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這時就見魯智深朝這邊虎虎生風的走來。

花榮立刻揪緊了花榮的衣袖,“就是這個和尚!”

花榮微微側臉,眉頭皺起,睨了高銘一眼,然後掙脫高銘的手。

高銘看出了他的心思,“你是不是覺得奇怪為什麽和尚要追殺我?先別管這個了,我也不想招惹這位出家的大師父啊。”說着手又朝花榮的衣裳揪了上去。

這次花榮才道:“你這樣束縛着我,我沒法拉弓射箭。”

聽到這話,高銘才“戀戀不舍”的松開了手,但整個人盡可能的靠近花榮。

魯智深胖大的身形在黑夜中仿佛小山一般的移動過來,喝道:“你這鳥後生,趕緊給灑家讓開,這裏不關你的事!”

花榮既然答應了保護高衙內,就要照做,“和尚,你才該讓開,出家人豈能打打殺殺,而且你知道他是誰嗎?”

花榮見這和尚身高八尺有餘不說,體型肥大,手裏拎着一把水磨禪杖,寒光閃閃,足有六七十斤。

魯智深怒道:“灑家當然知道這鳥衙內是誰!你讓開,否則連你一并鏟了!”

花榮說時遲那時快,已經拔出一箭,瞄準魯智深,眨眼見已經手放開弓弦,把箭射了出去。

嗖的一下,箭頭擦着魯智深耳根劃了過去。

嘩啦啦,他脖子上戴的挂珠散落一地。

顆顆砸在石板地上,清脆可聞。

魯智深大概也沒料到這人有這等武藝,也是一驚。

花榮忙又取出一箭,“給你一個警告,下次就是你的腦袋。”

高銘躲在花榮身後,心想,八成花榮也覺得對方追殺他有道理,是他理虧在先。

否則也不會射空一箭,只給對方一個警告。

魯智深可不是那種一吓唬就慫的好漢,當即握緊禪杖,道:“那你就再來一箭,灑家倒要看看,真是你的箭快,還是灑家的禪杖快。”

高銘心裏叫苦,魯智深六十二斤的禪杖扔過來,要是中了,能把他倆腦袋鏟平了。

況且,花榮能躲開,他可未必能躲開。

高銘忙叫道:“魯智深,你別亂來啊你,殺了我,在大宋地界,我不信還有你的活路!我爹一定派人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你逃到遼國去都不好使。”

魯智深一怔,“你怎麽知道灑家名號?”

高銘此刻雖然緊張,但腦袋轉得快,“你在野豬林救了林沖,你走後,董超薛霸聽林沖說,你‘相國寺一株柳樹,連根也拔将出來’。回東京相國寺一打聽,就知道你是誰了。”

林沖在要打他的兩個公差面前透露魯智深大相國寺拔柳樹這事,可不是高銘胡編的,那是白紙黑字原著上寫的。

此話一出,花榮似是感覺到了魯智深周圍氣場的變化,對高銘低聲道:“若是有變,我讓你跑,你便就地打個滾,躲到那邊的屋檐下。”

高銘很不争氣的苦着臉道:“我哪裏會打滾啊。”

“……”花榮有點無奈的道:“……算了,不行的話,我就跟他纏鬥拖住他,你撒腿就跑吧。”

這時就聽魯智深大叫道:“灑家今日不為林沖,單問你,你把林娘子藏到哪裏去了?!今日你不交代,灑家便打死你。”

一聽這話,高銘趕緊道:“我不知道啊,我讓她和她爹離開京城,誰知道之後去哪裏了?!我這邊已經翻篇對她沒念想了,你跑來問我,真的問錯人了。”

“放屁!你家的虞侯說了,你許是把林娘子藏起來了!說什麽對她沒了興致,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說辭!”魯智深兇道。

他從野豬林回到東京,派人去接濟林娘子家,卻尋不找人。

鄰裏說,一天夜裏,猛地張教頭一家都不見了。

也沒說去哪裏。

魯智深發現家裏米面都沒帶,只缺了一些随身物品,不像大搬家的樣子。

因從押送林沖的董超薛霸那裏知道,吩咐他們殺林沖的是陸謙陸虞侯。

魯智深記住了這個人,尋不到林娘子,便在今日逮住陸謙問個究竟。

因為沒見過高衙內,魯智深便押着陸謙叫他在路邊指認高衙內。

可惜高衙內不在家,白等了許久,幾經輾轉,才在慕容家附近碰到了高衙內。

這時高銘叫冤,“陸謙連跟他十幾年朋友的林沖都能出賣,為了活命編個謊話騙你,你竟然還信他?!我要得到林娘子,何必搞什麽金屋藏嬌,我就是大張旗鼓的欺負人,誰又敢攔我?!”

魯智深罵道:“你這鳥人,原來真有這等想法。”

“是我沒講清楚,還是你理解能力有問題?!我是說我既然明目張膽都能到達目的,何必偷偷摸摸,那根本不是我的風格。林娘子已經沒了顏色,我不喜歡她,叫她離開京城。至于去了哪裏,可能回老家了吧,你要真擔心,去張教頭老家找找看。”

這時候一直沒表态的花榮道:“衙內,你有話對他說就走出來,在我身後喊,震得我耳朵疼。”

明顯,他知道這和尚是因為林娘子的下落來“尋仇”,有點不想管了。

魯智深也道:“你鬼鬼祟祟躲在他人身後算什麽東西,走出來,看着灑家的禪杖說話!”

高銘見魯智深沒再表态一禪杖提戳死他,稍微放下心。

的确在花榮身後喊話,對他耳朵不好。

高銘便将外袍後領一拽,把腦袋裹在衣裳裏,只露出一只眼睛,從花榮身後走了出來。

魯智深見他這樣,罵道:“你這撮鳥,為何遮遮掩掩,不敢露真容見灑家,莫不是做賊心虛。”

“因為我不信任你,萬一你哪天再臨時起意,跑回來在街上蹲點打劫我怎麽辦。”

“灑家行的端,坐得正,你交代林娘子去處,誰會再理睬你這個混賬東西!”

高銘嘆氣,“我都說了,我不知道林娘子的下落,我放她離開東京,誰知道去了哪裏,或許去找她官人,或許回老家,又或許嫁人了。金翠蓮離開延安府,十天半個月就能找人嫁了,林娘子為何不能?”

魯智深顯然被高銘一番話給吓到了,“你緣何知道金翠蓮?”

他當初就是為了保護金翠蓮,三拳打死了鎮關西,跑的路。

在路上遇到了給人做外室的金翠蓮。

而金翠蓮的員外恩主,則慫恿魯智深去做了和尚。

“我既然知道你是魯智深,關于你的事情,我自然什麽都查得一清二楚。你打死鎮關西,已經叫小種經略相公十分為難,你今日跟我起了沖突,還想讓小種經略相公再為你求情嗎?”

高銘擲地有聲,越說越起勁,慢慢竟占據了上風。

魯智深猶豫了,“這個……灑家當然沒想過給經略相公惹事。”

“小種經略相公說過,你在老鐘經略相公帳下做事時,頗得器重。如今老種經略相公病重,他都沒敢将你犯罪的事告訴他,他日若是老種相公想見你這個人,叫他如何交代?你還不安心做人,反倒又回東京來鬧事?!真是枉費經略相公對你一番真心!”

魯智深平素行俠仗義,無牽無挂,但惟獨對自己的恩公有愧。

高銘一番話正說中他心事,一時遲疑了。

高銘趁熱打鐵,“我雖無能,但生平卻敬佩真正的義士,老種經略相公正是為國為民的忠臣義士,我對他老人家發誓,我真的沒有私藏林娘子,她的下落與我無關。”

擡出老種經略相公,魯智深似是動搖了,原地呆了一會,可能在思考。

他拎起禪杖,又看了看拿着弓箭瞄準他的花榮,知道這年輕人手段了得,難免也有幾分忌憚,“姓高的,灑家暫且信你!若發現你騙灑家,你能猜到後果!就算你躲到府裏,我也殺将進去打爛你的腦袋。”

說罷,一陣風似的朝黑夜中跑去。

高銘見他背影消失在黑夜中,長長松了一口氣,雙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花榮收起弩箭,低頭理了理箭囊,“既然沒事了,在下告辭。”

“诶——別走啊,我現在腿軟走不動,魯智深殺了個回馬槍,我不是糟了?”高銘道。

可花榮渾似沒聽到,只管往前走。

“花榮,這黑燈瞎火的,萬一遇到人牙子把我扛家去怎麽辦?”

花榮不搭理他,繼續走自己的。

高銘又喊了幾句沒效果,節省力氣,默默的坐着。

但就見花榮走了十來步,轉身駐足看了他一會,然後明顯嘆了一口氣,轉身朝他走了回來。

花榮走回他跟前,“衙內,你真走不動了?”

“不瞞你說,我在慕容家只喝了酒,沒吃什麽飯菜,結果酒水剛才都作為冷汗發了出來,現在腹中空空,饑腸辘辘,而且吓得不輕,這會腿軟到站不起來。”他擡眸看着花榮,心裏默念你主動開口,你主動開口。

花榮也凝視他,兩人彼此看了好一會。

終于花榮內心掙紮了又掙紮,從牙縫中無奈的擠出一句話,“那……我背衙內回去吧。”

這可是你主動開口的,高銘立刻把手遞給他,笑道:“我就等你這句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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