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遺囑
????韓城回頭向後看了看,看樣子是想叫助理,或者是叫保安。
????謝亭拍拍他的手,小聲的說:“小北,交給我。”
韓城雖是遇到這樣的挑釁,可是見新婚小妻子突然有了大人樣,也不禁微笑,“我家小南這麽能幹嗎?真沒想到。”
謝亭得意,“我當然能幹了,不能幹怎麽對得起那麽高的……?”薪水兩個字都到嘴邊了,瞅見韓城眸色變深,眼光不善,很及時的改了口,“不能幹怎麽配得上你呀,對不對?”
韓城不禁微笑,“真聰明。”
他 倆說話聲音都不大,在對面的三人看來就是新婚夫婦在商量如何應對,要不要妥協。陳伯很生氣,“親妹妹在眼前,還要商量嗎?難道能不認她?潤清,珍珠,你們 放心,在我這把老骨頭在,一定替你倆主持公道!”被他叫做潤清的美婦紅着眼圈道謝,“陳伯,多謝您!找您我真是找對了啊,是我一生中最正确的決定。”陳伯 感慨,“你爹媽走的早,陳伯不照應你,誰照應你?潤清,陳伯就是你的娘家人。”
珍珠看着叛逆,其實很有眼色,挽着陳伯的胳膊甜甜叫“外公”,陳伯心花怒放,“乖,珍珠乖。”
陳伯一手挽起潤清,一手挽起珍珠,昂首挺胸要往裏走,“小北,我跟你奶奶跟你爸爸說道說道去。”謝亭微笑伸手虛攔,示意他們先停下,“陳伯,韓家給你的請貼,是恭請合府光臨,對不對?”陳伯勉強點了點頭,“對。”
謝亭指指他兩邊的潤清、珍珠,“那麽,這兩位是陳伯什麽人?”
請貼是合府光臨,你可以帶配偶、兒女、孫子孫女,要是帶了外人來,那就不合情理了。
陳伯哼了一聲,“潤清是我幹女兒。”
韓城他都沒有看在眼裏,能應酬謝亭這麽兩句話,也不容易了。
“幹女兒,怕是不行。”韓城攬着謝亭的腰,彬彬有禮的微笑,“陳伯,你也知道現在幹女兒的含義就是……這樣吧,陳伯,等你正式續弦之後,再帶她參加韓家的宴會,如何?”
陳伯氣得胡子亂顫。
潤清驚訝看着韓城,眼淚差點掉下來,“你……你怎麽能這麽說我……”
珍珠睜大了眼睛,“幹女兒什麽含義呀?續弦又是什麽意思?”
謝亭嘴角一直含着笑,珍珠覺得謝亭是在笑話她,板起臉,“笑什麽?這有什麽好笑的?我在三藩市長大的,中文可以說,不會寫!”
好像不會寫中文是多麽理直氣壯、多麽有面子的事。
謝亭當然不會跟她計較,笑了笑,沒接話。
如今這年頭,像珍珠這樣的人挺多的。謝媽媽有位同事家的女兒就是這樣,高中畢業後出的國,才在北美呆了不過五六年,回國時就嬌滴滴的說:“哎呀,我現在中文都不大會說了,書寫更是不流利。”----那幅模樣,讓人除了想抽她,還是想抽她。
“說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陳伯在韓家是什麽身份。”謝亭笑。
“我給老董事長開了二十年的車!”陳伯大聲說:“還在韓氏管過保衛!”
“失敬,失敬。”謝亭很客氣。
原來是司機,又在韓氏主管過保衛,那也是老臣子了。
所以他認為自己有資格幹涉韓家的家務事。
“陳伯來參加婚宴,我們很歡迎。”謝亭禮貌的說:“至于這兩位,一不是您家人,二沒有請柬,就不請她們進去了。”
“她們不是我的家人,卻是小北的家人。”陳伯痛心疾首,“小北,你就這麽一個親妹妹,你忍心看她流離失所、父母分離?小北,做人要講良心啊,老董事長在世時,是怎麽教導你的……”
他擺起老資格來,還真是一點不猶豫,一點不心虛。
一位相貌儒雅溫文的中年男人出了宴會廳,往這邊走過來。
“秉文。”潤清看到他的身影,淚水模糊了眼眶。
“他就是我爸爸嗎?”珍珠盯着韓秉文,大眼睛中滿是好奇。
“秉文你快過來。”陳伯正生着氣,見到正主,真是精神抖擻,“你快過來!你看看潤清,再看看珍珠,你慚愧不慚愧?珍珠這孩子都這麽大了,你見過她嗎,陪伴過她嗎?秉文,做爸爸的不能這樣啊。”
韓秉文溫和的笑,“陳伯,稍安勿燥,你不知道內情……”
“什麽內情?”陳伯不服氣的吵吵,“總之做爸爸的抛棄女兒,對女兒不管不問,就是不對!”
潤清流淚,“秉文,我不是有意要來打擾你的,是珍珠要爸爸,她這兩年一直吵着要爸爸……我……我拿她真是沒辦法了……”
她容貌生的溫婉,流淚時更是像帶雨梨花一樣,楚楚可憐。
韓秉文不忍心,伸手想要替她拭淚。
韓城冷冷看着這一切,韓秉文碰觸到他的目光,又讪讪的收回手。
“潤清,我們說好不見面的,你違約了。”韓秉文溫柔責備,“今天是小北的婚禮,你更不該這時候來。”
“不是她要來,是我要來的!”珍珠沖到他面前,生氣的叫:“是我要來的,你要怪就怪我!”
她委屈的快要哭了,卻還拼命忍着,很倔強的樣子。
“她要爸爸,她一直跟我要爸爸……”潤清淚水打濕了手帕。
韓秉文苦笑,“她要爸爸,也沒小北什麽事。潤清,珍珠,跟我出來吧,是我欠你們的,不是小北。”疲憊的伸手往外指了指,示意潤清和珍珠跟他走。
“爸爸。”韓城臉色鐵青。
韓秉文歉疚的轉過頭,“小北,爸爸對不起你。”
他不敢看韓城,快步往外走了。
陳伯和潤清、珍珠不過猶豫了一小會兒,就追着他過去了。
珍珠跑得最快。
謝亭看着這一行四人的背影,呆呆的,“小北,爸爸這麽風流啊。”
韓城忍氣解釋,“爸爸不是這樣的人。他人很好,只是太溫和了,不懂得怎麽拒絕別人。也是因為爸爸這個脾氣,爺爺覺得韓氏不能交給他,交給姑姑代管。”
“所以,你一定要二十五歲生日那麽結婚,把媽媽留給你的股份拿到手,成為韓氏集團董事長。”謝亭仰臉看他,“爸爸太溫和,姑姑權威也不夠,韓氏只有由你掌舵才行,對不對?”
“是。”韓城沒有一絲猶豫,“姑姑鎮不住那些老臣子,集團人心煥散。小南,韓氏需要我。”
“這樣。”謝亭輕輕的說。
她心中隐隐有些失落。當然,從一開始就知道韓城娶她是有原因的,不單純是因為愛情。可是這原因明明白白擺在眼前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也不知她們會要求些什麽,爸爸會不會答應呀。”謝亭看着韓秉文一行人離開的方向,迷茫的說。
韓爸爸看着是個老好人的樣子,很疼愛兒子、兒媳婦,可他也會有情婦、私生女,唉。
“爸爸答應,我也不會答應。”韓城嘴角抿得緊緊的,“小南,我憎恨這個女人,你知道嗎?那年我才九歲,在樓上彈鋼琴,樓下忽然傳來争吵聲,我從窗戶往下看,見媽媽要走,爸爸拼命攔她,旁邊一個女人雙手捧着大肚子冷眼旁觀……”
謝亭呆住了。
這不正是浮昀找過來的那天,我和黎遠馳、浮昀之間的情景嗎?簡直一模一樣啊。
“……那個女人捧着肚子叫疼,慢慢坐到地上。爸爸慌了,去扶她,媽媽站在一棵海棠樹下,臉色雪白……”
謝亭臉色也是雪白。
原來是這樣。
韓小北,因為我和你媽媽遭遇一樣,你才想要娶我的嗎?是這樣的嗎?
“那 時我小,不懂事,還不知道這一切意味着什麽。可是那一幕深深印在我腦海中,無論過了多久,都記憶猶新。媽媽和爸爸本來很恩愛,自從這件事後媽媽就不理爸爸 了,只有對着我的時候才會有笑容。她不快樂,我知道她不快樂,她後來是因為癌症離世的,我一直覺得,如果沒有那件事的打擊,如果她不是郁郁寡歡,不會走的 那麽早。小南,我想保護媽媽,我真想穿越時空回到我九歲的那年,保護媽媽,讓她不受傷害。”
韓城眼神冷酷起來,“小南,如果我真的回到九歲那年,你猜我會把那個女人怎樣?”
“回到八歲吧。”謝亭弱弱的建議,“最好是讓爸爸和她之間根本沒什麽。”
“讓爸爸和她之間根本沒什麽,回到八歲可不行。”韓城搖頭,“她在韓家長大的。小南,她媽媽是爺爺奶奶的管家。”
謝亭低下頭。
原來潤清和爸爸真是青梅竹馬。
“不許爸爸答應她們任何條件。”韓城很生氣。
“那個,奶奶和姑姑怎樣啊?”謝亭心裏沒底。
奶奶和姑姑很疼韓城,可是在這件事上,立場似乎不大一樣。對于奶奶和姑姑來說,珍珠一樣是血緣上的親人。
“當時姑姑到歐洲求學,奶奶不放心,親自送她去,又陪她住了一陣子。都不知道這件事情。”韓城說。
“奶奶會不會……想要一個孫女啊?”謝亭怯怯的問。
“不許想,不許要!”韓城霸道的說。
韓秉文當晚沒有回來。
韓家的婚宴順利、圓滿結束。有些客人當晚便回家了,更多的客人是留宿在這裏,次日才驅車離去。
韓秉文第二天早上回來的,眼睛紅紅的都是血絲,看樣子一晚沒睡好。
他滿臉愧疚的找到奶奶,“媽,潤清回來了,我……已經對不起敏敏了,不能再對不起她……”
奶奶奇怪,“兒子,你這話我聽不懂。你直接說吧,到底是什麽意思?”
韓秉文手足無措,“媽,潤清有一個女兒叫珍珠,珍珠沒有爸爸,想認我做爸爸,我想這是不可以的,但是,我可以給珍珠留些財産,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
奶奶看了他好一會兒,嘆氣,“你爸爸臨走的時候說什麽也不把韓氏交給你,他是對的。秉文,你這個遇事就和稀泥的性子,要你管理韓氏,韓氏大概會亂成一鍋粥。”
韓秉文慚愧的低下頭。
奶奶拉鈴叫來金助理,吩咐道:“替我聯系徐律師。還有,等下咱們先不回家,先上徐君玉律師樓。”
金助理微笑,“是,這就去安排。”
韓秉文不好意思,“媽,也不用這麽快,我還沒想好財産怎麽分。大部分肯定是要留給小北、小北的孩子,給珍珠多少,我還沒決定。”
奶奶沒好氣,“兒子,你分財産,還用得我出面?我讓你們去律師樓,是宣布你爸爸的遺囑。”
“遺囑?”韓秉文張口結舌,“爸爸的遺囑不是早就……?”
前年不是就宣布過了嗎?
“還有一份遺囑沒宣布。”奶奶很淡定,“之所以沒宣布,是因為那份遺囑上寫明了,只有當一個名叫潤清的女子找上門時才要宣布。如果她一輩子不出現,就算了。”
韓秉文愣了半天,把整個人都埋到了沙發裏,“媽,原來爸爸知道潤清總有一天會回來,為此專門留了遺囑。我沒臉見人了,也沒臉去給爸爸掃墓。”
奶奶嘆氣,“秉文,別多說話了,咱們一起上律師樓。”
奶奶、爸爸、姑姑還有韓城、謝亭,一起去了徐君玉律師樓。
徐律師已經六十歲了,身材颀長,清癯儒雅,風度翩翩,稱得上是位有魅力的老年男子。
他客氣的請大家入座,“還有潤清女士,她也需要在場,她已經到樓下了,請等一等。”
“無妨。”奶奶微笑。
奶奶很悠閑,姑姑優雅得體,只有韓秉文尴尬的低着頭。
當着兒子、兒媳婦的面來宣讀給潤清的遺囑,對他來說真是很難堪。可是潤清帶着珍珠到了小北的婚宴上,不讓小北、小南過來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如果可能,他真是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不讓自己當年的事暴露在小北、小南面前。
“媽,可以不讓兩個孩子旁聽嗎?”韓秉文小聲央求。
奶奶搖頭,“按說兩個孩子才結婚,正是甜蜜的時候,不應該讓他們面對這些。可是,韓家以後是要交給小北的。”
韓秉文局促的看了韓城一眼,臉紅了。
韓城很淡定,謝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兩人都沉默,不說話。
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感覺不合适,還是三緘其口為好。
律師助理帶了位中年女士上來。
她身穿香奈兒黑色套裙,考究典雅,妝容精致。
韓秉文尴尬,拿出手帕擦汗。
屋裏的氣氛很壓抑,潤清在律師助理的指引下在座位上坐好,溫婉的低頭。
她脖頸修長,坐姿優雅,看上去教養很好。
徐律師清了清嗓子,拿出一份文件,“這是一份遺囑,是老董事長在十六年前立下的。”
“十六年前?”謝亭心裏默默算了算,好像正是韓城九歲的時候。
潤清本是溫柔的低着頭,聽了徐律師這話,驚訝的擡起頭。
她大概沒有想到這份遺囑是十六年前就立好的,因為,老董事長去世也不過是前年的事。
徐 律師口齒非常清晰,“當時潤清女士懷有身孕已經32周,離預産期不到兩個月。我受老董事長的委托和潤清女士協商,孩子出生之後由韓家撫養,今後和潤清女士 終生不再相見。做為補償,潤清女士将得到一筆現款,數目很可觀。或者孩子由潤清女士帶走,今後不經過老董事長的允許不準出現在韓家任何人面前,做為補償, 她也将得到同樣的一筆現款。不過,潤清女士拒絕了。”
“我不是為了錢。”潤清挺直了腰。
“對,當年你也是這麽說的。你不是為了錢,是為了愛。”徐律師欠欠身,冷淡的說:“我回報給老董事長,老董事長嘆氣,說她如果是為了錢,我還可以拿錢補償她;如果不是為了錢,那我就愛莫能助了。就在那個時候,他讓我拟定了這份遺囑。”
潤清臉白了。
徐律師打開遺囑,準備念。
謝亭支着耳朵準備聽徐律師接下來的話,唯恐聽不清楚。
韓城心裏雖是陰雲密布,看到謝亭這一臉專注和好奇的樣子,嘴角不知不覺上揚。
“潤清既然是為了愛,不是為了錢,那一定不能讓韓家的金錢玷污她。潤清女士本人、以及她所生下的孩子,不管生理上的父親是誰,終生不能得到韓氏任何股份及財産,并且,終生不得進入韓氏集團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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