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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有兩尺厚了吧,倘若一個人身上的血都流盡,能否染紅這足下二尺白雪?
宴帝不禁打了個寒顫,身上即刻多了件外袍,他側臉,斯年長發及腰為他整理着外袍,她眼神慌張,羞赧一笑,“夜涼,添件衣裳。”
這是斯年第一次主動與他說話,更是第一次向他示好。
他一直渴求的不就是這個嗎?他望着她,失了神,看着她精致如畫的臉,他心神蕩漾了下,是了,面前這個人,方是唯一有資格擾他心思之人,她是他的皇後......
斯年被他盯得有些發慌,咬唇垂目低下頭,雪光映在她泛起紅暈的臉龐,不勝嬌羞。宴帝上前,打橫抱起她,走向龍榻。
成親數月來,第一次,近距離仔仔細細觀賞着她,通體雪白,比窗外的皚皚白雪還要白上幾分,他顫着手,抖落掉她身上最後一層衣衫。
他在她身上喘着粗氣,說:“斯年,我愛你,只愛你一人,斯年......斯年......”他确信,他沒有騙她,更沒有騙自己,他愛她,說的次數多了,也就是真的了。
遲來的洞房花燭,終于圓滿在這除夕夜。
斯年微喘着細氣,嬌羞着埋進錦被裏,宴帝瞥向窗外,漫天的白雪無聲無息依舊在落,他晃了一晃,拽起身側的斯年,使她背對着他,又要了一次。
從後面進入時,他把頭埋進她脖頸,嗚咽着說:“若是重來一次,我絕不會如此害你,對不起......”
斯年感覺到脖頸處一片濡濕,他哭了,這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宴帝,竟然哭着對她說對不起......
聰慧如她,如何不知她父親與她未來的夫婿暗地勾結謀朝篡位,沒牽連九族已是莫大的恩惠,她只是過不去自己心中那道坎,尤其在他面前,更不知該如何自處。
她對他,幾乎沒有什麽印象,只知道,他是她未來夫婿的皇弟,曾在皇陵守了一年孝的皇弟。
直到封後那夜,他喝得酩酊大醉,向她道出了多年前的一次盛典上,他不慎摔倒,跌落了一地貢品,當時,一衆皇室群臣,沒人上去幫他,只有她一人,出席幫他撿了幾個貢果。
這些,她全然不記得,經他如此說,她竭力回憶了許久,方才憶起模模糊糊中有似乎有那麽回事。
她眼中盛氣淩人的宴帝,竟然也有如此專情一面,她愈來愈迷糊,一心想要探究這個人,他的內心深處,到底還藏着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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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時起,斯年發現,她居然開始在意起他去玉霞殿的次數,開始在意他對那個周國公主時不時的挑逗,直至那夜,他躺在她身側,呓語着周國公主的名字,她心一下墜向無邊深淵,她一直在意的,原來是他,竟然是他......
送周國公主與她情郎走的那夜,那個公主告訴她,宴帝與公主的一切,都是在做戲,他在睡夢中呓語公主的名字,也是假的,為的只是讓她吃醋。
這個宴帝,在情^事上,是如此的稚嫩,居然用起了這種拙劣的小孩子把戲,可是,她不照樣中招了嗎?
公主說的對,她與宴帝兩個人,都太倨傲,夫妻相處,總要有一個人先低頭,宴帝做不來,不如由她來做。
這幾日,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機,今夜,他着單衣赤足孤寂的立在窗前,不正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契機嗎?
宴帝是愛她的,不然,她私自放走了那個周國公主,他怎麽沒有發火?甚至連一絲愠色都沒有,平靜的像沒發生過此事一般,仿若,那個公主,從沒有來過。
他們之間,再沒有她人,一直也未有過她人。
他一直遵循着封後那夜對她的承諾,沒有冒犯過自己,除卻那夜故意裝睡呓語旁人名字的那次,他一直都很安分。
今夜她放下矜持,稍稍對他示好,他就......
斯年躺在龍榻上,背對着宴帝,感受着他在她身體內的律動,他把頭埋在她頸窩,哭着對她說,“若是重來一次,我絕不會如此害你,對不起。”
他做為一國之帝,一直做的,都是帝王該做的事情,論起來,他根本算不上是害她。
斯年心頭一熱,低喘道:“煜珩,我已經不怪你了。”
宴帝怔住,煜珩,是他的名字,臨走,她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好,他不配讓她記得他的名字。
大年初一,雪依舊沒停,宮內一派祥和喜慶的景象,宴帝身着明黃的龍袍,與大紅鳳裙的斯年并肩行至在猩紅的絨毯上。
入眼,到處都是明黃,随處都是猩紅,就連晶瑩剔透的白雪上,也積了些紅色的炮屑,支離破粹,淩亂地散在地上,又被新落的雪覆蓋住......
步至金銮椅上,身側的皇後端莊明媚,金碧輝煌的朝堂上,跪伏了一地的大臣,他挺直脊背金玉良言道了幾句賀詞,群臣衆口一詞高呼萬歲,斯年不察的向瞥了他一眼,又紅着臉端坐在高堂之上。
他要的帝王生活,一直都是這樣,在這個大雪紛飛的新年伊始,全都實現了,實現的有些不太真實。
世間一切,他應有盡有,可是,內心深處缺了一個大洞,怎麽填,都填不滿,或許,這一世,都填不了。
周國太子呈了份加急密函,打開來,是火弩^箭最後一道工序。
宴帝攥着這封密函,指節慘白,指甲掐進肉裏,血浸在了密函上,他慌忙用手掌細細拭去,若是髒了這份圖紙,打造火弩^箭的匠師看不清上面的字樣,可就不好了。
他笑了一笑,到底,他是個冷血的帝王,這樣的他,才是原本的自己吧。
玉霞殿再沒有去過,斯年問過他一次,玉霞殿要如何布置,先前的一室碧色,與雍容華貴的皇宮,太不匹配。
他當時笑着對斯年說,她既是他的皇後,就是這皇宮的主人,宮內的一切,她想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不必過問他。
他心中的那個洞,愈來愈大。
夜深人靜,寬大舒适的龍榻上,軟香溫玉裏,他總是面對着斯年光滑如玉的背,保持從後面進入的姿勢,情迷意亂中,胸口的那個洞,稍稍得到絲絲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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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國保和殿上相見,她坐在數丈遠的對面,托着腮幫打盹兒,面容極其疲倦,左臉上一道駭人的疤痕,從眼角蔓延至臉頰,瞅着,不是新傷。她身側的一個病怏怏的公主偷偷扯了她一下,她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驚醒,嘴角還殘留些許口水。他不覺失笑,舉起酒杯向她遙遙示意,她掃了他一眼,并沒有認出他來,皺着鼻子可勁兒的嗅着什麽,再一會兒,他了然,她在嗅酒香。
他不禁納悶,這一年間,她到底經歷了些什麽。
衆人起身給周皇敬過酒落座時,她身側的公主臉皮抖了一抖,她坐了個空,跌落在地上。
這個場景,多麽的相似,他心尖顫了一下,好像遇見了另一個自己。
無論如何,他要把她帶走,帶離這個是是非非的漩渦。
一晃數月過去,她身上仿佛有種魔力,總是無形中召喚着他前去依靠。
她不似斯年那般聰慧,好多時候,他明示暗示旁敲側擊好多次,她也不知他到底什麽意思。
她常常經不住唬,那次,她眼睛突然失明,襄王走後,她頻頻發火摔東摔西,脾氣大得不行,他耐不住逗了她一句,是不是想随襄王一起回周國?
她果然被唬住,不敢再胡鬧,他親率禁衛去深山老林威逼利誘帶了巫神過來,趕去玉霞殿時,她穿着绛紅色衣袍,面容祥和爛漫,一直在笑。
他故意拖延了一會兒,忖着怎麽給她個驚喜,她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吓。
她選擇在他面前死,臨死,還要拉上他說一句“地圖是真的。”
差點兒連他都信了。
世間怎麽有這號傻子。
而他,竟然開始為這個傻子着迷。
和她躲在玉霞殿打吊子猜謎語行酒令的那些日子,逍遙的不像話。
那個下雨的午後,火爐上燙着酒,絨毯上很舒适,他看着她的笑,心突然咯噔了一下,頭腦慌張一片,但是感覺卻很好。
他對斯年,從沒有過這種感覺,有的,只是心中那份執念。
意識到這一點時,他很是為自己悲哀,他多想回到過去,回到那個夏日的午後,他坐在樹蔭下,看着她從對面茶肆出來,頭頂着一把折扇,向他步來。
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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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尚未過完,派出去的暗衛回宮複命,呈上一個染滿血的狐裘與幾張畫着草藥的圖紙,這個狐裘,他再熟悉不過,不知道的人,打眼一看,還以為它本是紅色的。
狐裘上戳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洞,他一一撫過,大些的,是刀口,長些的,是劍口,密密麻麻的,是箭口......
被血澆灌的圖紙上,草藥上方,開出了旖旎的紅花......
宴帝強壓着喉頭的鹹腥,問:“屍首,可否尋到?”
暗衛跪伏在地:“約莫數百具屍首,屬下無能,并未能尋得他們二人的屍身。”
宴帝手一抖,聲音打着顫,“這麽說來,他們,并無大礙?”
暗衛額頭觸地,聲音弱不可聞,“荒蕪之地,野獸頗多,屬下去時,剩餘的屍首,大多殘缺不全,加之連日大雪,蹤跡無從查起。”
暗衛誠惶誠恐将将退出去,宴帝喉頭壓着的那股腥血就吐在了狐裘上。
“你就是這麽替她挨刀的!”
拳頭砸在龍案上,震飛了暗紅的草藥圖紙,零零散散的圖紙在半空打着旋兒,孤零零躺在地上。
宴帝坐在明黃的龍椅上,恍惚間,看到她滿身血窟窿躺在雪窩裏,頭被周國太子割去,胡亂用破布包着,塞進匣子裏。漫天大雪,尚未蓋全她剩下的身子,濃稠的血腥味引來了山坳裏饑腸辘辘的豺狼......
他在接受周國太子火弩^箭圖紙的那刻起,就已知道,她會死于非命,他不還是照樣親自送她走了嗎?現下他在此惺惺作态,又是做給誰看?
宴帝蹲下來,撿起狐裘,鎖在龍榻下的暗格裏。
他向來擅長自我開脫,這次亦是,他坐在龍榻上,想,倘若他沒有把她帶來宴國,她或許死的更早,就算是那個易南攜她偷偷逃離周國,也絕逃不出周皇的魔爪,她能活到現在,已算是個奇跡。
但,那年夏天,那個夏日午後,他坐在樹蔭下,看着她從對面茶肆出來,頭遮着一把折扇向她步來。
那時,一切都尚未開始。
他尚未迎娶斯年,她尚未愛上易南,她亦尚未被下毒......
若是那時,他把她帶走,該有多好。
宴帝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妄想,而他,不配。
百年之後,到了陰曹地府,他也沒有臉面去見她。
還好,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宴帝,呵,宴國歷任皇帝皆可稱為宴帝,她要找,且要費上一切時候。
在龍榻上又坐了不知幾時,宴帝有些乏累,他和衣躺上去,緩緩阖上眼,自言自語道:“懸,我是殷煜珩,你來找我吧,報仇也好,索命也罷,你來吧,白天過不來,夜裏、夢裏,我等你。”
我是殷煜珩,你來找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截止目前為止,你們是喜歡宴帝呢,還是喜歡易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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