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劍之心扉

這是上交期末作業的日子,是這個學期的終結。

清晨的陽光會讓人感覺心情舒暢,精神抖擻。清醒之後,阿瑞芬芬掀開被子,再把躺在她旁邊的李崇光給推下去——當然沒有成功,李崇光側翻了一下,起身,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嘴角似乎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來,落在她臉頰的光在她臉邊勾勒出一絲溫柔的弧度,幾分鐘後又再度為她面無表情增添了一份冷漠,真是奇妙。

阿瑞芬芬也在那一會兒愣了神,不久後就回神将衣服收拾起,穿上了紅色百褶裙,白絲襪和黑皮鞋,将訓練用的新衣服放進了自己的空間紐裏。回過去看崇光,她早已整裝待發。

“有什麽想吃的嗎?我在早操後給你帶。”

而李崇光對着阿瑞芬芬的眼睛,眨了眨眼,眉間似乎輕輕彎起。

阿瑞芬芬偏頭,手擡起,手指将自己的一縷卷發繞起,随意而道:“我喜歡什麽你現在都不知道,我才不告訴你尼,所以——我先行一步。”她說着就摸着手環起身走。

“那我知道了。”

阿瑞芬芬聽到身後有人回道,瞳孔微微張大,似不經意間就回了個頭,正巧撞進了那雙浩如深夜的眼中。

似有千言萬語在那雙如墨之眸中。

她不得已地狼狽地低下頭,腳步更快了一些。

走出宿舍的李崇光在食堂将阿瑞芬芬的早飯買了,是剛出爐的紅豆包和一碗溫熱的銀耳湯。她早知道自從來到這個星球之後,阿瑞芬芬的愛好很明顯,偏好甜度适中的食物,這些應該夠她胃口。她自己買了一些粥。

随後,李崇光坐在食堂的一個靠窗位置上,将食物放在那裏,靜靜地等着人過來。

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您在這裏!聖子大人(低聲)。”

那少女穿着高年級的校服,一張清純如雪的臉上冰冷而不帶有人的溫度,剛才的話似乎看來也不像是她說的一樣,泛有嚴重的感情傾向。

李崇光掃了她一眼,便認出了她是團長身邊的那個不起眼的小孩子蕾雯,她還在抱過這小時候的孩子幾次,想必是應該是有什麽事情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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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了眼,點了點頭。

少女便将一張紙條留在了那裏,不起眼地行了個大禮。

“這是聖子大人您吩咐的事情,長老已有眉目,請您前去。”

“我知道了”,她收過了那張紙條,掃描,又将其燒盡,“你走吧,回告長老,我近日去,希望她準備好。”

蕾雯就點頭,走到其他地方去了。

李崇光這時候就想起了她還沒有見到阿瑞芬芬前的幾個月前——她僞裝成普通高手在她屬下的星賊團裏做任務。有一次她救了人送烏鴉預言師稱號的百裏仕,做任務發現了被困在山洞裏還剩下最後一絲氣的奇怪中年男子。此人醒了之後一直念叨怪哉怪哉,李崇光當時就是冷冷的一個警告眼神,吓得這家夥當場閉嘴。

這烏鴉預言師也不是假的騙子,他能告訴一些關于詢問者未來的事情,不過相當模糊,只有你經歷了之後才會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崇光信仰神靈,是跟着記憶中那個使用她的第二任主人,所以也不像很多星際人那樣對于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嗤之以鼻。

百裏仕問她是否要他為她預言一二時,她答應了。

那是一首打油歌,唱起來倒是朗朗上口。

都說龍鳳胎裏生

蓮花也沾污泥紮

艱難苦恨多少年啊

不為白頭為星辰

任是頑鐵也化繞指柔

……

誰?李崇光不久後便看見了走在人群最前面,笑得風騷,體态風流,眉間卻有一種郁色的阿瑞芬芬。那一日她的下屬在她的指示下拒絕了她的結盟,然後将李崇光塞了進去。

仍記得那一日,阿瑞芬芬氣得口不擇言,推開想要來扶她的某個人,兇着臉很無奈地讓李崇光跟她走。

她那時候只覺得……好似看見了冰雪消融。

阿瑞芬芬如約而至,臉上帶着嫌棄地吃光了她買的早餐,然後就像是不小心一樣說了句:“謝謝。崇光,我,我去教室了。”

這一點上,李崇光本人毫不介意,她只是暗地裏看着她吃完了,而心裏頭則莫名湧現出一種類似于癡漢的感慨——也許是陽光太過美好,以至于她都有點發昏。

當然,李崇光也覺得芬芬更加發昏,單是在吃早餐的時候瞥了她十三眼就足以說明了。

阿瑞芬芬:哼!只是你買的早餐很合适罷了!

此時的阿瑞芬芬正走到教室門口,她幾分鐘前就聽到了她同班同學的歡呼聲,大意是覺得某個作品相當驚豔的。是誰的作品呢?阿瑞芬芬一眼就看見在人群中相當得意的福拉卡,他的臉笑得就像是一朵綻放的菊花一樣,充滿了一種滑稽的味道。

阿瑞芬芬挑了挑眉,假裝扣了扣門,走了進去。

就在那時,教室裏的聲音忽然就消失了。

然後便是笑得臉上眼邊的皺褶都起來的福拉卡洋洋自得地走了過來,他先是賀喜了一下阿瑞芬芬平日裏在教授面前的成績,然後不經意間地問道:“不知大名鼎鼎的李同學有什麽高見呢?”

大名鼎鼎?阿瑞芬芬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稱呼她,聯系起不久前與崇光出門看見的畫面,心下就閃過一絲遲疑和懷疑。

下一秒,她就起了一絲殺心,這是她曾經的經歷給她的後遺症。

而福拉卡背後突然就冒起了冷汗,臉上笑着眯眼避開了阿瑞芬芬無意間的一個眼神,心裏頭回想起不久前自己得知的一些事情,嗤笑着眼前美麗女子醜惡的過去,膽子自然就大了起來。

“啊,既然李同學要等老師來,不妨欣賞一下我的作品,那可比你(低聲)婊’子在自由者幹的事情好太多了!”

自由者,便是阿瑞芬芬之前呆的星賊團的地方,明明是被帝國勢力所掌控的,卻取了個叫“自由者”的名字。阿瑞芬芬這時就已經知道自己的預想成真了。

她不動聲色地回了一句:“那好,今日如何豈是你能料到的?(低聲)明天早上,我婊’子這個在競技場上等你。”

她一手推開了靠得很近的福拉卡,露出一個不見封喉的笑容,坐在自己平日裏的位置上等待着最終結果。

站在原地的福拉卡握緊了拳頭,他看着不久前還圍繞着他說盡了各種好話的同學們,最後卻在阿瑞芬芬旁邊充滿崇拜地看着她。路過他的時候,似乎有人無意間說了一句什麽……

“哈,我還以為福拉卡的作品多好,原來根本是牛頭不對馬嘴!”

“你小聲點,誰知道老師是這個用意啊!福拉卡……”

他已聽不見最後的誇獎。

……

李崇光過來接阿瑞芬芬的時候,只看見了她比早晨更加豔麗的笑容,仿佛就像是之前的她一樣。

有什麽事情發生了嗎?

阿瑞芬芬很高興地說起今天的事情,說有個人不自量力地挑戰她,雖說有點羨慕對方百折不撓的精神,不過這種螳臂當車的舉動也太愚蠢了!

“芬芬,你很開心?”

李崇光莫名問了一句,在她旁邊的阿瑞芬芬就在那一刻大腦空白。

四周有點安靜。

李崇光餘光掃了她一眼,一點兒也沒有察覺自己之前做了什麽又道:“今天要跟我去訓練嗎?”

“好啊,明天我也要跟一個同學練習練習呢!”

阿瑞芬芬的臉上揚起了一抹僵硬的笑容,而她的瞳孔深處卻湧現了無窮的殺意。

她已決定了什麽事情。

而這時候,她終于從那些美好的日子清醒了過來。

清醒得她內心回放起那一天崇光牽着她的手。

但她的腳步就這麽堅定了起來。

而在她一旁的李崇光似乎什麽也不知道。

只有她那雙眼睛一直注視着前方走着的女子。

如是蜜糖

如是尖刀

有些事情它們注定會發生,有些事情它們必須要發生。

李崇光拉開了自己的手環,躺在營養液中進入了星網中。在星網中,各色人群來來往往,虛拟的歌姬演唱着動人的歌曲,能歌善舞的獸族人就在廣場上肆意地跳起了即興編出的舞蹈。

李崇光沿用之前的人物形象設計,将自己塑造成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她先是密語了長老,才前往約定的地方。

另一邊,阿瑞芬芬摸了摸自己在黑色玫瑰之前的機甲——純白花嫁,瞥了緊張得臉上發汗的福拉卡一眼,滿意地笑着先行一步。

“你來得正好,我們先來簽訂合約吧。”

為了避免競技場上的死亡事件以及死亡後果,每一個上競技場的人都會被迫簽訂一個死亡條例的合約。福拉卡現在已經有一絲退縮之心了,就算他知道阿瑞芬芬之前的事情,也不代表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星賊們會告知他阿瑞芬芬的實力如何,他們可巴不得要個什麽借口或是炮灰。

“站在這裏,再講退縮的話,福拉卡,你又有什麽光明的未來呢?”

阿瑞芬芬在那張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眼波流轉之處皆是無情的嘲弄。

福拉卡心情複雜極了,但也因此而下定了決心。

他也或許沒有想過,前進也可能是要付出粉身碎骨的代價。

“聖子大人,好久不見了,不知您最近過得如何?”

笑得如此美麗的女子卻是星賊團中數一數二的毒娘子——堤露。她額頭上裝飾着一串相當華麗的銀絲帶,點點墜下的流珠恍若清晨在花瓣中滾動的水滴,而長發上面被盤起,一根細長的銀色釵子穿過,落下黑色瀑布;然而她的面孔就像是被人工粉飾一樣,一眼看去只是一個普通的鄰家女孩子。

提露可以說是從小在李崇光面前長大的,執掌星賊團的時候也幸得她的助力完美地掌控了這個勢力。

她對待李崇光十分親密,見了她的面問了好後就挽起她的手臂,高興地湊近問她最近發生了什麽事情。就像是小時候一樣,又不同于小時候。

李崇光無奈地摸摸她的頭,拉開了距離淡淡地說道:“該說我要你做的事情了吧。”

“好嘛!聖子大人,我已經查清楚了,萊迪斯帝國目前分為三股勢力——皇帝,前任皇帝的小公主和現任的大公主,據說皇帝決心在一年後舉辦下任的皇太子的繼任大典,是過繼的被承認的二皇子……”提露隐秘地掃了李崇光一眼,又繼續正經地說,“自由者目前被分為兩個陣營,一派是前團長的親信,另一派是之前依附于副團長的人,兩派中前一派勢力較強,不過據說黑鷹明确表明抵制自由者這種星賊毒瘤,所以自由者最近的日子有些不好過,目星賊團最近好像隐藏了起來,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其他星賊團還是原樣……據說人魚帝國那邊遭遇了什麽,全線封鎖,有很多海族的人流亡到星賊大本營來。”

“……已經确實了,一年前星際著名的機甲制造大師酒長歡被帝國皇帝以禁酒令逮捕,目前被刑事限制在帝國第一學院中。據他的助手所言,那一年他确實有一架sss級機甲問世,不久後就消失了。”

“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帝國這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李崇光對此點了點頭,:“還有其他的……”

“是!滴滴滴滴!!!!!!!”

只是這時候,提露的随身手環卻瘋狂地響了起來,她點開看了一眼,然後眼神很複雜地看着李崇光。

她對面的李崇光低垂下眼,複又語重心長地問道:“阿瑞芬芬的事嗎?”

“是的,聖子你不久前說過阿瑞芬芬的消息要做一級警告——剛才蕾雯傳消息給我說,競技場出事了,有危險分子襲擊競技場,造成裏面一名機甲理論系的學員死亡……”

“阿瑞芬芬沒事對吧?”

那一瞬,也不知是誰的瞳孔緊緊縮了一下,渾身上下露出一股子如同深淵降臨的氣息來。

提露一怔,随機立刻點頭。

“是她的對手,那個人——”

“那就不重要,我先走了,該去找她了(低聲)。接下來,你去找,找我親愛的最好的船員。”

提露,李崇光的前任團長,現在兼職中介人,她心情複雜地看着聖子數據般消失。

一小時前,阿瑞芬芬還在跟福拉卡使用機甲第一形态對戰,她像是逗小孩子一樣,只是閃避攻擊,并不做正面攻擊,或者說她是在等着福拉卡,等着雷霆一擊,然後做點小意外便是。

有些事情從來就不是意外。

阿瑞芬芬微笑着,眼睛裏卻冒出寒意,手上指揮機甲跳過了對手射來的火焰彈。

福拉卡看着阿瑞芬芬屢次躲避,分毫不傷,而他的手指已有一些疲憊了。

手中一個失誤,竟然越過原地的機甲直直地沖進了空中——“糟糕!”他分明感受到對方盯着他的眼神,如狼在背,來不及返航,幹脆将錯就錯,擦着那精準的z-36號子彈迅速地轉彎降地。

一陣風煙起,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紅色機甲已經落地,純白色的機甲裏的人掃了一眼,立刻就将單槍炮換成了掃射的機槍,風煙又起,眨眼間便是風雲變幻。

阿瑞芬芬心裏計算了福拉卡那一架機甲的消耗以及剛才估算的機甲殼的硬度,已是想好了不久後改用的武器樣式——既然來了,那就把小命留下吧!

狼狽躲過機槍的紅色機甲冒了把險,沖了過去,但此時的純白機甲已經換了武器了,一種對戰中很少用到的冷兵器。當下,福拉卡就拉起自己機甲自帶的電磁刀在身前掃了又掃,還真是擋住了阿瑞芬芬的長鞭攻擊。但他也沒有想到的是,阿瑞芬芬的目标也不是他的機甲艙所在的位置,而是其他部位。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然千裏之提崩于蟻巣。

就像她想得那樣,對付這種實力的人就像是小孩子扮家家一樣,然而當她真的去執行最後一擊的時候,她猶豫了。

她真的需要這樣去做這種事情嗎?她現在……她現在從不是獨自一人啊!

眼前閃過哪一張笑臉,她退後了一步,将自己的子彈打空。

一腳踢飛了福拉卡的機甲,狠狠地落在地上,激起一陣的灰塵。

她閉上了眼睛,又張開了眼睛。

或許該說些什麽……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槍聲響起,戰火綿綿,回頭一看,地上已是鮮血。

有些事情注定無法幸免。

“阿!瑞!芬!芬!我找到你了!哈哈哈哈!”

可怕的聲音,如惡魔環繞在耳邊,那個男人的聲音是多麽熟悉,熟悉得她曾經恨入骨髓,想拆他的骨,喝他的血——地獄,又是一個地獄!但是,阿瑞芬芬舉起了自己的純白花嫁,摸着那朵黑色玫瑰。

“那可真是不幸的事情。”

她走下了純白色的機甲,又走進了漆黑如深夜的機甲裏。

“我只好讓你再度經歷一次絕望了!”

槍口指向,便是希望!

一小時後,阿瑞芬芬駕着黑色玫瑰,與李崇光并肩而戰,在那一聲又一聲的彈藥交錯聲中,她們再度逃往星空。

“下一次,便是他的死期!”

“先去附近的四小行星。”

“明白了——崇光,你還要待在我身邊嗎?”

“……”

“哈哈,貝瑞說不久後就會有個時機了,到時候我建立的新勢力差不多就可以将他們取代了……”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的。”

“你說什麽……”

她愣了愣,眼淚從她眼角流了出來。

有人一聲又一聲地重複着。

“阿瑞芬芬,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

“芬芬,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阿芬,我會一直保護你。”

……

直到我死去。

作者有話要說:

阿芬和芬芬都是李崇光對阿瑞芬芬的親昵的稱呼。

阿瑞芬芬或許有很多缺點和優點,她不相信李崇光的話是真的,也不相信李崇光眼中有什麽。她信任的是死人,是利益,可是現在她也明白了——這世上會有永恒不變的事物,也會有永遠真誠的人存在。

這一卷是完結了,下一卷開始李崇光與阿瑞芬芬是真正在一起了。

這裏埋了一個小伏筆呢!

希望看到這裏的人能給我留下一些評論和鼓勵,批評也不錯。

我們一起期待下一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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