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或許吧,別看了。”

齊流遮住他的視線,頂着人往大堂裏推,刃唯也不多糾纏,和齊流勾肩搭背地上電梯。路過大堂時,刃唯擔心了好一會兒,成景廷不在,門口那樁鬧劇指不定得發酵成什麽樣。

他掏出手機,本想給成景廷打個騷擾電話,卻發現根本沒有對方的號碼。

從大堂的甜品臺邊路過時,刃唯随手找糕點師取了一塊新做好的蔓越梅餅幹,嘴裏甜味兒重,他笑得也歡,指着大堂電梯前新增的兩幅“畫”說:“我是說X住着有點兒奇怪呢,估計不止我一個客人這麽想了,有人投訴吧?還畫這麽個東西放這兒,有用嗎。”

齊流也是個心大的,看着電梯門口裱好的“鎮靈符”,皺眉道:“這玩意兒跟電視上怎麽長得有點不一樣?”

“X就挺不一樣的。”刃唯絲毫沒看出來有什麽異樣,“只是這麽大一個符放這兒有點吓人。”

“因為前段時間死了客人?”齊流說完,感覺四周一陣涼意,毛骨悚然,心中“咯噔”過了,認真勸他,“唯唯,再住一段兒回去了吧?放着你家大酒店不住,跑這兒來撞邪。一晚上二千一,你住一個月下來都多少錢了?”

“六萬多,”刃唯撇嘴,“還沒我姐一個包值錢。”

那枚“鎮靈符”成雙成對,挂在X酒店大堂電梯入口處,黃底朱砂字,龍飛鳳舞地寫着一些古秘術語。刃唯看不懂,只覺得有點誇張,還專程跑下樓,問了蛋黃酥這個東西能鎮什麽髒東西。

幾乎天天晚上被一股子冰涼纏着,刃唯倒還習慣起來。有時候被褥将自己捂得一腦門兒汗了,刃唯也不踢被子,索性抱着那股涼氣,哼哼唧唧地繼續睡。

蛋黃酥見刃唯跑下樓專門朝自己虛心求教,鼻孔快望上天,說這是某位風水大師路經此處贈送的,說X酒店乃風水寶地,客源啊、方位啊,通通一流。

刃唯還真信了。

他甚至還想,是什麽樣的好地方,才能招來成景廷這麽标致的員工啊。

刃唯住在十樓,刷卡上去還需要等綠燈亮起。他和齊流在電梯了站了一會兒見沒什麽動靜,敲了敲按鍵,“這怎麽回事……”

他是個膽子大的,齊流稍微謹慎些,吞一口唾沫,說:“唯唯,我總感覺哪兒沒對勁呢。”

“什麽對勁不對勁啊,別瞎想。成景廷在,反正我不害怕。不過這幾天都沒見着他,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對了,你摁了七樓?”刃唯擡頭,見電梯在七樓停了,“叮咚”一聲,電梯門開,迎面而來就是一堵深褐色磚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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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按啊。”齊流傻了,望着眼前連燈都沒打開的七樓,去看電梯上的樓層指引“7-客房”,小聲說:“我記得我按的十樓。”

“我靠,他們七樓是平價樓層麽,這麽寒酸。”刃唯瞧兩眼,手指一直摁住“開”鍵,探頭探腦地,想挪步子去七樓看看。就這破爛裝潢,不開燈的走廊,要是一晚上房價上千,刃唯覺得自己都能上物價局告X去!

刃唯一掏手機,作勢要走出電梯,“我拍幾張,拿照片威脅一下成景廷。”

“哎,別,”齊流抓住他的小尾巴,把人往回拽,“你不覺得慎得慌嗎?”

“啊?不覺得啊。”刃唯被拽住了,卡在電梯出口中間,“X還挺會省電,這麽大一層樓都不開燈,我是說怎麽中央空調敢開這麽狠呢,全節約在這兒了……”

齊流越待越想多,再加上平時沒事兒看看靈異頻道恐怖小說的,吓得眼睛都瞪圓了,把刃唯一把塞進電梯最靠內的位置,連忙關門,直接按了十樓再重新上去。

一回房間,齊流帶着學術性的眼神掃視一通擺件規劃,摸下巴道:“這設計好,通風,不易聚陰。”

“別裝逼了。”刃唯往床上一躺,甩腿扔鞋,趴好了,“小下流,給我捏捏背。”

齊流盯着他裸露的背脊,手癢癢,但還是說:“你做夢呢。”

刃唯回頭,以眼刀殺人:“少廢話!上回都是我幫你的。”

葉老三那輛PORSHE酒店門口鬧了一陣,沒多久,吆喝的男聲漸弱。

蛋黃酥見刃唯和齊流已經上樓,伸手一揮,大堂裏原本來來往往的“客人”統統消失不見,姚總監從前臺下鑽出來,邊走邊脫西裝外套:“何人在此處生事?”

成景廷不在,姚總監挑大梁。蛋黃酥上蹿下跳,合攏自己的小西裝,說:“葉,葉什麽什麽的。澗下水、空亡子,日柱我忘了,生辰八字是……”

姚總監撕開□□,吩咐他:“去,叫點幫手。”

X酒店開業至今,除了那次客人意外墜亡事件,還沒出過生死問題,蛋黃酥也深知這是他們這些“人”與人類之間的平衡橋,千萬不可輕易觸碰。他躊躇一會兒,才小聲問:“幹,幹,幹嘛啊?”

姚總監虎目圓瞪,也是氣壞了:“吓唬他!”

刃唯後來才聽說,葉老三那次回家後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将近兩三個月都沒有再出過門。葉家找人尋來了X酒店,可不知道為什麽,又折返回去了。

X酒店的“客人墜亡”事件發生沒多久,本市另一家酒店趁此機會,想捉住萬聖節的尾巴,将房間照片ps成有各種鬼魂照的樣子,以低廉的價格放在網絡售賣,說他們那兒以前是什麽非正常醫療試驗中心,有很多“人”徘徊多年不願回去。

刃唯看到這消息時都覺得這酒店老板瘋了,國內不比國外,根本不流行玩兒這個。可他沒有料到,還真有些膽大的年輕人帶了些“捉鬼”道具去那裏,然後寫了測評。

刃唯刷微博刷得起勁,随手回一條:

@單刀赴會:哇,碼了,感覺挺棒的[贊/]。不過再推薦一個酒店叫X,市裏新開的,來試試看?[酷/]

他連追加的一句“可以找成經理拿好一點的房間”都還沒發出去,網絡就變慢了,再一刷新,他之前回複的那一條居然不見了。

po主給他删了?至于嗎,又沒有杠他,公平競争嘛……刃唯越想越生氣,看着信號全沒了,又過手瘾回複:

@單刀赴會:你們是不是這家噱頭酒店花錢請的托哦。[微笑/]

結果這一條發出去了。

刃唯臉一紅,心想反正也不怕被噴,收了手機在床上打個滾兒。他看窗外天色愈來愈暗,心中的嗜睡小種子作祟,直接撅屁股睡了。

齊流見他睡了,心裏毛毛的,也害怕,幹脆脫了外衣裹上被子和好哥們兒一起睡。半夢半醒間,時針走到淩晨兩三點,外面又下了暴雨。

暴雨聲大,刃唯睡得死,絲毫沒有半分影響。齊流是個淺眠的,沒醒,但特別不安穩。他裹着被子翻了好幾個身,脖頸被過硬的枕頭磕得發疼,迷糊着,忽然感覺有人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抱怨着翻回來,嘴裏念叨:“唯唯……什麽事兒啊。”

沒回應。

齊流揉揉眼,睜開,發現被戳的那一邊肩膀靠着床邊,空無一人,而另一邊肩膀緊貼着的刃唯,正閉着眼睡得香甜。刃唯紅唇齒白的,面色極好,呼吸聲輕淺,像做了什麽美夢。

齊流暗罵一聲“我操”,迅速閉上眼,腦子裏嗡嗡直響——剛剛是誰戳了自己?他雙眼緊閉,眼皮子都在抖,渾身發麻。俗話說,晚上睡覺如果被驚醒,不能睜開眼睛盯着一個地方超過五秒,不然就會出現……

緊接着,齊流實在受不了了,抓起衣服跳起來開了燈,刃唯醒了,揉眼罵人:“小下流,你幹嘛啊……”

齊流邊套襪子邊穿鞋:“我,我睡不下去了!唯唯,我總覺得不對勁,我剛動不了,然後有人戳我肩膀!”

“這叫鬼壓床,不是挺正常嗎。”刃唯打個哈欠。

“什麽?!”

“我經常遇見啊。”刃唯說,然後拼命背起自己在百度百科查到的內容,一臉高深莫測,“這叫睡眠癱瘓症,俗稱夢魇,是說人在做夢的時候活動加速,身體随意肌開始靜止,是異常的睡眠傾向,然後……”

齊流覺得刃唯估計是銅牆鐵壁百毒不侵,穿外套站起來,“我就問你一次,你走不走?”

“不走……”刃唯又倒下了,“我他媽正夢見成景廷偷親我呢。”

齊流氣得快跳起來,披上風衣就去開門拴,手一抖,“唯唯,我記得我們鎖了門的呀,怎麽防盜栓松開了……”

刃唯悶聲悶氣,故意逗他:“有鬼呀。”

走廊裏一聲驚叫,齊流穿着外套跑下了大堂。刃唯在床上打個滾,笑得要死,想掏出手機在兄弟微信群裏嘲諷齊流一波,又困得實在沒什麽力氣,倒頭繼續睡了。

成景廷進入休息期間,就一直在酒店更衣室凍着,哪兒也不去。更衣室溫度到零下,一入了夜更是彙陰之處。他“出關”已是五日之後,有足夠的精力繼續經營酒店。

員工都不擅長使用現代電子設備,所以在網絡上,X酒店并未掀起波浪,全靠電話預定。更衣室裏溫度太低,信號極差,偶爾蛋黃酥他們來彙報情況,都直接交一張畫和字。

這一天,成景廷收到消息後坐不住,直接掀了更衣室的封印,出來“興師問罪”。

“這畫的什麽?”成景廷攥着手裏的畫,“我問你話。”

頭一次聽到重的,蛋黃酥吓得頭頂呆毛一抖,哆嗦道:“大,大人,這……畫的刃小少爺和別的男人睡覺,我們一群人在門口守着。幫您看風呢。”

成景廷利索調出監控,在空中幻化出監控畫面,沒瞧見門口有人,半晌才反應過來……蛋黃酥他們是不會被拍到的。如果有人調全酒店監控,會被發現一個人也沒有。

這小兔崽子畫個一群人圍着床上的刃唯,他還以為刃唯駕鶴西去了。

成景廷嘆氣,“我知道了。”

沒一會兒,監控裏跑出來一個慌張的年輕男人,成景廷認出是齊流。看他被驚吓過度的模樣,成景廷嚴厲道:“這怎麽回事?”

“他睡覺翻身,伸手去抱了刃小少爺一下,”蛋黃酥淡定道:“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戳了他一下。”

成景廷頭疼死了,拿封印條在自己身上遮掩那些舊傷疤,邊弄邊重複命令:“以後不許傷人。”

蛋黃酥立定站好:“是!大人。”

“不過,”停頓一會兒,成景廷點點頭,“戳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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