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七年級

斯內普站在崖邊向下望去，懸崖下卷起的風撲在他臉上，淩冽而潮濕，仿佛能感覺到不久前，西格納斯就站在同樣的位置，孤注一擲的想要從絕境中求一線生機。

他也許還活着，也許已經死了，斯內普想着，不由自主又往懸崖邊走近一步。

科瑞森在叫他一起下山去，斯內普內心深處當然知道這樣才是理智的選擇，但西格納斯毫無生機的樣子已經充斥着他的腦海，讓他沒辦法冷靜下來，聽從理智的安排。

三年來，是西格納斯讓他體會到被愛着的溫暖，默默幫他融入魔法界，保護他，也依賴他。在這個人出現之前，斯內普一直以為感情會讓人軟弱，就像母親那樣，明明擁有強大力量，卻倍受內心束縛。然而等他真的把一個人放在心裏，卻只感到美妙與快樂。

在和西格納斯的相處中，斯內普并沒有表現得多熱情，因為兒時的生活讓他并不習慣表達自己。他只在內心默默記着西格納斯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也從沒告訴任何人，他已經偷偷幻想過以西格納斯丈夫的身份進入布萊克家時，布萊克夫人會是什麽精彩表情。他們也可能像西裏斯一樣被驅逐，然後在霍格莫德村，或者其他什麽巫師聚居地，買一座小房子。那時，他一定會盡快在魔藥上大放異彩，自己掙一份家業，不讓西格納斯因為他的緣故過苦日子。當然，西格納斯就算沒有布萊克家的光環，也不至于淪落到只能靠伴侶養活。

斯內普一直堅信這些幻想有一天會變成現實。梅林還是眷顧他的，如果生命前十年的苦難是為了換得西格納斯相伴，他覺得自己賺大了……

可就在今天，一切都變了。那個要陪他度過下半生的人，此刻在哪兒？

我不能讓他一個人渾身是傷的在下面待着，斯內普想，必須快點到他身邊，如果他還活着，我就帶他回去……

他是從這下去的，如果他受了那麽多傷，還能活下來，那我一定也能活着從這下去。如果下面是他的屍體，那也無所謂多一個同伴陪陪他。

斯內普這樣想着，腳步不由自主向前挪動，下一秒，淩冽冷風驟然變得兇猛。懸崖薄霧間，三年級斯萊特林直直墜落，即将失效的隐身藥劑，讓他的身體時隐時現，在霧中看不真切，在廣闊天地間只剩下一個黑色的小點。

風像是要撕裂他的臉頰，呼嘯聲讓耳朵生疼。斯內普緊緊握着魔杖，在極速墜落中專注的盯着下方。他聽見河水聲越來越大，感覺到霧中的潮氣越來越明顯。

在越來越濃的霧中，突然戳到面前的樹杈瞬間劃傷了他脖子，斯內普眼前依舊朦胧一片，卻已經在猝不及防間掉入參天大樹的包圍。極速墜落中，樹杈的攻擊力也被放大，飛快的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傷痕。

斯內普用力抽出魔杖，迅速揮動。他記得西格納斯曾經随口分享的一個小咒語，是魁地奇球員從掃帚上掉下來時自救常用的，這時候正可以派上用場。

在讓人渾身被碾壓的急停之後，斯內普摔在樹下的陡坡上，從濕滑的草地一路滾落。他用力掙紮着，想抓住什麽穩住身形，然而這裏除了濕漉漉的泥土，只有稀疏淺草，即便用盡全力，還是只能看着自己一路滑下陡坡，落入冰冷河水，被帶向不知何方。

……

霍格沃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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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瑞森向往常的任何一天一樣，按時出現在晚餐桌上，坐在盧修斯身邊，臉上帶着他一貫的漫不經心的笑。

“西格納斯和斯內普呢？”盧修斯看到他立即問道。

科瑞森愣了一下，非常自然的表現出疑問：“我應該知道？”

他的表現已經足夠好了，但對于關系親密的朋友來說，任然能透表面的從容看到隐藏其下的焦慮。盧修斯皺起眉，很想立即詢問小漢格頓城的情況，但周圍都是斯萊特林，有人轉過來和科瑞森打招呼，盧修斯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探道：“我記得在從霍格莫德村回來的時候你們是一起的。”

“那也不意味着我就得和他們一起待到現在。”科瑞森低着頭，語氣漫不經心，看上去正忙着切牛排：“你知道的，他們兩中間可夾不下一個多餘的外人。”

在距離他們不遠的位置，幾個女生朝這邊看了一眼，又繼續湊在一起低語。盧修斯神經過敏的瞬間警惕起來，卻發現偷聽他們對話的只是幾個小姑娘。

那群女孩兒最近在斯萊特林很惹人注意，被圍在中間的那個姑娘正是這段時間布萊克夫人比較滿意的一位，據說最有可能成為布萊克家族繼承人的妻子。盧修斯前幾天就見過那姑娘試着接近西格納斯，卻對西格納斯的冷漠毫無辦法。

西格納斯在衆多純血世家子弟裏面算是比較特別的一個，他不講究紳士風度，不喜歡陪別人無意義的瞎聊，更不願意浪費時間欣賞姑娘們自以為美麗的笑容。這樣一個人，除非他自己喜歡，否則很難勉強他配合什麽。

盧修斯佩服布萊克夫人對家族成員的掌控，但是對她的品味一直不贊同。這位夫人挑選兒媳婦的标準讓人疑惑，之前的安多米達是個異類，這次被選中的姑娘也不怎麽讓人欣賞。納西莎也說過，這位姑娘在交際方面并沒有什麽天賦，不過是會裝乖逗趣，所以才讨長輩喜歡。

可布萊克家難道會需要一個擅長裝乖逗趣的繼承人夫人嗎？或者，即便沒有斯內普存在，西格納斯就願意和一個擅長裝乖逗趣的姑娘相處嗎？

當然了，布萊克家的人在聯姻這個問題上一向懶得考慮當事人的感情偏向，西格納斯會不會對這姑娘有興趣，想必對布萊克夫人來說也并不重要。

“你在看什麽呢？”科瑞森用胳膊肘捅了捅盧修斯，讓他回神：“別盯着她，容易讓人誤會。”

“我有未婚妻了。”盧修斯說。

“我知道。可你對她這麽好奇，也可能是因為她就要和你的好朋友訂婚了呢。”

“我對她沒有好奇！”盧修斯皺起眉反駁：“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了。”

“問題是別人恐怕不這麽想。”科瑞森聳了聳肩說道。不用往姑娘們那邊看，他們已經能聽見說笑聲，以及那些關于西格納斯的幻想。被圍在中間的主角小姐顯然并沒有告訴朋友們，自己在西格納斯那碰了壁，安穩享受着追捧，仿佛布萊克夫人對她的喜歡就已經足夠她冠上布萊克的姓氏。

天已經黑了，西格納斯和斯內普還不知道在哪兒，是否安全。随時可能有人問起他們的去向，而盧修斯和科瑞森都不知道能隐瞞多久。姑娘們的聲音并不大，此刻卻像一千只蒼蠅圍在身邊嗡嗡，讓盧修斯煩躁。

他深深一了口氣，忍無可忍的站起身，輕蔑的盯着那群女孩兒。斯萊特林長桌上，所有人的視線都被他突然的動作吸引，朝這邊看過來。

年輕的馬爾福家主和他父親一樣，永遠都能在禮儀上獲得滿分，今天他卻像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冷冷盯着那被衆星捧月的姑娘，諷刺的笑着：“別幻想了，布萊克夫人的位置永遠與你無關，因為西格納斯對你毫無興趣。”

身為西格納斯最好的朋友，盧修斯的話無疑很有分量，斯萊特林們的目光立即都暧昧起來，看向那位“準布萊克少夫人”的眼神都變了。

“你憑什麽這麽說！”小姑娘在一片懷疑中沖動起身，對着盧修斯喊了出來。這下就連隔壁拉文克勞學院的人都看過來，好奇斯萊特林又在搞什麽。

“怎麽？還要我把你的糗事說出來嗎？”盧修斯冷笑。

“什麽事？”有人忍不住小聲詢問，眼巴巴等着盧修斯講八卦。

那姑娘緊張的咬着唇，在盧修斯開口前突然搶先一步叫道：“布萊克呢！如果他真的不喜歡我，為什麽不親口告訴我，還要你來傳話？”

“大概是因為布萊克夫人沒有給他選擇？”盧修斯随口說道：“他恐怕不能親口告訴你，他有多讨厭你了。因為他這會兒正和他喜歡的人在一起，而我并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盧修斯？”一片死寂中，科瑞森驚悚的瞪大眼睛，終于明白好友為何突然瘋了一樣，對一個小姑娘如此不客氣。

此時此刻也只有西格納斯和斯內普的關系可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完美的解釋他們為何突然消失。可西格納斯計劃中的公開絕不是這樣，像個爆炸新聞，毫無浪漫可言，甚至他和斯內普都不在場。

短暫的沉默之後，議論聲慢慢擴大，飛快在四個學院之間蔓延。盧修斯挺直的站着，看自己丢下的大新聞一路擴散，恐怕明天就能傳遍整個英國魔法界。對面格蘭芬多長桌上，西裏斯伸長脖子尋找斯萊特林這邊都少了誰。盧修斯看着他的表情從驚訝好奇，一點點變成驚悚抓狂。

斯萊特林很少有人缺席晚餐，今天整個長桌上只少了兩個人，西格納斯·布萊克以及西弗勒斯·斯內普。結合盧修斯的話，足夠讓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西格納斯和斯內普總是形影不離，比親兄弟還要親密。那根本不是友誼！

剛才還衆星捧月的姑娘此時被冷落在八卦消息之外，憤怒、尴尬又孤獨的坐着，盡力保持冷靜的姿态。她恨恨看向盧修斯，卻發現對方也正盯着她，馬爾福家族一脈相承的淺灰色眼睛裏沒有輕蔑或者嘲諷，有的只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