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修羅場

男人穿着襯衫,手上提公文包,長褲十分貼合他的腿型,顯得他的腿又長又直。一路踩着夕陽,走進這個小區,裏面的房子大多都很寬敞,出租的也很多,他正寄住在這兒。

但是他一米八的大床和舒服的卧室正被一個女人霸占。

男人再一次露出了無奈的笑容,準備穿過小路上樓,他已經看到女人在窗臺邊抽煙的背影了。

迎面走來了一個人。

如果是普通的路人,那沒什麽稀奇的。可是這張歐洲人的面孔足以讓他在這個偏僻的小城市備受矚目了。

于是男人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一眼:灰綠色的眼睛,棕色的頭發,皮膚蒼白沒有血色。他仿佛是從《暮光之城》裏走出來的吸血鬼,詭異、令人發寒。

威廉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停下腳步,直直地回望他。

男人也停下了腳步,這是一種,被鎖定的感覺。

兩人對望着,誰也看不清誰眼底的東西。

窗戶拉開的聲音響起,女人靠在窗臺上,朝着下面的黑刃喊道:“弟弟,回來了就趕緊上來吃飯。”

威廉立刻擡頭去看女人,那雙與冷血動物眼睛并無二致的綠色雙眼眨也不眨。

黑鳶盯着他的眼睛冷笑。

突然吹起了一陣風,風吹動立在原地不動的男人褲腳,又掀起威廉那件黑色外套的領子,最後揚起黑鳶的長卷發,吹出窗外。

三人無形中的對峙被威廉一句話打破了。

“那個,先生,你的文件掉了。”

“噗。”黑鳶被威廉的新疆口音中文都笑了,将煙灰一撣,就把窗戶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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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刃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文件,果然是自己的,原來是公文包破了,“謝謝。”

“啊……你,”威廉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想出應該回答的話,“不可氣。”

黑刃微笑着撿起文件,“你是想說‘不客氣’吧?”

“Yes,sorry……”威廉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轉身走開,喃喃地用英語說:“也不是這裏嗎……”

黑刃進房關門,“剛剛那個是誰?”

“不知道,”女人抽着煙,“好像很危險的樣子。”

“所以你就叫我弟弟,占了個便宜?”黑刃拿過她手裏的煙,在煙灰缸裏按滅。

“他走路時步子沉穩,一舉一動間不露破綻。而腰間鼓起,手更是有意無意地護着,肯定藏了槍。”黑刃說。

“他的口音像新疆人,肯定是個假老外。”女人說,“你不覺得他說話一股羊肉串味嗎?”

“……”男人沉默着去廚房,“你不是讓我吃飯嗎,在哪裏?”

“等你來做啊!”

男人說:“行,一個兩個,男的女的都是這樣。”

黑鳶笑了,“怎麽,還給別人做過飯呢?”

男人沒有說話,黑鳶便開始翻看他的公文包,“喲,心理學教授,不得了。不妨猜一猜,白狼此時此刻在想什麽,為何遲遲沒有回去的消息?”

方軒在廚房裏搖頭,“這我可猜不出。”

“昨天你夜半醒來,是夢見了什麽嗎?”黑鳶的眼睫垂下,掩去深棕瞳孔中中幾分疑色,“你的那個畫筒裏是什麽,總看你盯着它。”

“是空的。”

黑鳶終于找到那張和顧庭哲所有的一模一樣的警察證,“難道和顧庭哲有關?”

“是又怎麽樣?”方軒盛好菜,從廚房裏出來。

“如果這感情超過了它該有的限度,你就要做出選擇:是組織,還是顧庭哲?”黑鳶語氣帶了些無奈,“現在這樣的局面,是非要有一個取舍不可的。”

“我知道。”方軒遲遲才回答。

女人拆了包辣條,砸了咂嘴,方軒擺了碗筷,過去将桌上的零食收走,“吃飯了。”

黑鳶拿出手機,“今天也沒有消息,你呢?你的上級有沒有聯系?”

“沒有。”方軒打開手機,看了下信息。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惹得黑鳶擡頭看他,“顧庭哲回來了,顧庭哲回來了!”

黑鳶立刻從沙發上爬起來,質問道:“我不是讓你把網吧那個人扣住嗎?”

方軒久久沒有答話,黑鳶在他的臉上仔細搜尋,方才找出一點動搖的神色,“哦,我知道了。”黑鳶眯起了眼睛,“你不想冤枉他,對嗎?”

方軒表情凝重,“你不能從門走,他快到樓下了。”

“我為什麽要走?我偏要讓他知道,你在他家藏了什麽。”

女人被推進了卧室,方軒掃了一眼客廳,收拾掉多的那副碗筷,再把陽臺的煙灰缸藏好,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長卷發,将茶幾上的警察證收好。

門被敲響了。

方軒知道顧庭哲回來的習慣是先敲一遍門等一會,自己在的話就回去給他開門。如果沒人給他開門,他就會掏出鑰匙自己開門進來。

但是此時的玄關處正擺放着一雙女士高跟鞋,黑色、皮制、低調奢華,和門口的紅色墊子很配,像走紅毯的女星的鞋子。只是如果是出現在一間只有兩個雄性居住的房子裏,會有點突兀。

方軒沖過去把它塞進了鞋櫃。

此時,門也被鑰匙打開了。

在顧庭哲看來,方軒是剛剛從廚房忙活完,準備過來給他開門的。

“回來啦?”他在擡起頭的一瞬間切換了方軒的頻道,傻笑着,“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出來的。”

“嗯。”顧庭哲疲憊地穿上拖鞋,擡手揉了揉太陽穴,“李叔費了大力氣才找到那個網吧,我也累的很,洗洗準備睡了。”

“飯我都做好了,吃了再睡吧。”方軒又拿出那副碗筷,擺在桌上,又把顧庭哲按到位子上,“快吃,趁熱吃,我去給你榨杯橙汁。”

顧庭哲覺得他有點奇怪,往常他都是懶洋洋的,今天怎麽突然給他獻殷勤,難道果然是應了那句小別勝新婚?可是他們之間到底算什麽,雖說是很親近,但誰也沒有先捅破那層窗戶紙。這樣微妙的關系,還會維持多久?

方軒運刀如飛,榨汁之餘目光留意着客廳吃飯的顧庭哲。一陣機器的響聲,顧庭哲剛吃了兩口飯,方軒就端着橙汁出來,“今天你是龍吸還是鯨吞?”

顧庭哲看了他兩眼,雖有些疑惑,卻還是在目光流轉間消散了,給面子地一口氣喝了半杯。

方軒坐在他面前,端詳他喝橙汁的樣子,柔和了目光,他忽然說:“顧庭哲,我好像愛上你了。”

他托着腮說道:“你這麽信任我,真好。”

顧庭哲聽到他的第一句話時就愣住了,随即猛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方軒連忙去拍他的背幫他順氣,“你,你再說一遍?”顧庭哲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我說,我好像愛上你了。”

顧庭哲不知道這樣的告白背後隐藏着什麽,他只是感覺自己的腦子裏像炸開了煙花,有點暈,又有點情難自禁的喜悅。他立馬放下筷子,往卧室走去。

“你幹嘛,”方軒生氣地抓住他,“對我的表白這麽無動于衷的嗎?”

“不是,”顧庭哲反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是太高興了,想洗個澡清醒一下。”

方軒心中暗自松了口氣,勸道:“你去吃飯,飯吃到一半洗澡,像什麽樣子。我去給你拿衣服。”看着顧庭哲同手同腳地回到客廳,方軒胸口發澀,他覺得這樣對顧庭哲真的不太好。

女人坐在床上,扔出一瓶白色的藥,“給他吃這個。”

“不行,絕對不行。”方軒拿着衣服,堅定地搖頭,“我已經給他吃過小劑量的藥了,絕對足夠了。這個藥對他身體傷害很大。”

“禍是你惹的,也該由你來善後。”

“你不來會有這種事嗎?”

女人挑了挑眉,已經有了怒意,“那麽你原來的意思,不打算走了?”

“我沒這麽說。”

“但你這麽想了。”

方軒用手捏了捏發酸的後頸,又無力地垂下,“你知道還問什麽呢。”

“所以你也該知道,”女人把玩着手機,“你是組織裏的精英,而你這個精英,卻被一個男人攻略了。”

“別說了,這件事我會處理。”方軒說。

腳步聲傳來,二人對視一眼,黑鳶閉口不言,手已經悄悄按在槍上。方軒擡手想要制止她,但顧庭哲只是敲了敲門,“我要洗澡了。還有,你等會也洗一下吧。”

在場的三個都是成年人,略一想都能聽懂這話裏的暗示。

方軒有些尴尬地蹙起眉頭,無聲拍了拍額頭,黑鳶則是一臉問號。

“可以,等我收拾一下,你洗幹淨一點。”方軒喊道。

黑鳶用口型說:“不可以。”

方軒和她比了個手勢,黑鳶看不懂,直接把槍甩在床上,意思是你們兩人如果敢亂來,就把你們就地解決。

方軒擔心顧庭哲會沖進來,低聲答應了幾句就拿着衣服出去了。

“顧庭哲,你在哪兒?”方軒抱着衣服,卻沒看到顧庭哲的影子。

“廁所。”

方軒把衣服遞給他,顧庭哲反複按着自己的太陽穴,“怎麽回事,我的頭好暈。”

“你太累了吧,要不今天先休息?”

顧庭哲沒管他,直接脫了衣服開始洗澡。

方軒退出廁所,到客廳檢查,果然是把一杯橙汁都喝完了。剛剛黑鳶已經把卧室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如果趁現在讓她逃走,肯定來得及。方軒剛準備去卧室,就看到顧庭哲濕着頭發從廁所出來,手搭在卧室的門把手上。

方軒一個箭步沖上前,把顧庭哲一拉一推,壓在門框上,張嘴吻住了她。顧庭哲先是震驚,爾後在方軒熱情的進攻下,也開始給以強烈的回應。

兩人唇舌相纏,難舍難分,澤澤水聲在卧室裏也清晰可聞。

這是一個纏綿又苦澀的吻,對于方軒來說。如果顧庭哲知道真相,一定會非常難過吧,方軒想。

舌尖不斷掃過口腔的每個柔軟角落,帶着味蕾品嘗着對方甜蜜的滋味。他們互相吮吻,直到兩人的唇瓣都開始發麻,才戀戀不舍地如一對鳥兒般輕啄一下,相互分開。

顧庭哲看着微微氣喘的方軒,眸色深沉,“你去洗澡吧,我等你。”

方軒不得不往廁所走去,在顧庭哲推開卧室門時回頭看了看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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