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蘇州難平(二)

一道殘影劃過殷滿滿眼前,她沒來得及看清來着是人是物,手中的劍就消失了,下一刻,懸崖邊上的劍憑發出了一聲慘叫。

那個戴着鬥笠,話不多的夥計,竟然與劍憑一招一式地搏鬥起來!

殷滿滿在蘇瞻洛的幫助下爬上懸崖邊的時候,夥計正一劍将劍憑釘在了他們後頭晏亭的那輛馬車上。

本就裂了大半的馬車徹底坍塌,碎成一堆廢木。

晏亭看見蘇瞻洛,從馬車的廢墟上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蘇瞻洛看了看他身後,“夏兄呢?”

晏亭搖了搖頭,“你們離開的時候毒拐教襲擊,這裏離九歌門不遠,他說這附近他地勢熟,去引開那些人了。”

蘇瞻洛擰起眉,剛要說些什麽,卻聽晏亭又道,“這是什麽情況?這夥計功夫不錯啊。”

蘇瞻洛擡頭,只見那個夥計招招狠辣,絲毫不給劍憑留還手的餘地。

招式狠是狠,但卻有些不受控制,似乎出招人心中帶氣,好借着這功夫将氣全部撒走一般。

殷滿滿瞅着晏亭半晌,突然開口道,“你不着急嗎?”

晏亭微微一愣。

蘇瞻洛回過神,“夏公子只身引開敵人,還需快些去尋,否則晚了落入敵手就糟了。”

晏亭苦笑笑,“我早前發了信號,那些沒變成屍人的一劍山莊弟子已經去尋了。”

殷滿滿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蘇瞻洛不動聲色攔在身後。

蘇瞻洛看了看廢墟附近昏迷着的另一個夥計,又擡頭看着與劍憑搏鬥的那個夥計,眉頭擰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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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密一疏,那個夥計出招迅猛,密集如雨點打在對方身上,但其中破綻不少,劍憑不躲不避地與他過了百招便摸清了這些破綻所在。

驀地,他臉上劃過一抹陰骘的笑容,許久不曾擡起的那只持劍的手動了動。

說時遲那時快,蘇瞻洛從袖中摸出一枚飛蝗石,直直朝劍憑的胸口打去!

屍人雖與常人構造不同,但集氣之處皆在胸腹,蘇瞻洛這一打打散了他的集氣,妄論攻擊了,連同防禦的真氣都打沒了。

夥計自然不會放過這麽明顯的破綻,擡手一劍朝他喉頭割去,霎時青黑色的液體從斷口噴薄而出,劍憑的身體快速地幹癟下去,乃至只剩一層皮。

與先前地道裏薛子安殺的那只屍人死狀一模一樣。

“阿洛,”晏亭看着他,眼神微妙,“你作風向來光明磊落……竟然偷襲啊?”

蘇瞻洛挑了挑眉,“當年殺了我全家又追殺了我一個月的就是他,偷襲怎麽了,管用就行。”

殷滿滿捂嘴笑了,“他先前就靠偷襲得逞,如今死在偷襲上豈不正好。”

夥計從樹上躍下,垂頭将劍還給蘇瞻洛。

蘇瞻洛瞥了他一眼,夥計的頭便壓得更低,仿佛做賊心虛一般。

不過很快,蘇瞻洛的視線就從他身上移開,看向碎成廢木的馬車,“怎麽辦?再去換一輛馬車?”

殷滿滿扯了扯他的袖口,想說什麽。

晏亭摸着下巴,“前頭不遠有驿站吧,去那邊休整休整。”

蘇瞻洛點了點頭,将欲言又止的殷滿滿趕進馬車,晏亭去把地上昏迷的夥計叫醒,給了點銀兩打發走了。

晏亭那輛馬車前頭的馬因為受驚全吓跑了,蘇瞻洛便将自己帶着的那匹小瘦馬讓給晏亭,他自己則坐在了馬車前跟夥計一同趕馬。

夥計往邊上讓了又讓,自己坐了巴掌大的地方,讓出了卻十倍不止的空餘留給蘇瞻洛。

蘇瞻洛失笑,“小夥子,你是覺得我很胖?”

夥計這才坐回了一半的地方。

晏亭肩上停了一只信鴿,讀了信,他霎時臉色煞白,突然加緊了鞭子朝前快馬行去,只留下一句驿站見便消失不見。

殷滿滿從撩開簾子探出頭,“怎麽突然跟火燒屁股一樣的?”

“估計是他的人來消息了,”蘇瞻洛道,“大概是關于夏容的。”

殷滿滿一驚,“剛剛不急現在急,莫不是出了什麽事吧。”

蘇瞻洛看了看前方,晏亭的身影在視線裏縮成看不清的黑點,才對夥計道,“回頭,去剛剛離開的地方。”

殷滿滿一頭霧水,“蘇公子,這是……”

蘇瞻洛合了合眼,又睜開,“我去确認一件事情,”他頓了頓,低聲道,“希望別是真的。”

殷滿滿将糊塗的腦袋縮了回去,馬車在夥計娴熟的功夫下奔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回到了方才離開的地方。

那片廢墟還沒人動過,劍憑的屍體還躺在廢墟的一邊。

蘇瞻洛确認四周無人,才跳下馬車蹲在廢墟上翻翻找找起來,夥計也放了缰繩跟過去幫忙,殷滿滿也想搭把手,被兩人一致擋在馬車裏頭,只得從小窗探出腦袋不明就裏地看着他們。

好在只是一輛馬車的殘骸,也就些廢木塊,二人齊心翻找了一會兒,蘇瞻洛便從縫隙中找到了一只布滿鞭傷的手。

順藤摸瓜,溫柳的屍體很快被找到。他身上最致命的傷口還是先前蘇瞻洛給的那劍,卻多了很多鞭痕,無疑是這些傷痕加快了死亡。

蘇瞻洛眉頭擰緊了起來,放下溫柳的屍體,轉頭又在附近翻找起來。

碎木塊中夾着一些馬車裏的軟墊,毛毯之類的東西,都不算劃手。

蘇瞻洛伸手往廢墟深處探了探,不輕不重地抽了一口冷氣。再抽回來的時候,從手指到手掌被劃了一道不淺的傷口。

夥計趕緊轉過身來,也要伸手去碰方才蘇瞻洛劃傷手的地方,卻被蘇瞻洛用胳膊擋住了。

“姑娘家的手細皮嫩肉的,別劃壞了。”蘇瞻洛道。

“夥計”身子顫了顫,鬥笠下露出兩只亮晶晶的眼。

蘇瞻洛小心地将周圍的碎土木塊搬開,才找到了方才劃傷他手的東西。

一塊陶片。

夥計瞅了一眼,嘀嘀咕咕道,“馬車裏還放陶器,真是錢多了沒事兒幹不怕摔的。”

蘇瞻洛仔細看了看陶片上的花紋,眉頭擰得更緊了,“這不是陶器,”頓了頓,“這是埙,夏容當晚拿給我看過,是他送給晏亭的那只。”

夥計一愣。

他們在廢墟上忙活了許久,又找到了一根用來捆綁的粗繩,一塊破布團,和無數帶血的毛毯和碎玉片。

夥計也跟着凝重起來,這些東西至少能說明,這個馬車在倒塌前發生了劇烈的沖突。

“等等!”夥計突然指着一旁劍憑的屍體,“他臉上戴着什麽易容。”

屍體的臉上覆蓋着一些青青黃黃的東西,有些脫落了,露出原本的皮膚,二人趕緊上前,除去屍體面上的易容。

“不是劍憑!?”夥計直接尖叫出聲,聲音極大,吓得車裏的殷滿滿往邊上一縮,愣了許久,才同樣驚叫道,“你不是男的?!”便蹬蹬蹬跑下了車。

“呃……”“夥計”看了看一旁挑着眉的蘇瞻洛,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殷滿滿,摘下了鬥笠帽,“是我。”

殷滿滿一雙圓溜溜的眼瞪得更圓了,“酒久?!”

酒久摸了摸鼻子,幹笑兩聲,“主人帶着阿碧就扔下我就走了,我沒辦法只能跟着你們。”

“薛子安扔下你……?”殷滿滿還兀自迷糊着的時候,酒久又将她塞回馬車,“下頭挺亂,你還是在這兒呆着吧。”

“先不管這個了,”回來的酒久看着除去了易容的屍體,“他娘的,老娘打得胳膊都要斷了打的不是正主兒?”

“酒久,你一直在馬車上,知道晏亭那邊發生了什麽嗎?”蘇瞻洛道。

酒久搖了搖頭,“我那會兒困着打盹呢,聽見滿滿叫了就趕緊找你們去了,我打不過劍憑,正躲在一邊想偷襲的法子呢。”

蘇瞻洛揉了揉眉心,“晏亭摔了跟九歌門有關的玉環,又摔了夏容送他的陶埙,如果那時候夏容真的在他馬車上,那麽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化霜草連蘇瞻秋都被薛子安擄走了,但夏容待人還是真心實意的好,蘇瞻洛也願意将他當朋友看,如今……

“蘇公子,我們要尋也找不到方向啊,”酒久攔住了要動身去尋的蘇瞻洛,“揚刀跟我一塊兒跟着你們的馬車,”酒久安慰道,“方才那場變故之後他就不在了,估計是追着夏容去了,不用太擔心。”

“丹砂原來一直在一劍山莊替晏亭做事,有心人打聽一下便能打聽到。”蘇瞻洛道,“先前在九歌門後山上,薛子安表情不對勁,我就懷疑丹砂的主人是不是他,”頓了頓,“晏亭馬車上的夥計是個女人,應該是丹砂。”

“那個時候他們做戲是為了讓丹砂認薛子安為主,好擺脫嫌疑,”酒久摸着下巴,“可我不明白,那時候丹砂要是不說,也沒人知道她是屍人啊。”

蘇瞻洛眼神幽幽,“我知道,先前被溫柳帶走的幾天,他告訴了我所有屍人的共同點,晏亭他……想騙我。”

酒久撇了撇嘴,“我聽說你倆是一塊兒長大,情同手足的啊。”

“呵……我原以為是這樣,”蘇瞻洛合上疲憊的眼,“我之前便有些懷疑晏亭,卻沒能落實,不敢多言,沒想到卻害了夏容,要是我旁敲側擊提醒一番,講不定……”

酒久一副過來人的語重心長,“他聽不進去的,就像之前主人還不讓我和阿碧告訴你晏亭的身份一樣。”

她頓了頓,看了看蘇瞻洛的臉色,小聲道,“他知道你跟晏亭情誼不淺,直接告訴你你肯定不會信,講不定還會起反作用。”

“所以,”蘇瞻洛深呼一口氣,“梅花印、扇印、葉印的持有人都清楚了,最後一個葉印毒拐教的人,是晏亭。”

酒久朝天搖了搖頭,“晏亭那沒心沒肺的,連夏容待他掏心掏肺好,他們那樣的關系,晏亭都如此不留情面,蘇公子,你是個明白人,我也不多說了。”

蘇瞻洛突然看着她,“那薛子安呢?也沒心沒肺?”

酒久啞了啞,沒說話。

這時候,卷着一身戾氣的揚刀歸來,把他身後那柄大馬刀往地上一摔。

蘇瞻洛臉色沉了下來。

揚刀搖了搖頭,“我打退了一撥追夏容的屍人,再回頭的時候他已經掉下了懸崖,怕是……”他看了看在場衆人的神色,“屍骨無存。”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兩周哭唧唧,粗略掐指一算要做四個ppt

這他媽才剛開學啊!!

但是我還是會堅持至少隔日更的,要是隔日都斷了那我也會補上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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