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動搖了

崔安娜來學校的第二天, 裴寧寧也來上學了。

早晨，仙和高門口。

裴寧寧穿着仙和高的制服，走在路上, 慢吞吞的爬坡，動作溫柔優雅, 唇邊一直挂着如沐春風的笑。

她正走着，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了她一下, 興高采烈的喊了聲：“小春！”

裴寧寧眼底閃過得意，而後緩緩回頭, 輕輕柔柔的笑：“妍珠，你認錯了, 不是小春，是我啊，寧寧。”

妍珠臉上的笑容僵住, 随即演變成怒火，抱着肩膀，輕蔑的看她, 嗤笑：“我說怎麽這麽長時間沒上學呢，原來是去做整形了，怎麽，按照小春整的？”

“你看看你這幅模樣，真夠惡心的, 你再怎麽模仿小春, 也成為不了小春。”

“真夠晦氣的。”

說着，妍珠惡狠狠的撞了一下她肩膀, 和她擦肩而過，其實妍珠極為憤怒裴寧寧做出這麽惡心人的舉動, 雖說她整的和小春不太像，做出小春那副溫柔模樣，也顯得不太自然，甚至是有些虛假，可她偏偏看背影還真就認錯了，這讓妍珠覺得心虛，有種背叛了小春的感覺，所以這才匆匆就走了，否則她肯定要狠狠教訓裴寧寧一頓的。

裴寧寧擡起臉，盯着妍珠的背影，眼底閃過笑意，果然啊，她整完容，像小春，連妍珠都對她寬容不少，今天竟然只是放幾句狠話就離開了，若是之前肯定是要抓着她頭發打她的。

裴寧寧自己腦補許多，但妍珠其實也是因為欺負崔安娜的事情被家裏警告了，讓她最近安分點，所以這才放她一馬。

裴寧寧到了班級，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點異樣，雖然不明顯，但似乎确實能在她臉上看到小春的影子。

大家都想不通，這暴發戶搞什麽啊，該不會是在模仿小春吧？

她和崔安娜不在的這段時間，班級調整了座位，崔安娜和裴寧寧座位不挨着了，崔安娜從昨天回到學校開始就一直追着宋然跑，她知道宋然受委屈了，所以想快點安撫好他，跟他和好如初。

今天也是如此，上課之前絕不回教室，下課後匆匆就跑出去，去找宋然，因此也沒來得及關注裴寧寧。

裴寧寧下課的時候故意去尹春面前晃了一圈，聲音柔柔怯怯的：“小春，好久不見。”

尹春看見她這張臉，也沒有什麽驚訝惱怒，依舊溫溫柔柔的，微笑着輕輕點頭，她依舊衆星捧月，身邊圍了許多人。

看見裴寧寧過來，妍珠實在忍不了，站起身來，狠狠推了她一把：“什麽啊，真以為你這張江南臉能比上小春啊，照鏡子看看你這張臉吧，埋線的痕跡這麽明顯，在這裏招搖什麽啊，還敢跑到小春面前來，你有沒有羞恥心啊！”

其他女生們紛紛附和：“在哪家醫院做的啊，說出來，我們好避雷。”

“真是醜人多作怪！”

“惡心死了。”

妍珠尖利的指甲按在裴寧寧臉上，劃出濃重的紅痕，惡狠狠的警告：“再模仿小春，就毀了你這張臉。”

說着，她語氣頓了頓，嗤笑：“啊，對不起啊，我忘了，你還要靠這張臉競選仙和女神呢。”

“你現在還是零票呢，真可憐。”

裴寧寧被迫仰着頭，眼底滿是屈辱，她沒想到整形之後還是這幅境地，忍耐着不敢說話。

尹春柔聲開口：“妍珠啊。”

妍珠松開手，讓裴寧寧滾，然後又變回乖巧的小貓咪，趴回到尹春的桌子邊：“小春。”

“別生氣，我就是看她不順眼，竟然還敢模仿你，教訓教訓她。”

尹春只是笑笑，沒說話。

裴寧寧回到座位上，卻并不氣餒，慢慢來，這本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她有耐心。

趁着下課，裴寧寧又約了班長在消防通道裏見面。

班長抱着她，溫和的誇贊：“寧寧你這次回來更漂亮了。”

這是裴寧寧近期聽到最動聽的話，笑着開口問：“我漂亮還是尹春更漂亮。”

班長抱着她，花言巧語：“當然是我的寧寧更漂亮。”

心裏卻十分不屑，真是沒有自知之明啊。

裴寧寧提醒他：“千萬別錯過投票時間。”

班長輕笑：“記着呢，放心吧。”

說着，吻上裴寧寧的唇瓣，呢喃：“今天晚上行嗎？”

裴寧寧卻還在推脫：“等結束後吧。”

她也不傻，怎麽可能不見兔子就撒鷹呢。

班長頓時就是失了興致，匆匆吻了她幾下，就退開身子，魚兒不上鈎，用來釣魚的魚餌頂多也就用來耍耍她了。

他不愛強迫。

宋然感冒了，尹春頭也跟着有些輕微的暈眩，從昨天到現在她一直都有吃止痛藥，沒想到卻派上了意外的用場。

下午開始，天空就陰雲密布，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天色也比以往更昏暗些。

放學，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尹春還坐在位置上整理筆記，梁俊離開教室，路過後門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往裏面看了一眼，少女坐在位置上，坐的端正優雅，光看背影也知道很認真。

他很期待這次水平測試公布成績的那一天，到那時，他要是拿到了一等，尹春就會擡頭看他了吧。

站在原地盯着良久，梁俊才緩緩擡步離開。

宋然終歸是沒能逃過這頓打，放學背着書包出來，就看見站在走廊，勾唇笑着等他的宋年和晉準，眼底滿是惡意。

他們的刁難和霸淩，沒有理由，無趣的時候，煩躁的時候，想找他麻煩的時候，随時降臨。

宋然頓住腳步，放低他們警惕，淡聲問：“怎麽，不是前些天才打完嗎？又要折磨我？”

宋年勾唇輕笑笑，走到宋然面前，擡手拍了拍他的臉，語氣無辜：“我的好弟弟，說話那麽難聽幹嘛，什麽叫折磨啊，溝通溝通感情罷了。”

“你不想和我變得親近嗎？”

宋然沉默着沒說話，随即擡眸看向走廊的另一側，聲音淡淡的喊了聲尹春。

宋年和晉準下意識就扭頭看過去，根本就沒有少女窈窕的身影，宋然卻猛的轉身就跑，他們再扭頭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宋然已經狂奔跑走了！

他竟然敢耍他們。

還沒等宋年和晉準有什麽動作，幾個跟班已經追上去了，他們倆黑着臉走在後面。

宋然慌不擇路，匆匆往天臺上跑去，那裏沒人，他只要先跑上去，把門鎖上就好。

跟班們在後邊一路狂追。

宋年臉色極為難看，晉準臉色也不怎麽好，竟然敢耍他們，聲音淡淡的：“他跑不了。”

宋然躲到天臺上去，在裏面把門反鎖上，幾乎是他剛手忙腳亂的把門鎖上，跟班們就已經追上來了。

他緊緊堵着門，門那邊，跟班們兇猛的踹門。

“宋然，把門打開。”

下雨了，天色昏暗，淅淅瀝瀝的雨水砸在宋然蒼白的臉上，他身子緊緊貼着身後的門，努力抵擋着，竟扯開唇角，淺淺的笑了，意外的有些暢快，人果然還是要反抗，才覺得自己還活着。

跟班們還在外面狠狠踹門，天臺的門本就老舊，他們一直踹，已經松動了，晉準和宋年上來之後，他們讓出來一條路，晉準黑着臉狠狠一腳踹在門上，一下子就把門踹開了，門被踹開，宋然也被彈出去，摔倒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還在笑，神情陰郁冷淡，唇瓣上磕出血，雨滴砸在他臉上，落在地上，砸進小水坑裏，濺出細小的水花。

跟班給宋年撐着傘，他走過去，垂眸俯視着宋然，臉上陰雲密布，風雨欲來，良久，擡起腳狠狠踩在宋然手指上，重重碾壓。

“跑的還是不夠快啊，怎麽每次都被我們抓到啊。”

晉準雙手插兜，視線吊兒郎當的搜尋一圈，朝着角落裏走過去，拿起一根鐵棍，冷着臉，狠狠朝着宋然的腿上砸去，低聲咒罵：“西八，敢耍我們是吧！”

他說的是剛才宋然騙他們尹春來了，然後借機逃跑的事。

宋然很痛，但他很能忍痛，反倒輕笑着，神态顯得有些扭曲陰郁，雨滴砸進他眼睛裏，眼前景象愈發模糊。

他的笑把宋年激怒了，宋年極為生氣的時候，反倒會平靜，而且會笑，笑的很滲人。

教室裏，尹春手指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腿似乎也有一瞬間的痛覺，因為早上，中午都吃了止痛藥，所以感覺不是很明顯。

她輕輕放下筆，拿出手機給宋年發了條消息，随便在IG上找了家甜品店分享給他。

［這個草莓蛋糕看起來很不錯，要一起去吃嗎？］

天臺上，宋然躺在地上，意識模糊，但冰冷的雨滴砸在他臉上，卻讓他始終無法昏過去。

宋年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消息，而後眼神輕蔑地瞥了宋然一眼，就匆匆離開了。

雖然有人給他撐傘，但身上頭發上還是濕了，從天臺上下去的時候，給尹春發消息回複。

［好，小春，你先去，稍微等我一下，我可能會晚一些。］

他不能衣冠不整去見尹春，要先回去換身衣服。

宋年離開後，晉準看了一眼他背影，神情意味不明，能匆匆把宋年叫走的，也就只有尹春了。

兩人又要約會去吧。

他頓時也沒了興致，垂眸輕飄飄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宋然，煩躁的拂去衣服上的水珠，也轉身離開了。

大家都走了，只剩宋然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他昏昏沉沉的，身上又冷又燙，被雨水淋着，感冒發燒，又被打個半死，他從未這麽難受過，求生的欲望反倒在此刻被激發到了極致。

宋然躺在地上，無力的眨了眨眼，淚水混着雨水從眼角滑落。

拜托，不管是誰，救救我。

良久，他短暫昏過去，卻又被砸在鼻尖上的雨水再次淋醒，睜開眼睛，眼前是模糊的，只看見有一把顏色素淡的傘緩緩遮住他的臉，遮去風雨。

沒有雨滴砸進他眼睛裏，宋然終于看清眼前的人，溫柔清麗的一張臉。

他緩緩伸手，抓住尹春的腳踝，像是在哭，但又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

尹春緩緩蹲下身子，從口袋裏拿出止疼藥，喂給他：“張嘴。”

宋然張開嘴，将藥生吞下去。

尹春依舊是那副溫柔眉眼，但宋然可以肯定，他沒在她眼底看見任何憐惜。

少女拿出手機，輕輕柔柔的開口：“我給安娜打電話，讓她來……”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宋然握住手，他嗓子極啞，透着股滞澀感：“別……”

“別給安娜打電話。”

“尹春，就這樣陪我待一會兒，好嗎？”

尹春垂眸看他抓着自己的手，眼底冷淡，宋然不知道的是她的電話早就已經撥出去了。

少女半蹲在他身邊，濃密卷翹睫毛遮去眼底冷淡的笑意，一言未發。

電話那邊的崔安娜，伴随着雨聲，聽的一清二楚，一瞬間手腳冰涼，甚至指尖都在抖。

宋然的心似乎真的動搖了，他……喜歡上了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