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溫晚在辦公室裏等了一小會兒, 沈雁行就進來了。
“下午去哪裏玩了?”沈雁行朝陳方微點頭,示意他可以離開, 然後走到溫晚身邊坐下, 笑着揉了揉她的頭發,“我聽陳方說你沒有買任何東西?為什麽不買些喜歡的東西?”
沈雁行的手修長又白皙, 很好看,也很溫暖,溫晚蹭了蹭他的掌心, 軟聲說:“沒有什麽想買的呀, 喜歡的哥哥你們都給我買了呀。”
女孩子溫聲軟語, 像只沒有骨頭的小貓一樣依賴着他,沈雁行啞然失笑, 笑着點了點她的鼻尖:“你呀, 總是這樣……”
後面的話他沒說下去,溫晚也假裝聽不懂的樣子,依舊一臉乖巧地靠在他的懷裏。
“我記得有條巷子裏有一家手工漢服, 你不是很喜歡漢服嗎?怎麽沒買幾條?”沈雁行像是想起來什麽,寵溺地笑笑:“我們家晚晚這麽漂亮, 不多買點好看的衣服簡直是說不過去啊~”
漢服……
溫晚知道沈雁行指的是哪家, 本來當時她是準備進去那家漢服店的, 誰知道後來發生了點小意外, 還被祁冷抱在懷裏了好一會……
少年的懷抱裏有他特有的清冽氣息,令人忍不住感到心安。
溫晚眸中閃過一絲不自然,很快被掩飾過去, 她笑了兩聲:“人有點多,我就沒進去了,擠着也不好試衣服。”
“好吧,那下次人少了我再陪你去,”沈雁行收了手,好看的眼角微微挑起,“我們現在回家吧,媽已經無數次催我們了~”
語氣很無奈,但又很明顯地能聽出其中的愉悅心情。
溫晚笑盈盈地跟着他站起身往外走,仰頭看他:“那舅舅呢?舅舅不跟我們一起嗎?”
說起這個他就氣,沈雁行一臉無奈:“你舅媽早就把他叫回去去逛超市了。”
溫晚哦了一聲,見怪不怪了。
聽見沈雁行小聲嘟囔了一句:“他們哪還能還記得我們吶……打小就這樣……”
溫晚抿着唇憋住笑,佯裝聽不見的樣子,跟着沈雁行回到了沈家別墅。
*
【晚晚!在嗎?!】
【晚晚!在嘛在嘛!!!】
【親愛的晚晚!你在嗎!!!!!】
溫晚一點開手機,何燦燦的QQ消息就如潮水般瘋狂填滿了整個頁面,一條接着一條,唰唰唰地發過來。
她随意地将頭發用幹發帽裹起來,擦幹手仔細翻看她前面發來的消息——
【班上要組織國慶節假期去秋游,你去不去呀?】
【要去濱城!可以看冰雕啊啊啊啊!那裏還能滑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去不去嘛?】
【去嘛去嘛!】
涼城的冬天不算特別冷,要說下雪也是有的,但要是論起大小,充其量只能算是小雪,還沒落到地面就融化的那種。所以,打小一直生活在涼城的何燦燦很是激動,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她激動興奮的心情。
溫晚被她的情緒所感染,沒忍住勾了勾唇。
接着她又有些犯了難,她并不是很想和那麽多人一起出去,即便是經過了程逢的疏導和治療,可她還依舊不太那麽喜歡呆在人多的地方,喧鬧的環境很容易讓她焦躁起來。
不等她再糾結,何燦燦的一個電話就直接打過來了,她接起:“晚晚啊,你在幹什麽呀?看到我發給你的消息了嗎?”
“我剛洗完澡,現在才看消息。”溫晚放緩了擦頭發的動作,扯下毛巾随手打在椅背上,“其實我……”
不等她把話說完,何燦燦興奮的聲音直接把她的聲音蓋了下去:“晚晚,我們一起去好不好?我好想去啊~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大雪!我也好想堆雪人滑雪啊!”
何燦燦一個人激動地哇啦哇啦的說了一大串,末了,突然想起來溫晚一直沒說話,收斂了幾分,卻依舊難掩語氣中的期待,“晚晚你想去嗎?”
“我……”溫晚有些猶豫,她不是很想去,但是看到何燦燦這麽興奮激動的樣子,她又不想因為自己打消她的興致。想了幾秒,說道:“那我也去吧。”
“歐耶!太棒了!”溫晚都聽見了電話那端何燦燦蹦跶的聲響,然後是何母的一陣河東獅吼“何燦燦!你拆房子呢!”
“略~”何燦燦自知失理,心虛地吐了吐舌頭,降低了音量,“晚晚,我們後天在學校門口集合,然後出發,濱城冷,你記得多帶點厚衣服啊!”
“嗯,好。”
“嗯嗯!我媽媽待會肯定又要上來教訓我了,我先挂了電話啊~”何燦燦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忽不定,溫晚仿佛可以看見她鬼鬼祟祟趴在門上聽何母動靜的樣子,不由得一笑,“好的。”
挂斷了電話,溫晚把手機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上,有些發愣。
媽媽。
有多久沒看見那個女人的臉了呢?
看着天花板上的一個小黑點,溫晚這近視眼一直都沒能看出來那是什麽東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不知是輕松還是沉重地嘆了口氣。
三年了,轉眼間已經三年沒看見了她了,想起來,以後再也不用看見了呢。
真好。
不過……
溫晚想到了遙遠京都的那個人,他要是來找她怎麽辦?
很快她又搖搖頭,嘴角扯了下,譏諷地笑了笑:“怎麽會呢,那個人可是巴不得看到我吧?”
明明當初是那樣想要她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啊。
天花板正中央明亮燈光照在溫晚白皙的臉上,少女動人的臉龐上面無表情,眼神冰冷得仿佛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
自從尤莉得知溫晚即将要跟班上同學們一起去濱城玩之後,整個人已經陷入了情緒糾結中,每天看着溫晚又是高興又是嘆氣的,看得沈明是徹底看不下去了。
他放下筷子,一臉無奈:“老婆,能不能讓晚晚好好吃飯,你這樣盯着她看,我都覺得滲人,更別說孩子了。”
聞言,尤莉瞬間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麽?我們晚晚第一次要一個人去這麽遠的地方,萬一……”她委屈巴巴地看向溫晚,“晚晚,舅媽就是擔心……”
“我知道,但是舅媽我可以的,我是跟班上同學們一起去的,不會有什麽事情的。”溫晚微微一笑,安撫地看着尤莉:“而且就算是一個人也沒關系啊……之前我也是一個人,早就習慣了。”
溫晚的幾句輕描淡寫讓一桌子的人都難受了,想起那時還是小小少女的溫晚曾經的那段‘暗無天日’,所有人都沉默了。
溫晚似乎并沒有覺得這種沉默有什麽不自在,很是自然地給所有人都夾了菜,眉眼彎彎:“吃飯吧,再不吃就冷了~”
“好,不說了,吃飯。”沈雁行率先吃起了飯,沖妹妹笑了笑,“晚晚多吃點啊,都瘦了!長身體呢!”
溫晚哈哈直笑,“哪有呀,都胖了啊!”
他們兄妹嬉笑間,沈明眼神很是複雜地看了眼溫晚,眼眸裏閃過很多情緒,一時間百感交集。
當初那樣陰郁冷漠的少女如今已亭亭玉立,變得生動了,但細細看去,那眉宇間依舊藏着難以看透的情緒,大概是那些曾經的痕跡,總還是有些未消去。
沈明看了眼尤莉和沈雁行,三人同時交換了一個眼神,在氣氛還比較輕松的時候,沈明開口說話,他努力放輕聲音:“晚晚啊,是不是好久沒去程醫生那了?你什麽時候叫你哥哥帶你和程醫生聊聊天?”
溫晚笑着的表情稍有凝滞,然後很快恢複正常,笑意盈盈:“最近嗎?好啊。”
沈雁行一直在不動聲色地觀察她,将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對着沈明和尤莉微微搖了搖頭,幅度很小,溫晚并沒有注意到。
沈明和尤莉眼裏的光某有一瞬間的黯淡,但很快又恢複,沈明溫和道:“那就明天去吧,程醫生剛好明天有時間。晚晚明天沒有什麽事情吧?”
“沒有,明天一天都有時間。”溫晚彎了彎唇角,笑容燦爛:“舅舅我吃飽了,我先回房間去寫作業了啊~舅舅舅媽,還有哥哥你們慢慢吃。”
說完,她放下筷子,輕巧地離開了餐廳。
剩下三人看着那碗只動了幾口的飯嘆息,最後是沈雁行打破了這個局面。
他擡眸,眨了眨眼睛,眼眶發紅,垂眸盯着餐盤上繁複的花紋,聲音很輕:“好像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樣樂觀,”他強忍着聲音裏的哽咽,艱難說出了一個在場三人都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晚晚她好像,一直在為了我們,而假裝很快樂啊……”
氣氛有些沉重,尤莉沒有說話,眼淚卻不住地一滴一滴往下落,沈明伸手拭去她的眼淚。
整個餐廳靜悄悄的,只有尤莉輕輕的抽泣聲。
“為什麽我們晚晚要這麽辛苦啊?為什麽她要這麽難啊?明明什麽都不要想就好了啊,這個傻孩子……”尤莉不敢哭得很大聲,怕被溫晚聽見,抿着唇強忍心酸。
沈雁行的眼睛也是紅通通的,沈明嘆了一口氣,“京都那個好像有找回子嗣的意思。”
“什麽意思?!”沈雁行和尤莉同時問道。
“他們還想要回晚晚?!”沈雁行紅眸微冷,“他們也配?不可能!”
待他稍冷靜,“為什麽?”
沈明眼裏滿是厭惡:“溫氏情況不好。”
僅一句話,桌上其餘兩人瞬間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尤莉氣得身體都在抖,“禽獸!他就是個禽獸!枉為人父!”
沈雁行用力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已是一片冰冷,語氣裏是決絕:“不可能,他做夢。”
“嗯,絕對不可能。”沈明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他溫伯遠不配!”
尤莉一想到初見時少女稚嫩臉龐上那雙麻木冷漠的雙眸,以及那遍體鱗傷,心就疼得一抽一抽,輕聲喃喃:“明明晚晚才是最無辜的啊,可為什麽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卻比她過得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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