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于是,四人雙雙齊聚客房樓。
此刻蔣錫辰的情緒,看起來也不像在飯桌前那麽不好。蔣東維和韓勳進來時,還見他興致勃勃地聽謝梧給他講客廳裏的畫。那些畫,都是他自己早前為了讨謝梧歡心買的,其實本身對它們沒什麽興趣。
他那副對謝梧滿臉花癡的樣子,蔣東維有點家長式的不齒,看不下去。招呼也不打,徑直往樓上走去。
蔣錫辰卻主動叫住他:“哎,大哥,你等等!”
蔣東維停下來,看着他,還是一言不發。蔣錫辰倒也不介意,就站在原地,問道:“你覺着,老爺子今晚的火發夠了嗎?”
到底是兄弟,聞言,蔣東維就知道這破小孩兒跟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他們這兩樁事情,已經在老爺子眼皮低下擺了那麽久,老爺子心裏千般情緒,一次也沒發出來過,這顯然是不健康的。事實上,每個人都盼着他早日發一通火。
火發過了,坎就差不多能過了。
他想了想,回答蔣錫辰:“五六分吧。”
蔣錫辰面露贊同,然後詢問地看着大哥:“那明天……”
“別胡來!”他們還沒合計出什麽統一意見,韓勳便開口阻止了,他跟上蔣東維,拽了他一下,扭頭對客廳的蔣錫辰道,“你明天要想去,就乖乖祝壽,不去就算,別想着在那種場合讓老爺子尴尬。”
“哦......”蔣錫辰讪讪地回,與蔣東維對視了一眼,後者攤了攤手,指向韓勳,态度顯然還是傾向于韓勳的看法。
他們上了樓,蔣錫辰回頭看謝梧,低聲嘟囔:“大哥就是什麽都聽勳哥的……”
謝梧拍拍他,略作安慰:“好了,不要操之過急,今天算一次進步。”
一個巴掌一顆棗,這種事不只有強者可以施與弱者,反過來也是有可能的,比如在蔣家。
晚上餐廳鬧過一通之後,隔天清早,被驅趕到客房樓的四個人就紛紛跑到主樓來面見老爺子了。他們齊刷刷站在蔣勤茂面前,給他問候早安,又一人一句好話祝壽。
那架勢,讓人頗有一種封建時代看孩子們請安的感覺。蔣勤茂堪堪端着冷臉,“嗯”了一聲,指指面前的座位:“吃飯吧。”
幾個人化被動為主動,在早餐的餐桌上讨論起今天的壽宴來。你一句我一句,對一旁“食不言”的蔣勤茂透露出他們四個都去的信息。一頓早飯吃得溫馨和諧,倘若旁邊擺上幾個攝像機,就是一出标準幸福美滿家庭範本了。
蔣勤茂看着面無表情,對他們透露的信息也沒什麽表示。
但眼下他沒什麽表示,就是最大的表示了:不提異議,就等于同意他們去。
四人暗中相視,知道這一大早過來尬聊是對的。
同時感謝客房樓那邊常住的心理醫生,嘆其把脈精準——清晨,醫生四兩撥千斤地給這四個人支最簡單的招:投其所好,灌之以蜜糖,感化于無形。
至于老爺子的“好”,也不難把握。
他今年五十有八了,年近花甲,開始有些老人心态。這種心态的出現,就像生理進程似的,年紀一到,自然滋生。他開始打心底裏喜歡熱鬧場面,喜歡一家人在一起,喜歡孩子環繞身旁,尤其是逢年過節過生日。
但這樣的心,他不會往外說,說了嫌跌面兒。
畢竟他孑孑半生,心裏裝的都是廣闊天地,妻兒家庭都不過是那片天地的附屬品,一小部分。現在要他承認,那一小部分成了他眼中的焦點,甚至成了這片天地的絕對核心,實在是……需要點時間。
但這種進程是可以加快的,那就是滿足他,令他品嘗到自己向往的生活狀态。人一幸福,什麽戒備、底限、不适、不甘……都放輕了。
今天壽宴的地點,就定在那家老王府改建的餐廳裏,符合低調奢華的需求。
下午兩點,開始迎接來賓入場。
這件事原本安排了老爺子的兩個秘書去做,現在換了韓勳親自出場,外人哪知蔣家內部百态,只覺得這次二少爺出面迎賓,讓他們很有面子。
進了筵席, 又見到蔣東維坐鎮內場,身旁帶着個眼熟的年輕人,兩人一口一個“叔叔伯伯”地招待他們,心裏更詫異了,對老爺子的恭維都比往年多了一倍。
下午三點半,筵席開始。
蔣勤茂如往常那樣在臺上致辭,身邊站着三個年輕人,一個個玉樹臨風。這時,臺下認出蔣錫辰的已經大有人在,低聲竊語探讨者衆。
“……你們都在,老朋友都在,就是我每年這一天辦這麽一場局的理由,和你們相聚,我高興!”
蔣勤茂的致辭到了尾聲,臺下聽着他這話,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他微笑地看着衆人,等掌聲漸弱,爾後指了指身旁三人。
“這是我的三個兒子,東維,韓勳,你們都熟悉了。這個,是我小兒子,蔣錫辰。小兒不學無術,是個抛頭賣藝的,平時怕媒體亂傳,不肯來給我過生日,今天是第一次來見人。”
蔣錫辰适時湊過去,對場下笑眯眯地招呼:“叔叔伯伯們好,阿姨嬸嬸們好,弟弟妹妹們好!”
語罷,信手抛了個wink,引得臺下年輕的來賓一片呼聲。年老的看他,就當看小孩子,也覺得可愛。一時掌聲雷動,忽然有人大聲奉承蔣勤茂“好福氣”,引來此起彼伏的對三個年輕人的贊美。這一切,都像給蔣勤茂臉上貼金。
他那一張冷臉,罕見地為笑容所占滿,連眼神都是溫柔的。
這一顆棗,算是給到老爺子心坎上了。
壽宴一直到入夜才結束,老爺子早走了,留下三個小孩子送客。
等他們也忙完,這座城市的夜生活剛剛開始。然而四人這一天勞命累心的,毫無參與夜生活的打算,相聚交流了一下今天的心得,到底是互相揮揮手,準備各自散去。一行人同去停車場,剛到裏面,就有一輛車打起了雙閃。
接着,那車門開了,車上走下來一個林怡,她笑道:“還好趕上了,老爺子讓我來給你們送點小禮物。”
四人互視一眼,都有些預感。
林怡走過來,跟在她身後的阿姨手提兩個黑色絨面的袋子,她将它們分別給了韓勳和謝梧,然後對蔣東維和蔣錫辰道:“不好意思,這樣的禮物,本該是你們的母親的來送,我今天代職了,希望你們不怪我。”
兄弟聽罷,彼此對望一眼,都知道這份禮物是什麽意思了。兩人難得反應統一,都沒有回話,只對林怡笑了笑,彎身鞠了個躬。
林怡後退兩步,目光一一望過他們:“以後的日子還長,希望你們互相珍惜。”她屏息須臾,嘆出來,拉了拉外套,“那我就先回家了,今天,就不把你們抓回去了,好好玩兒吧。”
說罷,轉身回車上去了。
老爺子送的禮物,是兩塊手表。它們不是任何著名品牌的著名款式,而是一款七十年代制造的國産表,它來自中國最早的機械制鐘工廠,也來自蔣東維和蔣韓勳的母親。
蔣勤茂和原配的婚姻,是一場非典型的聯姻。取的不是強強聯合,而是潛力股。
他入伍前曾在鐘表公司幹過兩年,以突出的業務能力取得老板的青睐,後來卻入了伍。在部隊中,他也沒少鋪設人際網,等再出來,已經擁有相當了得的人脈。憑借着人脈資源,他獲得了前老板的投資,開始鑽入房地産行業,順便把老板的女兒娶了。
這個女兒,就是蔣東維和蔣錫辰的母親。
她來時,從家裏帶了一對鐘愛的手表。那個年代,它們還是時髦,不久後的市場開放,洋貨湧進來之後,它們就壓了箱底。但這是她唯一帶來,并保留至今的東西了。
蔣勤茂姑且只好讓它們來表情達意一下。
林怡走後,四人雖然如願以償,但想起母親,蔣東維和蔣錫辰都沒有什麽說話的意願,相顧無言,這下真的各回各小家去了。
三天後,蔣東維在韓勳的諄諄教導循循善誘外加三令五申下,終于收拾東西回美國。對于沒能成功把韓勳拉回去辦手續,他還是頗不甘心。去機場的路上,一直擺着臭臉。
他這樣鬧脾氣的狀态,韓勳也早就習慣了,盡管晾着。
“八月。”到了安檢前,蔣東維突然開口。
他盯着韓勳,臉上的神情仿佛自己開這個口做了多大退讓似的。韓勳看他這副樣子,又覺得好笑,顧及他面子,才沒笑。
輕咳了一聲,道:“好,八月。八月我一定拿着戒指回去,給你求婚,去辦手續,行嗎?”
蔣東維聽了,嫌棄地撇了撇嘴角沒接話,伸手進外套口袋裏,掏了一下,拿出來一個小盒,抓起韓勳的手塞進他掌中,惡聲惡氣地說:“用不着你求,等你主動管我的婚戀大事,我都老了。好好拿着,我走了。”
這可能是史上臉最臭的求婚。
韓勳無奈,但還能怎麽辦?還不是只能寵着,哄着。
他自己打開盒子,從裏面拿出戒指,自己帶在手上,沖蔣東維晃了一下:“戴好了,你安心回去吧。”
蔣東維看着他,仿佛有一肚子話,可都含在了嘴邊,挑不出該拿哪一句來做今天告別的結語。他這樣深深地凝望他,良久,輕不可聞地嘆了一聲,然後像尋常分別一樣抱住他,只是趁着擁抱的姿勢,輕輕吻了他的頸脖。
韓勳心底一軟,也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小東西,放進了蔣東維的口袋裏。
“是什麽?”蔣東維伸手去摸,摸到的是一個小錦囊,跟上次在九華山下,韓勳給他的護身符類似,“又是護身符嗎?”
“不是。”韓勳握着他的手,不讓他把錦囊拿出來,道,“這是我在佛前求的東西,你拿着,我明天要回去還願了。”
蔣東維抿抿唇角,沒現場拆掉。
他揣着它上了飛機,起飛前,還是忍不住打開來。裏面只有一張小小的、暗黃的絲絹,一面以小楷寫着他的名字“蔣東維”,一面寫着一句話:生一念無明,或往無始無明住地,皆非所願,癡纏碾轉而已。
那天,小屋中的“活丨佛”教韓勳把苦惱和無妄之求都寫下來,燒掉,然後出門,一切就是新的了。他如實寫下自己的苦惱和索求,其他都燒了,唯獨沒能燒掉寫着“蔣東維”的絲絹。終于只好做罷,收了回來,在背面寫下那句腳注。
不需要佛祖開解,不需要他人指路,他最是清楚,自己這小半生就是一場癡。佛說一念無明,四住地煩惱,于他而言,都來自于這份癡。但要舍棄,卻是萬萬不能的。
他唯有收回它,憑借肉丨體凡胎,承受一生,也樂其一生。
(完)
——————————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