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周末的課一堂接着一堂，濮顧璟沒心思多想。經過這兩次“意外”之後，濮顧璟不敢輕舉妄動。他需要思量周全，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騷動，給唐森帶來麻煩。

唐森在吃過早餐之後，就帶着恩祈回唐爸唐媽家。自恩祁在諸霆鈞家裏跟卷卷玩過之後，就總念叨，唐媽将這記在了心上。這次恩祁回來，他就發現奶奶家也有了一只小狗狗。恩祁可高興了，吃飯的時候抱着，睡覺的時候抱着，洗澡的時候還非要一起洗。

唐森料想到時候離開，恩祁必定不肯留下小狗的。照顧小狗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喂食，洗澡，打針，甚至還要帶着出去遛遛，他照顧一個恩祁就已經夠忙的了，再帶個小狗，唐森想想都覺得頭疼。

“媽，你們竟然有時間養狗？”唐森問道。

“白天放你林姨那兒，下班帶着回家睡覺，能有什麽事？”唐媽道。

怪不得，唐森直搖頭。

“對了森森，”唐媽問他，“這次恩祁一直念叨的阿撲老師，是什麽情況？”恩祁念叨了諸霆鈞家的狗，唐媽就留意着買了個小泰迪，這次換了念叨老師，她自然是十分好奇的。

“之前的鋼琴老師懷孕休假了，”唐森道，“琴行給他重新調了一位老師。”

“看來這位鋼琴老師很不錯。”唐媽道，“恩祁都念叨好多遍了，甚至要把最喜歡的餅幹帶過去給老師吃。”

“嗯。”唐森點頭，“我聽了一節課，教得很好。”

“哦，”唐媽心思一動，“女老師？有對象沒？”

“男老師。”唐森道。

“哦。”唐媽聞言，也不再多問。

吃完飯，恩祁去午睡，唐森拿着電腦看資料，唐媽便坐過來與他說話。

“森森，”唐媽道，“我們醫院藥房來了個小姑娘，性子很好，模樣也清爽，你要不要看看？”

“媽。”唐森無奈，“你什麽時候有這愛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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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你總也不帶個女朋友回來看看。”唐媽道，“都要三十了，連個女朋友都沒談過。”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談過女朋友？”唐森看她。

“有過？”唐媽眼睛一亮。

“沒有。”唐森道。

唐媽眼眸立馬一黯：“就知道你那些個朋友叫你和尚不是白叫的。”

“他們叫我和尚，不是因為我不交女朋友，而是我這名字聽起來像和尚。”唐森哭笑不得，“外號而已。”

“哪裏像！”唐媽頓了一下，“好吧，是有點點像。”

“媽，您不是有恩祁了嗎，着什麽急。”唐森道。

“恩祁是恩祁，你要是有個女朋友談着，我倒是也不擔心了，更不會來催你什麽時候結婚。”唐媽道，“可連個女朋友的影子都沒瞧見，哪還能不急！”

唐森放下資料，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可能，我壓根就不喜歡女孩子。”

唐媽震驚地看着他，她的學識和素養在那兒，冷不丁聽到這個倒不會失控。

“上學的時候，男同學會聚在一起說班裏哪個女同學長得好看，哪個女同學身材好，”唐森道，“可我從來沒興致聊這些。”

“你關注的是男同學？”唐媽皺眉問道。

“沒有。”唐森道，“我也并沒有關注男同學。”

“也許是你學習認真，不想分心。”唐媽頓了一下問道，“那你……現在……”

“現在……”唐森看向窗外，“我不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可不想那麽快攤到父母面前。他想等他們接受了他的性向，再把濮顧璟的事說出來。

心裏有猶豫，那說明是上心了。唐媽深吸一口氣：“讓我想想。”

唐森看着她抱着滿腹心思離開，心裏也有些內疚。不過，想起濮顧璟端着鍋站在門外靜等的樣子，不免又勾起唇角。

“森森……”唐媽很快複返，便看到了他臉上平靜又滿足的笑意。雖然他收得很快，可唐媽知道，方才他肯定想起了某個人。

“媽。”唐森看向唐媽。

唐媽心裏不甘地問道：“森森，你看會不會是這樣，你以前不關注女孩子，也不關注男孩子，現在的……會不會只是一時好奇？”

唐森看着她。

“會不會過一陣，你就喜歡上哪個女孩子了？”唐媽急切道。

唐森看着他，什麽話都沒有說。

唐媽看着他沉默不語，等了一會兒才失望地轉身離開。

傍晚，唐媽牽着恩祁下樓去遛狗。唐森收起手頭裏的東西，走去廚房。唐爸正在洗菜，見他走過來，嘴一撇：“過來做什麽？”

唐森幫他切菜：“恩祁老是嫌棄我做的菜，我跟你學學，省的他老說爺爺做的菜好吃，叔叔做的菜不好吃。”

唐爸一哼。他知道唐森一個人又要上班，又要帶恩祁，十分辛苦。如此，他也就不能說他什麽了，有些事情急不得。

“爸想你也不是沖動的人，”唐爸道，“不過，還是希望你思量清楚。”

唐森看了他一眼：“嗯。”

爺倆兒說了這麽幾句，唐爸開火準備炒菜，唐森并沒有離開，站在旁邊看着。唐爸知道，唐森一向很認真，他到廚房幫忙并不是到他這兒來探底，他說學做菜，那肯定真是學做菜。那麽，他說不喜歡女孩子，那肯定是不喜歡的。

唐森看到湯鍋才想起濮顧璟的鍋還在他家裏，他想了一下發消息過去。

三木：你的鍋還在我家裏

三木：洗好了

璟：沒關系，我一會兒去拿

璟：你……不在家？

濮顧璟本想着吃晚飯的時候過去關窗，順帶拿鍋的，可消息出去之後，他才想起唐森周六周日不住這裏。

三木：嗯

三木：急用的話按密碼進去取

璟：不急，我還有鍋

璟：不是！

璟：你願意把密碼告訴我？

三木：家裏有監控，不用擔心說不清楚

唐森對着屏幕笑，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濮顧璟現在的神情。

濮顧璟的确不缺鍋，他的關注點在唐森願意把家裏的密碼告訴他。再想唐森只讓他接恩祈來琴行上課，濮顧璟覺得自己十分有戲，至少唐森信任他。

這時候，西行記跳出了消息。

八戒：@和尚說好的打球吃雞築牆呢？

空空：八戒，你真是賤！找虐！

八戒：遲早要來的，早一點晚一點，還不如主動點。省的提心吊膽！

唐森捏着手機挑了挑眉，早晨因為濮顧璟的一鍋面，他心情大好，也就放過了那些個人。沒想着，這些人正等着呢！想回複，唐爸湊過來看了一眼。

“笑什麽呢？”唐爸狐疑。

“沒什麽。”唐森道。

唐爸覺得上面的消息并沒有什麽不妥，可他明明看到唐森方才的臉上，笑容是從未有過的柔和。他退後一步，猶豫道：“這些……是之前帶回來吃飯的那幫朋友？”

唐森按掉屏幕将手機收回口袋，才對他點頭。

“讓你遲疑的……那人，不是他們中的吧？”唐爸問。

“不是。”唐森道。

唐爸聞言轉而看向鍋裏，心思也對，如果是那些人，唐森不會等到現在才發現自己性向不對。

唐媽帶着恩祈回來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唐爸。唐爸對着她，微微搖了搖頭。

晚飯的時候，有恩祈在，氣氛好似與平日無異，可唐森知道，唐爸唐媽都帶着沉沉的心思。

晚上，唐媽對着電腦看了老半晌，才憂心地對唐爸道：“你說，怎麽會這樣呢？”

唐爸推了推眼鏡，沉默了一下才與她道：“想想霖霖。”

唐媽臉上的憂色散去大半，轉而帶着幾分落寞。

“平平安安的，就夠了。”唐爸道，“他覺得好，那就好。”

唐媽轉而對着電腦，許久之後才輕輕嘆了一息。

周日唐媽值班不在家，唐爸直到吃過晚飯唐森帶着恩祈要準備離開時，才開口道：“你覺得不錯的，就帶回來給我們看看。”

唐森看到他的目光移向恩祈，想了一下點頭：“再看吧。”

“實在不行，”唐爸道，“恩祈就跟着我們。”

唐恩祈本是抱着小狗在玩的，聽到這麽一句話，立馬叫道：“恩祈要跟叔叔！”

“嗯。”唐森一笑，“恩祈哪兒都不去，恩祈就跟着叔叔。”他身邊有恩祈在，還這麽小，很容易受身邊人影響，他的确是要考慮清楚。

唐森帶着恩祈進文淵盛世的時候，正好遇上濮顧璟回家。唐森讓他跟着去取鍋，三人便一同上樓去。

“阿濮老師，你看恩祈的狗狗，是不是很可愛？”唐恩祈急不可待地獻寶。

“挺可愛的，”濮顧璟抓了抓小狗的頭，“剛買的？”

“奶奶送給恩祈的哦！”唐恩祈笑。

“你們白天不在家，這狗怎麽辦？”濮顧璟問。

“我也在愁。”唐森道。

“狗狗……”唐恩祈遲疑道，“不能待在家裏看家？”

“狗狗餓了怎麽辦？狗狗要尿尿怎麽辦？”唐森問他，“狗狗待悶了要跳出去玩怎麽辦？”

“那跟恩祈一起去幼兒園。”唐恩祈死死抱着狗。

“不行，狗狗沒交學費，不能上幼兒園。”唐森笑。

濮顧璟提出：“周一到周五白天我倒是空的，要不就交給我，等恩祈放學再帶着回家。”

唐森本是想，老沙一直待在家裏，倒是可以放一放。但濮顧璟這麽一說，他想了一下：“會不會不方便？”

“不會，”濮顧璟道，“工作日本來就沒什麽課的，周一周二我基本都在家，周三到周五除了開個會的時間，我都待在琴房裏，沒什麽問題。開會的時候，狗狗可以交給前臺。”

“那就先試試。”唐森道，“如果不行，我再想辦法。”

唐森拎着東西進廚房，濮顧璟就跟在身後。從家裏帶了一些菜回來，還有就是唐爸唐媽給恩祈準備的水果牛奶，唐森一一擺進冰箱。他一轉身，看到濮顧璟正打量他的廚房，便問道：“如何？”

濮顧璟一下子收斂了目光，道：“挺幹淨。”

“嗯？”唐森失笑。

“嗯……”濮顧璟想了想又道，“櫥櫃的顏色不耐髒。”櫥櫃都是白色的，稍微疏忽就會留下印記。就這樣，一眼看過去都還是幹幹淨淨的，濮顧璟懷疑唐森每天都在狠擦。

“小區裏有專門給人打掃廚房的。”唐森笑着看他，“油煙機到櫥櫃，擦得幹幹淨淨。”

“哦，這樣子。”濮顧璟道，“我倒是不知道。”

“你家裏不會都是你在洗吧？”唐森道。

“平常洗碗之後會擦一遍，”濮顧璟道，“家政定期過來的時候，也會擦一遍，可沒這麽幹淨。”

“一般發紅包的，都是小區業主準備打廣告了。”唐森道，“你不看業主群消息，自然不知道，待會兒我發個聯系方式給你。”

“最近我偶爾也看一看的。”濮顧璟想起前兩日的事，就不免偏過目光。

“你是不是……有點怕我？”唐森問他。他總覺得濮顧璟站在他面前就拘謹得很，有前兩日的事情，唐森不僅沒有回避他，反而是與他多了一些往來，放在任何人身上，都知道可以更進一步，他卻還是這麽拘謹地徘徊。

“不是……”濮顧璟也不知道為什麽，面對唐森總是覺得心跳得厲害，既興奮，又羞怯，想看着唐森的眼睛，又會不自覺躲避。

“顧璟，”唐森突然想到，這徘徊是不是在猶豫，便開口問道，“你以前沒有交過男朋友，也沒交過女朋友？”

“嗯。”濮顧璟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他，他記得曾對唐森說過的。

“那你的喜歡，會不會是一時沖動？”唐森道，“又或者說，只是一時的好感？”正如他母親問他的，他拿這問題問濮顧璟。

濮顧璟沒有回答，只那麽看着唐森。他有些不明白唐森的意思，是間接的回絕？

唐森見他沉默下來，便道：“還有，我這兒還有恩祈在，以後肯定是一直跟着我的。我覺得，你該好好考慮考慮清楚。”不光是濮顧璟，唐森覺得他自己也得好好考慮。恩祈還小，他要考慮自己的一言一行對恩祈造成的影響。

如此，就應該不算回絕吧？濮顧璟想了一下，問道：“恩祈是……”

“我侄子，”唐森道，“我哥哥嫂嫂都不在了，所以恩祈跟着我。”

“不好意思。”濮顧璟感到抱歉。

唐森搖搖頭：“所以，你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

“好。”濮顧璟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