、顧森。”

姐姐的聲音居然非常顫抖。

我突然有了一種奇怪又不妙的預感,我看向身旁的顧森,他雷打不動的微笑變得有些僵硬,他不再從容鎮定,他的眼裏有我并不多見的震驚。

良久過後,他才恢複了以往的神情,他再次揚起微笑,深深地凝視着姐姐。

“好久……”他突然住了嘴,頓了頓後,他說,“……你好。”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完結~

明天開始要去旅游了,三天後回來,咳咳,可能因此要停更三天了。

如果回家後狀态好的話,盡量補一章。

提前祝大家周末快樂。

☆、如果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咯~~~

第二卷正式開始,以顧森的視角講述。

顧森的視角并不容易把握,畢竟我不是一個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

不過我會好好努力的!

正在看文的親,我愛你們,請繼續看下去吧~

當前方的路燈變成紅色的時候,放在車廂內的手機響了起來,我瞥了一眼,是亦藍打來的電話。

我緩緩踩下剎車,等待紅燈的時間裏,我戴起耳機,接通了電話。

“你現在到哪了?”亦藍輕柔地問我,仿佛她現在就在我的身旁跟我說話,聲音聽起來感覺很舒服。

“還在路上,怎麽了?”

“沒什麽,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家了沒。”她欲言又止,“顧森……”

“嗯?”

“你和……”她說了兩個字便沒有了下文,随後她嘆了一口氣,“還是沒什麽事了,你路上小心。”

“知道,你也早點睡吧,晚安。”我簡單地囑咐她,盡量讓語氣和往常無異,哪怕腦海裏我的思緒此刻正在驚濤駭浪。

她也對我說了一聲“晚安”便也毫不拖泥帶水地挂斷了電話,她無疑是一個很識趣的女生。前方的路燈依舊通紅,我忍不住再次拿起手機,翻找着不久之前接收到的一條短信。

發信人:未知,內容:顧森,我在XX咖啡館等你,不見不散。

路燈此時恰好轉為綠燈,就在這一瞬間,我改變了我原先的主意,我将車子調了頭,朝着我家完全相反的方向駛去。

前往短信所說的那間咖啡館的路途中,我經過了我昔日就讀的高中,在除夕的晚上,這間學校顯得特別幽靜孤獨,只有門口的保安室裏亮着唯一的燈光。

忽然想起了我剛從高中畢業的那一兩年,一班舊同在大學寒暑假還會相約一起回去母校,探望恩師之餘也互相炫耀着自己的大學生活。後來大家逐漸步入社會後,需要花心思應付的事情越來越多,雖然值得炫耀的東西也變得越來越多,卻再也無暇一同去懷念舊時的往事了。

很快目的地就到了,我找了個車位停好車子,卻沒有立即下車,而是隔着遙遠的玻璃,找尋着店裏等待着我的她。

相逢總是那麽地猝不及防。從前我在漫長的等待中漸漸明白,即使我再深切懷念一個人,也不會和回憶中的她再次相逢。然而我錯了,甚至還在某一方面,錯得特別離譜徹底。

如果我現在進去跟她見面的話,所有看似安穩美好的現狀都會發生改變,我如此确信着,就如同确信着剛才的那一條短信,即使她不留下署名,我也瞬間明白那是她發來的短信。

我終究還是如同魔障般地下了車,我推開咖啡館的門,視線一直瞄準坐在牆邊位置的她,她正仰着頭觀賞貼在牆上的海報,一邊拿起桌上的杯子喝着飲料,卻笨拙地溢出了幾滴液體在衣袖上。她趕緊手忙腳亂地放下杯子,正打算擦去衣袖上的污跡,這時留意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我,她的眼睛一亮,站了起來,朝我露出了笑容。

我無聲地收回目光,走到她對面的位置坐下。

“你要喝什麽?”她越過圓形的小桌子,把餐單遞給了我。

我沒有伸手去接,“随便。”

“那就和我一樣好了。”她不介意我的疏離,把服務員叫了過來,為我點了一杯熱牛奶,服務員聞言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最終還是聽命地跑去下單了。

居然讓一個接近中年的男人陪她一起當衆喝熱牛奶,果然是她一向糊塗的風格。

“顧森。”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沒有想到,你真的會來。”

我在心裏冷笑,臉上還是不動聲色地問她:“你是怎樣拿到我手機號碼的?”

她愣了一下,像是沒有想到我一開口就會問她這個問題,她輕聲回答:“我是從三千的手機通訊錄裏找到的。”

“那她知道嗎?”

她沉默地搖頭。

這一次我忍不住真的笑出聲音來,真卑鄙,我是說她,也同樣是在說我自己。

漫長的二十年過去了,哪怕身旁已經有別的女人,我還是忘不了卑鄙的她,我又何嘗不卑鄙。

我從她的臉上移開目光,“顏若水,你特意找我出來,是為了什麽?”

顏若水的雙手緊緊握着桌上的杯子,猶豫地問:“我想知道你和三千……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顏老師的葬禮後沒多久。”我說。

她聽到我的問答,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這是她很久以前就有的習慣,凡是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她最先的反應就是皺起眉頭。我留意到了她的眼角有一條細紋,我的記憶裏,她的面容甚至一直都還是十七八歲時年輕又活潑的少女模樣,在我們分別的二十年裏,我根本不知道歲月究竟從何時開始便在她的肌膚上留下殘酷的痕跡。

我老了,她也老了。

顏若水靜默許久,而後懊悔地低下頭,“那天我缺席了,因為我聽說有很多以前的同學都會去爸爸的葬禮,我一想到你可能會來,就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你,于是我就找了個借口逃跑了……如果我早知道你和三千那天之後會……”她說不下去,搖搖頭,又說,“如果我當時鼓起勇氣去了就好了……”

她口中的那位“爸爸”令我感到相當陌生,我暫時還無法很好地把“顏傑生”和“顏若水的爸爸”這兩個身份契合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顏傑生、顏若水、顏亦藍。

弱水三千,若水、三千。

種種纏繞在身邊的線索,我早該想到。

“真沒想到,原來我被你們騙了那麽久,不僅是我,還有我們以前的高中同學。”只要一想到這一點,我不知道我究竟該怒還是該笑。

笑什麽?

當然是嘲笑自己的無知和愚蠢。

她的頭稍微擡起了一些,卻依然不敢看我,她認認真真地說:“以前我上高中的時候,因為怕被大家疏遠,不想讓大家知道我的爸爸就是學校的語文老師,所以才會一直隐瞞了我和爸爸的父女關系。但是如果我早知道當時的行為會造成現在這種局面的話……”

“根本就沒有什麽‘早知道’。”我淡淡地打斷了她又一次愧恨的“早知道”。

“你說得對。”她皺着眉頭看向了我,“我……對不起。”

從她口中說出的“對不起”這三個字莫名其妙讓我感到久違的煩躁,我沒好氣地問她:“顏若水,你現在究竟想做什麽?”

她咬着嘴唇,嘗試着說:“你和三千……”

“已經無可挽回了,我和她的感情,和現在的你沒有任何關系。”

“但是三千是我的妹妹。”她不依不撓。

“我和她開始交往的時候,我并不知道她是你的妹妹,所以別以為我和她在一起是因為你。”我決絕地說,“我也絕對不會再因為你,而和她不在一起。”

她的眼淚從臉上安靜滑過,她閉上了眼睛,“顧森,我們錯過得太多,看來已經來不及了……”

我在桌底下悄悄地緊握了拳頭,不管她是有心還是無意,她永遠都有辦法逼瘋我,她總是可以輕而易舉地打碎近四十年來我在所有人面前精心營造的一張叫做“顧森”的面具。

我拿起賬單,站起來對她說:“我們已經無話可說,再見。”我迅速走到咖啡館的收銀臺結賬,我連找回的零錢也顧不上等待,一心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館,室外的寒風瞬間迎面吹來,才稍微喚醒了我剛才幾近喪失的理智。

我幾乎可以确信,她現在一定在咖啡館裏緊緊地注視着我。

但是我不可以回頭。

一定。

☆、追憶

第二天一早,我簡單收拾了一些衣物,駕駛了近三小時的車程回到了故鄉的老家。

今天回去老家是我臨時起的一個主意,所以我并沒有通知父母,當母親開門見到我的一剎那,她顯得既震驚又欣喜。

我已經将近一年的時間沒有回家了,父母也老了,以他們目前的身體情況不太能适應長途的車程,所以他們也很少專門過來香城找我,平日裏我的工作也忙,唯獨只有逢年過節才能抽出假期短短地回家一趟。我們一家三口太久沒有見面,父母見我難得回家了,拉着我一直聊了許久,有些話題甚至重複了三四次也不厭倦,我當然體諒他們當父母的心思。直到後來我漸漸有點疲倦了,母親趁機提議讓我今天晚上留下在家裏休息,我沒有拒絕,這一場漫長的談話才終于暫時結束。

我又回到了舊時的房間,不由得想起了從前的許多往事,盡管我已經不可能再次回到這間房間裏長期生活,母親仍然十年如一日地把房間收拾得一塵不染,宛如我昨天才剛剛離去的模樣。

我依靠着記憶在書桌的抽屜裏翻出了高中的班級畢業合照,幾乎無需通過一秒的尋找,我就可以準确地在照片裏找到屬于她的位置。高中畢業後的近幾年,每當我想起她,我總是會翻出這張照片,直到後來我深深厭惡着如此一個不懂前進的自己的時候,才狠下心把這張照片寄回了老家,好讓自己從此在香城無牽無挂地生活。

這些年來我總是那麽少回家,也許就是害怕真實觸碰活在過去回憶中的自己吧?

時隔十幾年,我再次看着照片上的她,兩條短短的麻花辮、整齊寬松的校服,還有臉上永恒不變的笑容,關于她的一切,我都太過熟悉了。

我的視線移向了照片右下角的一個男人身上,他拘謹地站在最邊上的位置,身上的襯衣有些老舊,現在我才發現,他腼腆的笑容原來和她如此相似。

我把照片翻到背面,每個人的位置都相應标上了姓名,此刻“顏若水”和“顏傑生老師”這兩個名字卻有些刺痛我的眼睛。

從前我怎麽會那麽蠢,居然不曾懷疑過他們的關系。

母親這時候走進了房間,她看見我的手上拿着照片,好奇地坐了過來,“在看以前的照片嗎?”

“對。”我把照片遞給了她。

母親端詳着照片,迅速找到了我所伫立的位置,對着照片上的我微笑:“當時你還很小呢。”

“高中畢業那會我都十八歲了,還算小嗎?”

“在父母的眼裏,你年紀再大也是我們的小孩。”母親有感而發,“現在看着你十八歲的照片,二十年居然這麽快就過去了,再過兩年,你都要四十歲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微笑。

“阿森。”

“嗯?”

“你到現在……還是沒有結婚的打算嗎?”

我還是笑着,因為此刻不管點頭或是搖頭都不會是正确的選擇。

母親也不再執着下去,畢竟這麽多年了,她大概也幾近釋然這個問題,當然,其實也不可能完全釋然。母親嘆了一口氣,突然說:“年末的時候,我在街上遇到了月榕。”

我愣了一下,盡量不讓臉上的笑容顯得太過僵硬。

“原來月榕在幾年前結婚了,現在她也生了個孩子,那天她和她的孩子逛街的時候我無意中見到了她,她的兒子也應該有兩三歲了,大概這麽高。”母親說着用手比劃了一個高度,“到現在月榕還記得我,她主動過來跟我招呼,還問了我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我試着想象母親所描述的情景,發現內心負重二十多年的愧疚并沒有因此而減輕過。

徐月榕,這是我這輩子辜負最多的女人。

我永遠不會忘記,當年我在婚禮前幾天對她說我要取消婚禮的時候,她一臉茫然又絕望的神情,她含着淚,用顫抖的聲音問我:“為什麽?”

“媽。”我喊了一聲。

母親側過頭來看我,我伸出手,指着照片上的顏若水說:“這個女生,是我高中時候喜歡的人。”

“長得挺漂亮的。”母親贊嘆着,在照片的背後翻找着名字,“顏若水,這名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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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