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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還是客氣的沖小白抱了個拳,“在下常行。”
咦,抱拳。
這可是江湖上的規矩。
簡單的寒暄過後,管家讓客棧裏的夥計幫忙搬運行李。
我簡單把與常行的相認同小白說了,他便沖我吹胡子瞪眼了一會兒,老老實實在大堂裏待着。
說起來,常家在從潇隐鎮裏遷出去之後,鎮上便再也沒有人提起過他們的消息了。
我好奇問道,“這些年來你過得怎麽樣?”
常行扶着茶杯沿的手微微向內蜷縮了一下,繼而笑道,“挺好的,不知道你過得怎麽樣?”
絮絮叨叨可不是我的風格。
我只挑簡單的事情同他說了,常行便若有所思的沖我點頭。
我又想到他方才從小白行的那個江湖的禮儀,問題出口,他便爽快的承認了,自己現在大概屬于半個江湖人。
半個的概念很是微妙。
我只笑盈盈的聽着,并沒有再深究。
只不過,他倒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同我說,“你來的剛巧,近些日子梁鴻會有個大擂臺,看看熱鬧什麽的,倒也合适。”
我順着他的話往下說,他便拍胸脯保證,擂臺當日一定會去常家的院子裏接我。
談笑間,房間裏的行李已經被盡數打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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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又厚着臉皮蹭着常行的車前往常家的院子。
一路上,小白跟小夏都異常的沉默,我剛跟常行友好的道別,他們聽見馬蹄聲漸遠,便立刻将院門合上,擺出一副三堂會審的架勢來。
“等、等、等。”
我忙擺手阻止他倆包抄的動作。
“你們想問的我們一會兒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活是——收拾屋子。”
小夏無奈的笑笑,将一旁的椅子抽開示意我坐下,“不用我們費心,不單屋子已經收拾好了,連帶着我們需要采買的東西都是剛剛新置辦的。”
“咦。”
我左右張望了一陣,果然,原本布了一層薄灰的桌面此刻正折射着外頭晌午的陽光。
又往廂房裏走了一圈,床幔被褥都是新鋪好的。
……常行的動作有一些快啊。
我啧啧咂舌,小白在一旁冷哼。
“黃鼠狼給雞拜年。”
“喲,沒想到你還會俗語。”
“……”
小夏去廚房尋到了不少新采買的食材,小白灰頭土臉的将火生好,我坐在旁邊晃蕩着雙腿,終于有心情開始同他們解釋常行這個事。
“……我跟常行認識已經有些年頭了。潇隐鎮原本就不大,歲數跟我差不多的小孩當時大概就只有我跟他兩個吧。”
說起來也是奇怪,常家當年在潇隐鎮,完全沒有江湖人的做派,沒想到遷出來之後,反倒成為了江湖上的名門望族。
“這麽說起來,你們已經有近十年沒見了?”
我咬着手指默默算着日子。
“差不多吧,所以我也很好奇,他是怎麽第一眼就認出來了我。”
小白從竈臺後頭探出來半張臉。
“怕是無事獻殷勤。”
“小白~!”
“嗯?”
“你今天的俗語水平又很大的進步诶!”
“……”
最終,在賢惠的小夏跟小白的配合之下,我們終于在別人家的院子裏吃上了一頓香噴噴的晚飯。
小夏已經提前将回廊上的燈籠都點燃了,三個人坐在院子裏,美美的喝着雞湯,便也開始聊一聊之後的打算。
“……聽碼頭管事的意思,我們怕是要在梁鴻待上一陣了。”
“這個倒沒太大關系,……家的商船幾天後就會在梁鴻卸貨,我們到時候過去搭個夥,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情。”
“對了,你們知道今天常行說的那個擂臺到底是什麽事嗎?”
我兩眼放光的發問,自然而然,收到了小白鄙夷的目光。
“老板娘,你什麽時候也對打打殺殺的事情感興趣了?……好吧,早上的時候我在客棧裏聽了幾句,說是阮家的堂口這些天得到了一本刀譜,拿這個做彩頭,在梁鴻搭了一個擂臺賽。”
阮家。
刀譜。
我捧着湯碗微微眯眼。
“聽起來很好玩,不過,這個擂臺要怎麽打?”
小夏細心的遞過來一張手帕,示意我擦擦嘴角的油花。
“擂臺,當然就是十八般武藝上臺競技,技高一籌者得勝了。”
哦。
“那你們會武嗎?”
小白看着我眨眨眼,搖搖頭。
我又看向小夏。
他收回手帕,也搖了搖頭。
喪氣。
我撇嘴,把湯碗放下。
“吃飽了,睡覺!”
“喂……”
才不管身後的人看着桌上的殘羹冷炙有多頭疼。
第二天,先央人去給碼頭的管事重新捎了個口信,又把常家的院子稍稍規整了一下,常行的馬車便突如其來的出現在了院子的外頭。
小夏正在院子的後頭給花園裏的植物掃撒,小白一大早就出門也不知在忙些什麽。
我看見那個半熟悉半陌生的臉,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應當盡地主之誼,請人家到自己的院子裏一坐。
常行在外頭爽朗一笑,笑着拒絕了。
今天,常行身邊沒有再跟昨兒的那個管家。
只身一人,帶了個趕車的車夫。
“昨兒個住的還習慣嗎?”
我點點頭,虛僞的感謝了一番他周到的照顧。
“不知道依依你今天有沒有什麽其他的安排。”
……小白或許說的很對,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沒有,碼頭的管事說要三五天才會有北上的商船的消息,不知道阿行你有什麽好的建議。”
大約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常行的臉上又閃過幾絲懷念的恍惚。
“不如我帶你在梁鴻四下轉轉。”
“好呀好呀。”
“……你帶的那兩個人呢?”
啊。
我愣了片刻,繼而笑道,“他們一大早就出去了,酒樓裏幫工的夥計,自然少不了幫老板娘跑跑腿什麽的。”
常行只笑,卻是沒有再追問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18江湖與擂臺
18江湖與擂臺
常行不愧是一個很好的導游。
在他的帶領之下,我終于領略了一番潇隐鎮外的美好風光,也感受了一回遠不同于潇隐小鎮的別樣風情。
常行說,梁鴻這樣規模的城市在南方或許還稱得上繁華,可是若跟京都比起來,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我在一旁耐心聽着,只不過,在聽到京都兩個字的時候,腦海裏閃過的,卻是另外一個不辭而別的身影。
——也不知道分開的這些日子他獨自一人過得怎麽樣了。
不過,以他的刀法跟身手,在這江湖行走也不至于把自己弄得跟初遇他時那般落魄吧。
像是察覺到我失神,常行關切問我,“是不是覺得有些累了?”
我搖搖頭,笑說,“沒有,只是忽然想到昨天你說的那個擂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有幸湊個熱鬧。”
“擂臺……”
常行的目光落在桌面上,思緒卻已經飛出去了很遠。
“這幾天道上大概就會有消息了,不知道依依你為什麽對擂臺這麽感興趣。”
我無辜看他。
“因為從沒見過擂臺是什麽樣子呀,所以覺得好期待,總覺得會很有意思的樣子。”
他又看了我一眼,像是在鑒別我的表情當中究竟有幾分是真的,又有幾分是假的,确定完了,這才失笑道,“依依你還是跟當年一樣,沒心沒肺的。”
我微微笑道,“那是因為碰到了你呀,阿行總是像大哥一樣,可以讓人依靠。”
于是,等到阮家堂口的擂臺真的在梁鴻擺起來的時候,我便真的坐在了常家的馬車裏,前往擂臺所在的茶樓。
茶樓是梁鴻西市的招牌鋪子,八角的樓正中圍着一個天井。
那擂臺,便擺在天井裏頭,茶樓四層皆是慕名前來的江湖客。
小白跟小夏因為沒有收到邀請書,只能氣鼓鼓的待在家裏。我跟着常行從馬車上下來,已經有夥計迎了上來,沖他抱拳道,“少主。”
常行略微點頭,我在他身後好奇的打量眼前一行人的穿着。
幹練的短打,手指跟掌心都有常年使用兵器而留下的繭子。
他們雖然并未攜帶兵器,但是眉目之間都是一派肅殺。
我又看一眼常行,一襲落落長衫,大約是襯着這滿目的江湖氣息,竟然還真有幾分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氣勢。
無需檢驗邀請書,常行帶着一行人進了茶樓。
沒有登樓,而是徑直去了一層天井的四周。
落座後,我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這一層茶座已經被提前劃分出來了好幾個派系,此時也已入座了不少江湖人。
大約是見我臉生,連帶着樓上的不少茶客都将探究的目光都落在了我們這邊。
常行恰到好處的擋在我前頭,替我遮去了大部分打量的目光。
“想喝什麽茶,龍井還是碧螺春。”
“都好。”
我随意的搭話,他便自作主張的将反扣着的茶杯正了過來,替我沏上一杯碧螺春。
“……少主。”
一旁有人忙上前想要接過他手中的茶壺,卻被他一個眼神呵退了回去。
四周氣氛似靜非靜,詭異的像是憋了千言萬語都無從訴說。
倒是常行舉止随意,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将熱茶遞到了我手中。
“渴了麽,喝兩口。”
“謝謝。”
我客氣接過茶杯,慢慢抿着杯中的熱茶。兩個人再随意的聊了會近些年的見聞,那擂臺上的鑼鼓已經響了起來,四周的氣氛瞬間便像是被點燃了。
我并不在意此時站在擂臺上宣布比賽規則的人究竟說了些什麽,只是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層其他茶座上此時坐着的人身上。
除去常行這一溜人外,一層的茶座大約還有其他三個派系的人已經到場。
一個老人,一個中年人,還有一個稚氣未脫的小鬼。
跟在那小鬼身邊的,竟然還有一個女人。
那女人年紀比我稍長,只不過,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場合,我壓根都不會察覺她竟會是一個江湖人。
她梳着時下流行的髻發,穿着一身桃紅色的紗裙。雙手交疊,臉帶面紗,溫婉的就像是久居閨閣的閨中女子。
只是在她的目光落在擂臺上的人身上時,自眼角眉梢流淌出來的銳意殺氣,才讓她不自覺的,就從四周的人群當中脫穎而出。
坐在她身邊的小鬼此時擺着一副少年老成的表情。
只不過半盤在椅子上的雙腿暴露出了他此刻難耐的焦慮。
更遠一些的那個中年男人一臉陰鸷,不時在跟身邊的手下不知在聊些什麽。
而那個老人,則玩味的把玩着手中的文玩核桃,緊抿着嘴唇,看不出太大的情緒波動。
“怎麽,對那邊的人好奇?”
一旁的常行很快就捕捉到了我視線的所在。
我大大方方的承認,“沒想到這個地方還會有女人。”
“哈哈。”
常行又露出意味不明的爽朗笑容,“江湖游門桃花子,得見寒芒不羨仙。”
哇唔。
“聽起來好有氣勢。阿行,你在江湖上也有什麽名頭或者稱贊你的句子嗎?”
話音剛落,四周的夥計都用森寒的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常行将茶杯放下,只是笑笑,語氣高深莫測。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就因為常行這一句留白,我終于乖乖收回自己放肆的目光,一心一意等待着擂臺賽的開場。
想象中血光飛舞的場景并未上演,所有上臺的江湖人都是點到為止,喂招拆招之間姿勢華麗輝煌,倒有點兒像自我展示的表演賽。
不過茶樓之中的氣氛倒是熱烈,樓上不時傳來粗莽漢子嘹亮的喝彩。
常行一直不急不緩的喝着杯中的熱茶。
我仔細看過,那杯茶自他拿起,水線便幾乎從未下降過。
擂臺賽進行到了大半。
場內的氣氛總算變得白熱化了一些。
又一個新新上場的年輕人擊敗了之前停留了好幾局的擂主,正向四周抱拳行禮,不遠處一直端着姿态的那個紗衣女子忽然冷笑一聲,聲音清麗悅耳。
“不過是阮家的走狗,又有什麽好在這裏耀武揚威的,便讓我游家劍法來好好會會你們這不外傳的‘絕妙’刀法。”
——好戲來了。
我屏息期待,被常行稱為桃花子的女人幾個踏空便輕盈的從茶座躍到了擂臺之中。
寒芒微閃,四周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她究竟是什麽時候出的劍,原本站在擂臺上的年輕人只施展了一個格擋,便聽見兵刃碰撞的聲響,他手中的寬刀铿锵落在地上。
“好!”
也不知是誰開的頭,茶樓原本高漲的氣氛在此時此刻徹底被點燃了。
常行悠然的将捧了許久的茶杯放下,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阮家刀法乃是江湖享譽盛名,桃花子你如若不是仰慕阮家的刀法,又為何因為一本刀譜而如約趕赴來此。”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在這樣喧鬧的環境中卻清晰的讓每一個人都聽得無比真切。
擂臺上的女人劍花一挽,冷笑道,“原來是常家的少主,不如來臺上一聚。”
常行爽朗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一拍桌,再看時,人已經穩穩落在了擂臺上,桃花子對面。
作者有話要說:
☆、19江湖與得勝
19江湖與得勝
在我的印象中,最後得勝的贏家多半都是姍姍來遲。
只是沒想到,常行竟然在這樣的端口就草率上場,行動詭異而出人意料。
——卻是贏得了場內大多人的振臂歡呼。
他的夥計們此時也流露出了與有榮焉的驕傲神色。
我淡淡看着他,他已經笑着祭-出武器。
沒有漫長而孤高的對視鋪敘,也沒有什麽華而不實的客套說辭。
第一招起,他便化身游龍,且戰且進。
出手殺伐果決,大開大合之中掩藏着酣睡之龍的貫耳清嘯。
擺尾收-勢時,耳畔像是起雨又遇風,我只來得及捕捉他幾個動作,便見他忽然撤身而回,收手淡淡笑道,“承讓。”
……咦?
這就打完了?
我瞠目結舌。
茶樓之內已經響起來徹耳的歡呼之聲。
——甚至完全沒來得及領會他剛才說的那一句稱贊桃花子的所謂“得見寒芒不羨仙”究竟是什麽意思。
桃花子的面紗上不知在何時已經染了血,手中的軟-劍劍-尖下垂。
她宛如戰敗的孔雀施施然從擂臺上撤了下去。
我再看四周,那個把-玩着文玩核桃的老人跟那個一臉陰鸷的中年男人已經拂袖離場,一點兒也沒有要上臺找場子的意思。
喂。
這樣放水也太過分了吧。
我有些苦悶的托腮,一旁常行手下的夥計已經眉開眼笑的上前來獻寶。
“姑娘,你看見我們家少主的威名遠揚了吧。”
“嗯嗯嗯。”我忙不疊作仰慕狀點頭,他果然收不住話匣道,“那鐵頭陀跟拐杖李都是我們家少主的手下敗将,現在離場也算有點自知之明。”
啊咧。
原來常行有這麽厲害?
我再看向場內眉眼唇尖皆是春色的常行。
忽然有點遺憾自己曾經對他的低看。
又因為鐵頭陀跟拐杖李的離場。
原本滿滿當當的茶樓一層瞬間空去了大半。
桃花子跟她身邊的小屁孩低頭不知嘟囔着說了些什麽,也在常行得勝後半柱香的時間內離場。
整個茶樓在這一刻都變成了常行的天下,沒有人有膽子再上前去挑釁,亦沒有人有信心,能在他出手之後再給人留下什麽深刻印象。
只聽忽然間,茶樓一側傳來一疊聲鼓掌。
一個渾厚的男聲道,“不愧是常家後生,看來此次阮家的刀譜,後生你是勢在必得了。”
“借您吉言。”
常行依然笑着沖聲音所在的方式謙遜抱拳,那人又道。
“既然如此,我便獻醜,上臺來好好回一回你。”
“多謝賜教。”
忽然一聲利-刃破空的呼嘯,常行不慌不忙的後撤幾步,一柄長-槍已經穩穩落在方才他所站的地方,而一個男人飛身而來,抄起長-槍槍-尖一抖,兩人便鬥在一處。
自古兵器一-寸-長,一-寸-強。
我屏息看着臺上的兩人,甚至連任何一個細節都不願意錯過。
常行的手法偏向大開大合,走的是端莊正統的大路子,每一次出手都如蛟-龍-出-海,電-閃-雷-鳴而興-風-作-雨。
那-拿-長-槍的男人卻更像是一條靈-蛇,劍-尖-抖-動-而進-攻的軌跡絲毫看不出任何端倪。
龍-與-蛇之間的纏-鬥将場內的氣氛瞬間點-燃到了-制-高-點。
兩人在天井之中的擂臺上互相拆了對方百八十招,拿長-槍的男人忽然酣暢大笑一句,“痛快!”
再看常行,他已經嶄露出笑容閃身退後好幾十步,朗朗抱拳道,“多謝賜教。”
……好像有什麽細微的情緒在空氣之中慢慢-暈-染-了開來。
茶樓裏此起彼伏的歡呼聲被成批成批-呈-上來的酒給徹底沖開,彙-聚-成了一片。
樓上不時傳來酒壇子碎地的聲響還有-交-杯-換-盞的呼喊聲。
拿-槍的男人接過一旁小二遞過來的酒碗對着四周的人群道,“自古好馬配好鞍,寶刀配英雄。我阮家的這本-傳-奇-刀-譜,配上常家後生——不虧!”
常行也接過酒碗,淡淡笑道,“不才在下常行,今日在此見過各位-豪-傑。”
只聽樓上隐隐有人詫異道,“原來他就是常行。”
我忽然有點兒明白方才常行上臺前那一句神叨叨的留白。
因為在這江湖上,他根本已經無需再有什麽他人的-吹-捧-抑或-是-名-號。
他名,即他名。
幾碗烈酒下肚,這一場擂臺賽也算如-火-如-荼的打到了結束。
我意興闌珊的看着常行從拿-槍的男人手中接過那本神神秘秘的刀譜,還沒來得及做其他反應,便聽見常行朗聲道,“在下今日拼-盡-全-力,也不過為了博佳人一笑。”
咦?
我望向四周,桃花子已經撤場,這場子裏莫非還有其-他-他-仰-慕-的-女-性?
常行已經大步帶着那本刀譜,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中走到我面前,笑着看我。
“我贏了,你可-歡-喜?”
我一口茶憋在嗓子眼裏。
腦海之中只閃過一行大字。
——被-坑-死-了。
自那以後,這江-湖-便-流-傳着一段傳說。
常家公子使-盡-渾-身-解-數,在阮家擂臺賽上贏得一本-神-秘-刀-譜,只為求得佳人一笑。
而比這一段-傳-說-更為傳-奇的是。
随後那佳人确是笑了,雖不-傾-國,卻是“傾-城”。
的确傾-城。
我笑着接過了常行手中的刀譜,也朗聲道,“自古好馬配好鞍,寶刀配英雄。這本阮家的傳奇刀譜,配上我這樣的局外人,未免可惜。”
常行的眉毛微微上揚,似乎在期待我接下來的舉動。
我已經淡然的将手中的刀譜-徑-自-撕-碎-了,抛-灑-在了茶樓的四周,笑着看他。
“不如-贈--予諸-位-豪-傑,也算是常公子的一份心意。”
作者有話要說: 他名,即他名:他的名字,就是他的名聲。
☆、20江湖與陷阱
20江湖與陷阱
常行在閑鶴樓一戰成名。
而借着他的東風。
我在閑鶴樓一“撕”成名。
哪怕行外如小白,在聽見了這個傳說之後都對我咬牙切齒道,“你你你,這樣的刀譜你怎麽就在大庭廣衆之下撕了呢你!”
我只淡淡笑,沒有再理會他的捶胸頓足還有悔不當初。
彼時我們已經離開了梁鴻,搭乘上了北去的商船。
其實在閑鶴樓的那一場擂臺賽的當天,我剛被常行送回了常家小院,他便告訴我,再過兩日,碼頭将會有一艘北上的商船。
我沒有再計較他的消息究竟是從何而來,也沒有在意這艘船究竟是從何而來。
我笑眯眯的拍拍他的頭當做是鼓勵,并且在他成功炸毛之前,笑着跟身後一直坐在馬車上的男人“依依惜別”。
真真好險吶。
差一點就變成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那個貪心人。
只不過,這一點常行沒有點透,我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順理成章,而且傳得風風雨雨。
只是在聽到傳聞的時候,小夏關切的過來特地慰問了我一回。
我便笑着把手上拿着的刀譜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老板娘你!”
“噓。”
我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繼續懶洋洋的看着我的“神秘”刀譜。
常行會拿一本假的刀譜暗度陳倉,我自然就敢當着他的面偷梁換柱。
他從阮家人手裏接過來的刀譜是假,我撕的刀譜自然也是假。
之後在馬車上的依依惜別,我有的是機會用另一本刀譜換掉他懷裏被他視若珍寶的真刀譜。
……這江湖,真是于平靜之中,暗藏着波濤洶湧和層層陷阱。
小夏果然是個聰明人。
在看到刀譜的第一眼,便立刻想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老板娘你……沒事吧?”
好好感動。
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我的安危。
我熱淚盈眶的捏了捏他的暖玉一般的臉,“他想陰我,還早了三十年。”
小夏吃痛,卻依舊沒有擺開我的手。
“那那個常行……”
我于心不忍的松開手,果然留下了淡淡的紅痕。
“常家幺子,魔教南方總舵的下一任接班人,生性風流,使得一手好刀。而阮家阮小七,阮刑天在梁鴻布置的堂口的扛把子。阮家是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魔教現在……的那個阮?”
“嗯。”
我安撫似的輕輕揉了揉他臉上的紅痕,道,“看起來阮刑天很看好常家,要借勢把他們推上風口浪尖了。”
小夏不言,只用那雙盈盈的眼睛看着我。
我不解看他。
“怎麽了?”
他便笑,自內而外的。
“沒什麽,只是覺得……老板娘有時候很好看。”
……
被一個長得比自己漂亮千倍的男人稱贊,在現在可算不上什麽快樂的體驗。
不知哪裏忽然傳來一個陰測測的聲音怒道,“你這是在調戲老板娘?”
“你有本事你也說啊。”
小夏不卑不亢的反擊回來。
小白立馬被憋成了一個大紅臉,“我不過是看不慣你睜着眼睛說瞎話!”
“哦。”
我也陰測測道。
“所以,你是覺得老娘長得很抱歉?”
“……老板娘,絕對沒有的事,你要相信我!我……”
“小白!”
“在!”
“出去!”
“……( >﹏<。)”
小夏看着小白凄涼哀怨的背影終于笑了一笑。
在他轉身把試探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之前,我斂眉,垂下了眼。
船行兩日,在夕陽将落時分總算是到達了臨時的補給點,一個名為五渡的鎮子。
商船上的庫房管事正有條不紊的安排岸上接應的商行夥計流水線一般的往下卸載貨物,船把子則抽着旱煙好心情的告訴我們,這船大約明日才能出發,今晚大家需要在鎮上安排好的客棧裏休息。
從晃悠了好些天的船上下來,腳踏實地的感覺甚至還讓人覺得些微有些不太真實。
我大口呼吸了幾下河邊潮濕的帶着落日時特有的陽□□息的空氣,正打算回頭招呼小白跟小夏,沒想到,剛一扭頭,便看見小夏皺着眉頭,看着不遠處的方向。
碼頭附近的場景總是格外的熱鬧而無序。
而小夏所看的方向,此刻便正圍着一群湊熱鬧的人群。
我好奇心重,便也湊了上去。
稍稍墊腳,越過前頭人的肩膀,便看見地上躺着一個婦人,頭冒大汗臉色绛紅,旁邊還半蹲着一個手足無措的姑娘。
“老板娘怎麽了?”
小夏聲至,這幾個月他比我稍稍長了些個子,此時一下便看清楚了人群裏頭的情景。
我沒有說話,只是玩味的抿了抿嘴唇,果然,小夏剛瞧見裏頭婦人的病症,便不由自主的分開人群,上前搭上婦人的手腕開始就地診脈。
他這一出現,四周都發出驚嘆聲音。
如若不是他被蒙着的一只受傷的眼睛,怕是一會兒就要傳出什麽谪仙降臨之類的段子。
我對他的醫術并不懷疑,有意思的是在小夏出現的瞬間婦人旁邊小姑娘剎那間表現出來的表情。
瞳孔微張,嘴角上揚。
眉飛色舞,絲毫看不見方才的焦慮與急切。
就像是期待了許久的老貓發現肥美的耗子落盡自己早早就布置好的陷阱時所露出的表情。
我沒有出聲拒絕小夏的好心,慢條斯理的幫着他張羅着把婦人送去了不遠處的醫館,前後奔走,打點藥材跟看診的銀子。
小夏在醫館的房間裏熟稔的給婦人施完一套針,我把熱好的毛巾遞過去,還沒來得及開口,一直跟在婦人旁邊的小姑娘已經噗通一下,雙膝跪在了地上。
咿呀。
好熟悉的戲碼。
我好整以暇的期待好戲上演。
小夏反倒被她鬧得有些無措,忙上前要拉她起身,“這是要做什麽。”
我在一旁附和,“對呀對呀,幫着找醫館的是我,給藥錢跟場地費的也是我,你怎麽沖着小夏就跪下了。”
小夏被我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接口道,“你應該謝的是老板娘,我不過是随手幫一把而已。”
那小姑娘聽罷猛的搖頭,眼淚珠子已經斷線一般的噗噗簇簇的往下落。
“謝公子、謝小姐的救命之恩,奴婢身無分文,只有做牛做馬才能報答兩位的恩德。”
我托腮,慢慢打量眼前含羞待放的半張氤氲動人的臉。
“其實以你的姿色,去言笑樓裏肯定能當上頭牌。”
話音剛落,小姑娘的臉色瞬間變得嫣紅,咬牙憤然道,“恩公若要侮辱奴婢的清白,我、我不如一頭撞死的好。”
這劇情跳躍太快,我簡直有點兒喜出望外。
我點點頭,一指旁邊的朱紅柱子道,“那你就撞吧。”
作者有話要說:
☆、21江湖與倒貼
21江湖與倒貼
“……”
她大約實在沒想到我是如此不按牌理出牌的角色,凝着淚珠深情的看了小夏好幾眼,終于在慢動作轉身的時候被好心的小夏拉了下來。
“老板娘她不過是開玩笑的……”
小夏好心幫着我解圍,我遺憾順坡下驢,“對呀對呀,我開玩笑的……你還是做牛做馬不做頭牌吧。”
“……”
那姑娘又嘤咛了幾聲,眼淚就像不要錢一般一顆一顆的滾落下臉龐。
別說小夏,就連是我都忍不住為這個演技叫了聲好,于是順理成章的,我們在客棧與小白彙合的時候,身後跟了一個名叫桃兒的丫鬟。
其實說老實話,我對取名這一項學問并沒有太多的研究。
你看客棧裏頭“小”字打頭的這一溜夥計大概就能明白過來我的風格。
不過看着桃姑娘望着小夏的那雙春意盎然的眼睛,我便哆哆嗦嗦的把事情的經過同小白講述了一遍,換來他幸災樂禍的幾聲嘆息。
他雙手合掌道,“既然人家都這麽表示了,我們便盛情難卻一下吧。”
我在後頭伸手擰他胳膊上的軟肉,“喲喲喲,怎麽旅途空虛寂寞冷想找朵花花草草排解寂寞以慰你的老本行啊?”
小白立刻賠笑嚴肅表情道,“哪能呀,我這就安排她好好伺候老板娘。”
于是當晚,被我改名為小桃的姑娘紅着兔子眼咬着牙在客棧裏忙上忙下,端茶倒水鋪床疊被,好好的踐行了所謂“做牛做馬”的堅定決心。
我撥着茶蓋子吹着熱氣,還是很不解的想,為什麽有些人就是覺得做牛做馬就比做頭牌要來得高尚呢……
一夜好夢。
第二天上路,便又給船家多支付了些旅費。
自然,是小夏掏的腰包,我才吝于給倒貼的人付錢。
小白倒是很有圖謀的一直待在我身邊,觀察我的神色,用手打着扇子啧啧道,“老板娘,我怎麽從昨兒起就覺得你身邊的氣味很不對呀。”
有什麽不對,就是想擠兌我小肚雞腸,容不下長得比我漂亮的姑娘。
我好脾氣的繼續看水看天,“且不說怎麽就那麽湊巧,我們剛下了船就碰上了得了急症的婦人,也不提長得泯然衆生的病婦是怎麽生出來這麽水靈的閨女……你的眼睛比我精明的多,怎麽,故意假裝看不出來她的那雙手根本不是農家女幹活的人嗎?”
小白也笑着把視線投射在了遠方,沒正經道,“桃兒,名字倒是蠻好聽的,也不知道我家的一一被小小白養得怎麽樣了。”
我有點兒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是怎麽從一個小姑娘飛到了被留在酒樓裏的那只公貓的,不過看一眼被留在船艙裏頭被小桃服侍的臉蛋紅紅的小夏,我聳聳肩膀,告訴自己“是福不是禍”。
小桃雖然沒有一雙适合幹活的手,但是卻長了一張适合出面的臉。
因為有了她的存在,連帶着我們白天在船上的夥食都水漲船高了好些。
這一點,小白表示他還是被收買的很到位的,他有些懷念的看着在旁邊念着醫術的小夏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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