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挖筍
微風輕拂,桃花樹上不住有花瓣飄飄揚揚的飛落了下來,有些落在簡亦非的肩膀上,有些落在馬背上,一人一馬站在那裏,身後有金燦燦的陽光,仿佛将他與他的馬都鍍上了一層金邊兒,十分惹眼。
彥瑩望着面前站着的簡亦非,雖然他沒有許宜軒穿得富貴逼人,可眉宇間的英氣卻讓他依舊顯得豐神俊逸。她心中暗自想着,說不定,這簡亦非或許是哪個落魄世家的公子,等着他以後去重整門楣呢。
“肖姑娘,要不要我幫着你去挖小筍子?”簡亦非挑起了劍眉,嘴角彎彎:“我看如意酒樓今日賣酸筍炒肉末實在賣得好,估計過不了幾日他又會來買了。”
“簡大哥,不用了,你自己去忙吧,我花了錢請村裏的小姐妹給我挖呢。”彥瑩瞧着簡亦非的笑臉,心中微微一動,簡亦非笑起來實在有些好看,全然不似平常那憨厚的模樣。他微微一笑,整張臉似乎都生動了起來,看得她都有些發呆。
“啊,這樣。”簡亦非愣了愣,忽然不知道接下來該要說什麽才好。彥瑩面對面站着,他幾乎能數得清她長長翹起的睫毛,一雙眼睛黑葡萄一般,又如那一泓春江水,有水波蕩漾,讓他的腦袋忽然有些發暈。
“那、那、那……我先回去了。”簡亦非心裏“撲撲”直跳,臉色有一些發紅,他翻身上馬,又有些不舍,轉過頭來:“肖姑娘,有什麽事兒,記得來捎個信。”
“好。”彥瑩點了點頭,靠在門口笑微微的望着簡亦非揚鞭打馬,飛快的跑開了去。這青蔥少年,怎麽忽然就臉紅了,彥瑩揪住了伸到自己面前的桃樹枝子,低頭看了看粉色的花瓣,心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自己怎麽便想這些事情了?最先要做的,難道不該是帶着一群姐妹好好賺錢?
“三姐。”身邊響起了細細的聲音,彥瑩低頭一看,才發現六花手中攥着一根小筍子,正在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三姐,你怎麽臉紅了?”
“我臉紅了?”彥瑩伸手摸了摸臉蛋,是有些燙,只不過她嘴上依然強辯:“我哪有臉紅,你看錯了,是日頭照在臉上,曬熱了吶。”
六花疑惑的看了看彥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我的臉沒有曬熱?”
“……”彥瑩一時語塞,馬上反應過來:“你個頭矮,日頭沒照到你。”
六花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要快快長高,要和三姐一樣高,也能做好多好多的事情,賺好多好多的銀子,買好多好多的新衣裳穿!”一口氣說了幾個“好多”,六花的眼睛更亮了幾分,似乎看見了不少雪亮亮的銀子在眼前不住的跳躍。
“會有那麽一日的。”彥瑩握住了六花的手,擡眼便望見小路上影影綽綽的走來了好幾個人,仔細一看,卻是四花五花與村裏幾個小丫頭走了過來,她們每人臂彎裏挎着一個竹籃,瞧着便很是沉重,吊在胳膊上頭,墜墜的往下落了去一般。
“三花姐!”走在四花身邊的桃花十分開心,将籃子舉起來讓彥瑩看:“你瞧,我今日挖了不少小筍子吶。”
彥瑩朝她笑着點了點頭:“快些進來歇歇氣兒,我這就去旁邊家裏借一杆秤出來稱,到時候就知道要給多少銅板給你了。”
桃花聽着笑彎了眼睛:“好的好的,我們先進來等你。”沒想到三花姐說話算話,今日真的要給她們銅板,桃花十分開心,原來還以為四花說着玩呢,想着順便幫幫忙就是了——可是,真的有錢!
彥瑩走到村口的屠戶家裏,問屠戶娘子借了一杆秤,屠戶娘子有些好奇:“三花,你要稱啥東西喲?”
彥瑩笑了笑:“我秤點米糧。”拿着秤往家裏走,彥瑩心裏頭想着,只怕自己要去買杆秤才行,總不能每天都來借秤吧?忽然之間便有些懊悔,剛剛簡亦非說要不要幫忙,自己該請他幫忙去買一杆秤的。
屠戶娘子站在門口望着彥瑩的背影,有些奇怪,嘟囔了一句:“肖老大家秤米糧?這時候?他家有錢了?竟然能買大米了?”
心中十分好奇,屠戶娘子慢慢吞吞跟着彥瑩走了一程,站在離肖老大家不遠的地方,不住的往院子裏邊張望。
“你在這裏做啥子?”屠戶娘子正看得入神,就聽有人在她身後說話,轉過臉來,卻是肖來福的婆娘:“探頭探腦的,看啥?”
屠戶娘子朝那土磚屋呶了呶嘴:“肖老大家三丫頭剛剛跟我借秤哩,說是要稱米糧。我卻是有些不相信,想到這裏站着看個究竟。”
“這肖家三丫頭,最近不知道怎麽,忽然就有銀子了!”肖來福婆娘撇了撇嘴:“你曉得伐,今日她喊了我家來福的騾車進城,給她們家姐妹每人扯了一塊花布,割了老長一塊豬肉回來。我們家來福說,還買了不少東西,他都沒來得及細看!”
“喲,怎麽來的銀子?肖老大最近都沒出去幹活哩!即便是出去幹活,一個月起早摸黑的,不過賺個一兩二兩的,怎麽舍得這般買?”屠戶娘子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這銀子……來得很蹊跷哇,肯定不是什麽正路子來的!”
肖來福婆娘不住的點着頭,一雙眼睛都快要瞪了出來:“我琢磨着,應該是上回來的那個神氣活現的什麽世子給了銀子。”
“嗯吶,我也聽說了這事兒!”屠戶娘子也覺得應該是這樣,上次那個世子來的時候,自己跟着自家男人趕集賣肉,沒親眼看到,可回來以後,大家都不住的紛紛議論着這事,即便她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肯定是那世子爺給她的銀子,要不是肖三花怎麽能這般大手大腳的給姐妹買新衣裳?屠戶娘子的眼睛裏頭差點要冒火:“那肖三花有什麽好看的?還不如我家二妮生得樣子美。”
肖來福婆娘“噗嗤”一笑:“你就算了,你們家二妮,光看着那圓滾滾的腿腳……”
“我呸!你說啥吶,胖一些是福氣,福氣,你懂不?”屠戶娘子聽了十分不舒服,她的二妮,可真是個美人,臉上肉多,身上肉多怎麽了?那是自家有錢,喂得好,才會結實!哪裏像肖家三丫頭,那手腳瘦嶙嶙的,好像風吹就會倒一樣!
兩人正在拌嘴,就見肖老大院子裏飛快的沖出了幾個小丫頭,笑聲歡暢,就像那銀鈴兒似的。屠戶娘子一把扯住從身邊跑過的桃花:“你們咋這麽着急呢?什麽事兒這樣高興?快些說給我們聽聽!”
梅花停住腳,笑嘻嘻的将手裏挽着的竹籃子捧了起來:“你瞧,你瞧。”
竹籃裏有幾十個銅板,被要落山的日頭照着,閃着亮兒。屠戶娘子與肖來福婆娘都有些發愣:“這麽多銅板!哪裏來的?”
梅花指了指肖老大的院子:“三花姐給我們的!我們幫她挖小筍子,她就給我們銅板。一斤能有兩個銅板呢,要是剝了殼的,能值四個!”
桃花一把将梅花拉了過來,朝她瞪了一眼:“別亂說!”
要是讓村裏人知道了,大家都去挖小筍子了,那自己也就賺不到錢了。桃花拉着梅花飛快的往家裏跑,今天兩姐妹一共賺了八十個銅板,可是一大筆錢,阿娘阿爹見了肯定樂呵得合不攏嘴!
“梅花,咱們明天一邊挖一邊剝殼,這樣下來,一個籃子就裝得多些了。”桃花風風火火的走着,一邊劃算着:“你瞧,要是咱們今日賣的全是剝了殼的,那能賺多少?”
梅花“呀”了一聲,激動得全身發抖:“好多銅板哩!”她兩條腿走得飛快:“咱們去告訴阿娘,明日咱們一家全出去挖小筍子。”
“嗯。”桃花用力點了點頭:“咱們要是能挖十日,肯定就能攢出一個二兩銀錠子來了。”
屠戶娘子與肖來福婆娘看着桃花梅花兩姐妹的背影,有些疑惑,互相望了望:“咱們去肖老大家打聽打聽?要是真有這樣的好事,讓家裏的丫頭出去挖小筍子,也能掙些銅板回來!”
兩人蹭蹭蹭的走到了肖老大家的院門口,就見着院子裏邊放了兩個大木盆,四花五花與六花坐在小杌子上頭,正在低頭剝着小筍子,她們的腳邊已經堆起了一層高高的小筍子殼。
“你們三姐吶?”屠戶娘子笑了笑:“我來接秤了。”
彥瑩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手裏拿着那杆秤,笑着朝屠戶娘子點了點頭:“嬸子嫂子,你們先坐坐,我去沏茶出來。”
屠戶娘子與肖來福婆娘互相看了一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肖老大家,也能喝上茶了!這可真是一件玄妙的事情。
喝茶,是那些有錢的閑人家才有的習慣,像村長肖文華家裏,就喝茶,雖然大部分是粗茶,可畢竟那也是茶!可是來肖老大家也能喝上茶了,這課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挖筍
銀色的月光靜靜的傾瀉在地面上,地上有着被拉得很長的樹影,黑黝黝的一片,晚風一吹,那樹影便不住的搖晃着,仿佛是妖魔鬼怪在伸着長長的胳膊舞動一般。
一個農家小院裏,有着昏暗的燈光,廚房的桌子旁邊坐了兩個人,兩人都皺着眉頭,臉上露出不歡喜的神色。
“婆娘,你這到底是怎麽了?”肖來福望着自家婆娘那若有所思的神色,只覺得有些不尋常。今日他回來得晚,回來便瞧見冷冷的竈臺,自家婆娘正蒙着腦袋睡覺,丫頭小子圍住了他:“阿爹,你怎麽才回來?阿娘躺着不肯起來做飯!”
肖來福心裏着急,趕緊将自家婆娘身上的褙子扒拉開,伸手在她額頭上貼了下:“婆娘,你沒有哪裏不舒服吧?”
肖來福婆娘将被子一掀便翻身起來,眼睛鼓鼓的瞪着他:“心裏頭不舒服!”
“咋的啦?你有啥不舒服跟我說說!”肖來福看了看跟在身後的兩個孩子,有些莫名其妙:“再有哪裏不舒服,也得給孩子做了飯吃!”
肖來福有兩個娃,女娃今年七歲,男娃五歲不滿,兩人都還是懵懵懂懂,只知道張着嘴巴要吃的年紀,所以肖來福的婆娘不弄飯菜,他們只能餓肚子。兩人攥着肖來福的衣角,就聽着“咕嚕咕嚕”的聲響。
肖來福婆娘沒吭聲,可能是自己也餓了,趕着起來,讓肖來福燒火,她烙了幾張餅,給兒子的那張餅裏頭還加了個雞蛋:“狗蛋,這個是你的,趕緊拿着到旁邊吃,可別再給你姐姐吃了,這是阿娘特地做給你的。”
肖來福聽着這話就有氣:“你不會烙兩張雞蛋餅?一張給枝兒,一張給狗蛋,幹嘛要讓枝兒吃得差些?”雖然枝兒是個女娃,可因為是肖來福得第一個孩子,過了兩年才有了狗蛋,他心裏頭自然先疼愛了些。再說他兩年前想岳父家借了銀子弄了輛騾車,去豫州城拉貨,送村裏人進城,也掙了些銀子,家裏的日子還不是那般拮據,兩個孩子吃張雞蛋烙餅還是能吃得上的。
“烙兩張雞蛋餅?你說得輕巧!”肖來福婆娘将鍋子敲得叮當響:“家裏有多少錢?還能讓枝兒吃上雞蛋烙餅?你可真是心大,人家都是死命攢錢,你倒好,這般大手大腳的!”
肖來福啃了一口烙餅,只覺得幹巴巴的:“給我倒杯水!”
躲在角落裏吃烙餅的枝兒趕忙站起身來,摸着走到一邊放水壺的角落,倒出了一杯水來:“阿爹,喝水。”
肖來福接過水杯,摸了下枝兒的頭:“枝兒乖,吃了烙餅帶着弟弟去玩一陣子,然後就回屋子去睡覺。”
“好。”枝兒的一雙眼睛骨碌碌的轉,在這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的大了幾分,她默默的轉過頭去,走到一旁繼續啃着烙餅,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娘自己也是女的,為什麽她還不如爹這般疼愛自己?
肖來福喝了一口水,望了一眼婆娘:“今日誰惹了你?這麽大的火氣?”
“喝水喝水,人家肖老大家都喝上茶了,你曉得不!”肖來福婆娘将手拍着桌子砰砰的響:“咱們家還是喝冷水,人家喝茶吶!”
茶葉要錢買,燒水沏茶要費柴火,這茶葉,哪裏是一般人家能喝得上的?盡管肖來福家住着土磚屋子,可人家卻吃着肉,穿着新衣裳,喝着茶!肖來福婆娘越想越氣,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悲憤的心情。
她是遠嫁過來的,娘家姓文,離這肖家村還有四十多裏路。剛剛給肖來福的時候,肖家啥也沒有,只比肖老大家好一點點。挨着受了幾年苦,她娘家兄弟不知道怎麽忽然就發達了,家裏有了些餘錢,肖來福便慫恿着她回去借錢,好說歹說借了些銀子,肖來福便買了輛騾車,小日子這才慢慢過得好了起來。
要是運氣好,肖來福一日能賺得三四百文錢,只不過也有沒事情做,就在家中歇氣的光景。這兩年肖來福起早摸黑的做事,總算在今年将娘家兄弟的銀子還了一大半,剩下也沒多少了,再緊把細用的攢着,估摸着再過一年就能還清了。
自從肖來福趕騾車以後,肖來福婆娘就覺得很是得意,總覺得來銀子快,只要肖來福碰得好,一個月就能攢下五六兩銀子。她從肖來福手裏接過銀子的時候,心裏頭很是高興,總覺得這村裏,除了村長肖文華家,村口的屠戶家,四斤老太家,算來算去,能比她家有錢的人也不多了。
肖老大,素日裏頭是她嘲笑的對象,可是萬萬沒有想到,肖老大家裏竟然能喝得上茶,這一打擊,讓她覺得很是難以接受,從肖老大家回來,她便有些暈暈乎乎,一個人躺在床上,心裏頭不知道想些什麽,只是覺得有些憋屈。
“肖老大家喝上茶了?”肖來福也是詫異萬分,他知道這、肖三花手裏該有些閑錢,可沒想到她竟然還買茶葉回去喝,這可不是燒得慌?
“真的。”肖來福婆娘沒精打采的應了一聲:“我今日與村口屠戶娘子去她家了,她沏了茶出來,那茶葉都是細茶,根本不是村長家那種茶葉梗子。”她咬了一口烙餅,只覺得那餅硬邦邦的,實在難吃,若不是她自己烙的,她肯定早就拍着桌子罵起來了。“唉,也不知道他們家的錢是從哪裏來的,我們都說大概是上次那個世子送了銀子給她。”
“我覺得不是。”肖來福若有所思:“上回她坐了我的騾車進城,拉了二十多個大壇子回來,今日又拉了三十多個,我總覺得他們家忽然有錢,跟這些大壇子有幹系。”
“大壇子?什麽壇子?”肖來福婆娘皺起了眉頭:“陶的?”
“自然是陶壇子了。”肖來福點了點頭,啃了一口烙餅:“兩次合計起來差不多六十來個壇子,她買這麽多壇子作甚?”
“吖,當家的!”肖來福老婆忽然興奮了起來:“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沒跟你說!今日肖家三丫頭,讓桃花梅花給她去山上挖小筍子,兩個銅板一斤,若是剝了殼,那就是四個銅板一斤吶。”
“小筍子?這東西山上到處有,她還出錢買?真是錢多了?”肖來福搖了搖頭:“肖家三丫頭這般大手大腳,就是那世子爺給她再多的銀子,也會被她花光吶。”
“當家的,我明日也想去挖小筍子,帶着枝兒上山去,挖上一日,七八十斤應該沒問題。”肖來福老婆忽然就興奮了起來:“那我也能賺點零碎開銷的錢了。”
肖來福吸溜了一口涼水,只覺得心裏頭冰涼一片,他沉思了一番,搖了搖頭:“不中,不中。”
“怎麽了?”肖來福婆娘有些心急:“那可是錢,都是實打實的銅板!你難道不想要我掙錢不成?”
“我不是不讓你去山上挖。”肖來福若有所思的看了婆娘一眼:“你挖了回來,別賣給肖家三丫頭。”
“不賣給她?我們家裏拿了炒菜吃?”肖來福婆娘搖了搖頭:“這小筍子最最耗油,我們家還沒那麽多閑錢買油炒小筍子吃!再說了,挖那麽多回來,自家也吃不了那麽多吶。”
“你可真笨。”肖來福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婆娘一眼,自家婆娘實在是有些笨。肖家三花買那麽多壇子,又讓人給她挖小筍子,肯定是與她家忽然有錢有些幹系的:“婆娘,你這兩日先莫要去挖那小筍子,讓枝兒去挖點就是了。你留心看看有沒有陌生人去肖老大家,盯緊着些,指不定咱們還能從這上頭掙點銀子。”
肖來福婆娘聽着自家男人的話,不住的點頭:“好好好,我非得弄清楚,肖家三丫頭的銀子是怎麽來的!”
第二日,肖家村裏似乎就跟往常不一樣了,一大早起來,就有一群人胳膊彎裏挎着竹籃子,匆匆忙忙的奔到了後山,似乎生怕被人搶了什麽寶貝一般,那腳下生風,一轉眼便不見了身影。
四斤老太正拿了一個馍馍站在自家屋子門口,見着屠戶娘子帶着她那個圓滾滾的二妮也氣喘籲籲的跟着那群人往山上跑,心裏頭奇怪,一把揪住屠戶娘子:“你這是咋了?去幹啥子喲?怎麽跑這麽快吶。”
屠戶娘子将四斤老太的手一甩:“你快些松開,莫要耽擱我賺錢!”
二妮睜着那雙似乎永遠也睜不開的眼睛,兩個腮幫子上肉嘟嘟的一團:“四斤阿婆,你也來挖小筍子吧,肖老大家那個三花收小筍子,兩個銅板一斤!”
“什麽?”四斤老太将耳朵掏了掏:“你說啥?再說一遍!”
二妮将嘴巴湊到了四斤老太耳朵邊上,用盡全身力氣吼了一句:“肖三花收購小筍子,兩個銅板一斤!剝了殼的,四個銅板一斤!”
“哎呀呀,這麽大聲音作甚!”四斤老太唬得往旁邊一跳,手中的馍馍滾到了地上,她彎腰将馍馍撿了起來,拍了拍灰就往嘴裏塞,眉頭卻皺得緊緊的,眼珠子一轉,她大聲吆喝了起來:“五木六木七木,你們兄弟幾個快些去山上挖小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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