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暑假（捉蟲）

站臺上人很多，西格納斯從車上下來，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慢悠悠禮讓了所有從身邊經過的巫師或者麻瓜，走到熟悉的馬車旁。

布萊克夫人端坐在車裏，看着他上車，敲了敲車門，馬車便飛躍而起，向着老宅飛馳而去。

“我聽說了點有趣的事情。”不等西格納斯按照慣例向母親問安，布萊克夫人已經開口說道。

西格納斯笑笑，并不覺得意外：“您聽說了什麽？”

“布萊克家引以為傲的繼承人，最近和一個混血交了朋友。”布萊克夫人冷淡的說：“剛聽說的時候，我還以為這是個冷笑話呢。”

“朋友算不上，不過我不否認和他有點交情。”西格納斯依舊笑着，并沒有親眼見證霍格沃茨這一年發生過什麽的布萊克夫人選擇相信。

她點點頭，對西格納斯的回答還算滿意。當然，這份滿意可不是因為長子和一個混血“有點交情”，而是因為最近霍格沃茨還傳出過別的消息。

“你一向知道分寸，斯內普的事情我不幹涉，你可以和他保持友誼。”布萊克夫人勾起嘴角，露出個驕傲的笑容：“在他暴露魔藥天賦之前就選擇交好是個非常正确的決定。”

也許整個英國魔法界都覺得我是為了見鬼的魔藥才對那小鬼好，西格納斯自嘲的想着，就好像布萊克家還缺一個熬魔藥的一樣……還有，他到底要解釋多少次，這些人才能聽進去，他并沒有和斯內普“交好”！

西格納斯思緒早已跑偏，布萊克夫人還在他對面滔滔不絕的講這個學期，魔法界都發生了什麽事情，食死徒有什麽動作，讓他注意和某些家族保持良好的關系，和某些家族拉開距離。西格納斯心不在焉的一一答應，視線無意識落在布萊克夫人華麗精致的裙擺上，直到馬車停在老宅門口，才恍惚中回神。

家裏此時很安靜，魔法部還沒下班，雷古勒斯還在上家庭課程，西格納斯将外袍随手丢給家養小精靈，長腿兩三步跨上樓梯，準備去書房看看幼弟。

“站住。”布萊克夫人跟在後面進門，叫住他：“別去打攪雷爾，一會兒家裏有客人來，你需要準備一下。”

“客人？”西格納斯挑起眉。

布萊克夫人笑笑，并不為他解答：“快去，等他們到了你自然會明白。”

“我知道了。”西格納斯點點頭，轉身繼續上樓，一邊慢吞吞走向自己的房間，一邊關注着一樓的聲音，聽見母親走進起居室後，立即拐了個彎，打開書房的門閃身進入。

家庭教師正在向雷古勒斯講解咒語，見到布萊克大少爺突然進來，愣了一下：“小布萊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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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西格納斯笑了下，沖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今天提前下課怎麽樣？薪酬照舊。”

雷古勒斯乖乖坐着，仰頭看着哥哥和老師，直到老師當真抱着書走進壁爐，這才撲進西格納斯懷裏。

“我真想你。”小孩兒摟着他的腰撒嬌的說，西格納斯不禁笑起來，揉揉他的頭發，随他抱了好一會兒才帶着他偷偷跑回自己的房間。

“媽媽說今晚有客人，知道是誰嗎？”他小心關上門，問道。

雷古勒斯一臉茫然：“晚上有客人？”

西格納斯嘆了口氣：“好吧，看來你也不知道。”

“不會是那個人吧？”雷古勒斯不安的問。

西格納斯又揉了把他的頭發，放松的倒在床上，舒舒服服躺着：“放心，如果是那個人，媽媽這會兒可不會這麽冷靜……算了，管他是誰呢。”左右不過那幾家人，說不定是剛剛告別沒多久的盧修斯呢。

兄弟倆誰都沒把客人當回事兒，迫于布萊克夫人的囑咐，才正兒八經收拾了一番，踩着約定的時間一起下樓。起居室裏已經能聽見布萊克夫人和另一位夫人聊天的聲音，今天的客人似乎來早了。西格納斯有些不悅的皺了下眉，并不喜歡過于熱情的客人。

布萊克夫人首先注意到兩個兒子的到來，笑着向他們招招手：“快過來，瞧瞧是誰來了！”

坐在她對面的夫人轉過身，西格納斯這才認出，客人正是他們的姨媽，布萊克夫人的親妹妹，納西莎三姐妹的母親，愛麗絲·布萊克。在這位夫人身邊還坐着一位姑娘，西格納斯走近了才看到她，不由挑起眉：“安多米達？”

兩位夫人正看着他們呢，安多米達不得不收斂煩躁的情緒，對西格納斯敷衍的點了下頭。她雖沒有直接将排斥寫在臉上，卻表現出其他斯萊特林姑娘面對西格納斯時絕不會有的冷漠。

“好了，他們的父親今晚有別的事情，我們就先用餐吧。”布萊克夫人站起身說道，率先向餐廳走去。她的妹妹緊随其後，有意将安多米達落在後面，和兩個男孩兒一起。然而安多米達并不讓她如意，兩三步就和西格納斯拉開距離。

雷古勒斯瞪着她的背影，湊到哥哥身邊不滿道：“我真不明白，媽媽怎麽會選擇她來當未來的布萊克女主人。她根本就不合格。”

西格納斯無所謂的一笑：“別這麽說，她其實還不錯，只是不喜歡我，才總是不高興。”

“可你也不喜歡她！”雷古勒斯說。

“那不是剛好。”

雷古勒斯一點都不覺得剛好，更加憤憤不平的說：“你們既然都不喜歡對方，她又為什麽理所當然的耍脾氣！”

西格納斯無奈：“我們是男孩子，總得有點風度吧。”

他們進入餐廳，準備按照平時的習慣坐下，布萊克夫人卻對雷古勒斯示意，讓他把哥哥身邊的位置留給安多米達。在兩位夫人的注視下，雷古勒斯氣哼哼的挪開，安多米達冷着臉，不得不挨着西格納斯坐下。

假期回家的第一餐非得這麽尴尬嗎……西格納斯無奈，卻還得在兩位夫人看過來的時候做足紳士，照顧好安多米達。做戲他早就習慣了，因此并不覺得有什麽為難，表現得相當自然，安多米達就難受多了，身邊人的照顧簡直讓她食不下咽。

布萊克夫人一直在和妹妹聊孩子們，雷古勒斯今天被完全的忽略了，西格納斯也沒什麽好說的，整個布萊克家有誰不知道他們值得驕傲的繼承人。兩位夫人的話題大部分時候都圍繞着安多米達，旁若無人的讨論着她的一點一滴，讓小姑娘原本就快克制不住的情緒瀕臨爆發。西格納斯始終微笑的配合夫人們的話題，好像他真的在認真聽。布萊克夫人委婉的詢問他是否願意娶安多米達為妻，他也微笑着。

“我聽從家族的安排，媽媽會為我挑選最适合的妻子。”他這樣說。也許是出于被安多米達多次嫌棄的反擊，他用了“挑選”這個詞，完全沒把未來的夫人和自己放在同等地位。

安多米達敏銳的覺察到這個詞的問題，她的母親卻仿佛沒聽見，反而對西格納斯的态度很高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小女兒過于叛逆，根本沒有身份合适的純血家族願意娶呢！貝拉和萊斯特蘭奇訂了婚，納西莎是馬爾福自己選擇的，安多米達難道要嫁去某個小家族，被人嘲笑一輩子嗎？

任何一個母親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恥笑，因此，當布萊克夫人透露出家族內聯姻的打算，安多米達的母親立刻就同意了，并且迫不及待的帶着女兒上門。她根本不覺得自家倍受女孩兒追捧的繼承人會看上安多米達，只要不當場拒絕，只要這場聯姻還是有可能的，她就心滿意足。西格納斯此時的态度比她猜測的好很多。

安多米達本人并不認為被布萊克夫人“挑選”有什麽值得高興，她厭惡母親的看法，好像她存在的最大意義就是嫁進大家族當女主人，厭惡布萊克夫人打量貨物一樣挑剔的目光，更厭惡西格納斯從始至終無所謂的态度。他不在乎未來要娶的是誰，安多米達看的出來，他根本什麽都不在乎。

“我想出去走走。”安多米達站起身，再難在這間房子裏多待一分鐘。

布萊克夫人笑着點點頭，對西格納斯說：“你們在這坐着确實沒什麽意思，出去走走也好。西格爾，你要照顧好安多米達。”

一個人的出逃被迫變成兩個人散步，安多米達背過身翻了個白眼，不得不等西格納斯一起出門。

他們離開老宅，安多米達悶頭往前沖，西格納斯就慢悠悠綴在後面，誰也沒想着搭理誰。

直到确定離老宅足夠遠了，安多米達猛的轉身面對西格納斯，瞪着他依舊冷淡的臉，咬牙切齒的喊道：“聽清楚了！我有男朋友！”

西格納斯挑起眉，十分莫名其妙，就像是在問“和我有什麽關系”。

他的态度終于讓安多米達平靜下來，短暫的沉默過後，自顧自的說起：“他在赫奇帕奇學院，而且還是個麻種。我和他一年級就認識了。”

“我并不想聽你的愛情故事。”西格納斯終于開口，說的話卻并不好聽。

安多米達沒在意：“我很愛他，所以不會和你結婚的，你放棄吧。”

西格納斯笑了：“你好像沒搞清楚，我必須娶你是因為媽媽選擇了你。”

“是啊！你當然無所謂，就像你的母親、父親，就像布萊克家譜上沒被除名的每一個人，你們根本就不在乎和誰共度一生。”安多米達諷刺的說：“但你們這些人願意怎麽生活是你們的事，別想拖我下水。我死也不會和不愛的人結婚。”

她大概是被西格納斯的态度氣瘋了，說的話越來越直白，西格納斯看着她燃燒着火焰的雙眼，早就不受控制的走神，想起另一個為愛情而偏執的女人。

斯內普的母親艾琳·普林斯，十幾年前據說也是個有名的人物，她最後嫁給了麻瓜，比此時的安多米達還叛逆。看斯內普過的什麽日子也知道她的結果了，追求愛情的世家女最後什麽也沒得到，她甚至讓兒子過着貧民生活，讓普林斯家最後的血脈在陰暗中長大。

所以愛情到底是什麽？為什麽能讓這些姑娘們前赴後繼的埋葬自己？西格納斯見過安多米達的赫奇帕奇男朋友。那男孩兒性格溫和，有點軟弱，如果娶一個普通家庭的巫師，或者麻種，完全可以安安穩穩平凡度日。可安多米達不是來自普通家庭，她是個布萊克，是個斯萊特林純血。那樣一個有點軟弱的，渴望着平凡生活的赫奇帕奇如何頂得住壓力，做她追求愛情的後盾呢？

安多米達還在繼續表達她堅決的立場：“我不指望你明白，但請記住，你未來的夫人不可能是我。”

西格納斯想了很多，卻并不覺得有必要說給安多米達，她也根本聽不進去。“你打算怎麽搞定你的父母？”西格納斯好奇問道，剛才兩位夫人的言談已經暴露了她們有多重視這次聯姻，想改變她們的想法可不簡單。

安多米達不想多解釋，只搖了搖頭，敷衍道：“我會搞定他們，你不用擔心。”

“随你。”西格納斯聳聳肩，和誰聯姻對他來說本就是無所謂的事情，安多米達想幹什麽也和他無關。

兩人相顧無言，但也都不想回老宅去，于是找了家麻瓜24小時咖啡館，沉默的對坐了兩個小時。

“我回去了。”安多米達站起身，顯然不是打算回老宅，而是回自己家。

“再見。”西格納斯說，看着她幻影移形離開，然後也起身往回走去。

布萊克夫人沒有等他，已經休息了，家裏只有走廊還亮着地燈。西格納斯安靜回到房間，就看到雷古勒斯躺在他的床上，睡得正香。

他蹑手蹑腳爬上床，在弟弟身邊躺下，從枕頭下面摸出個手掌大小的鏡子，把玩着陷入沉思。

安多米達那些浪漫主義的想法在他腦子裏徘徊不去，搞得他沒法不去想此時正在倫敦某處的斯內普。

我只是在想艾琳·普林斯，聯想到斯內普絕對只是順帶的，西格納斯這麽說服自己，一邊摸着鏡子背後華麗的紋飾，差點就要注入魔力。雷古勒斯這時候翻了個身，在夢裏抱住他。

“哥哥？”小孩兒含含糊糊叫他。西格納斯猛的将鏡子捏在手裏。

夜色中，身邊只有雷古勒斯輕輕的呼吸。他緩了緩神，把鏡子放回枕頭下面，拍拍弟弟的後背：“我在這兒呢，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