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醫生走後沒多久, 江斯源就醒了過來, 他直起身看着空蕩蕩的客廳, 表情有些失落。
“米可。”
他環顧四周, 叫了聲時刻在暗處保護他的保镖的名字,然而保镖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出現。
與此同時,廚房那邊傳來細碎的聲音,江斯源眉目微凜,扯掉手背上的針, 警惕的向廚房走去,走到拐角他停了下來,怔怔的看着廚房裏背對着他正在做飯的黎懷澄。
黎懷澄嘗了口粥,覺得差不多了之後便關了火打算去叫醒江斯源, 沒想到轉身看見他站在不遠處, 睡得有些淩亂的棕色卷發翹起了一縷,一雙湛藍色的眸子還帶着剛剛睡醒的水汽, 就這樣直愣愣的看着他。
“你手怎麽了?”注意到江斯源手背上的血珠, 黎懷澄走過去道:“你把針拔……”
話還沒說完, 江斯源便一把抱住了黎懷澄, 将腦袋埋在他肩上, 啞着聲音道:“我夢到你不要我了,你說你遇到了危險, 所以像我的父母一樣, 用保護我的借口要把我送走。”
黎懷澄一怔, 輕輕拍着江斯源的後背道:“夢都是假的, 現實和夢境都是相反的。”
“你會不要我嗎?”江斯源悶悶道。
黎懷澄安撫道:“不會。”
江斯源擡起頭,垂着眼認真看他:“一輩子都不會嗎?”
江斯源的表情太過認真,讓黎懷澄到嘴邊的“不會”兩個字又咽了下去,突然覺得就算一聽就知道這是虛無且不負責任的兩個字,江斯源也會毫不猶豫的相信。
他想了想,抿唇道:“一輩子太長了,我也不能确定,但是就算我們以後不能像現在這樣時時聯系時刻在一起,我也一直都會是你的朋友。”
江斯源眼睫微顫,嘴唇張了張,最終卻只是斂眸不言。
看到他固執的表情,黎懷澄臉上浮起幾絲輕淺的笑意,說:“但是如果遇到危險,我絕對不會将你送走或者留下你一個人,我一定會和你一起面對。”
“謝謝你。”
雖然他想要的不只是這樣,但是目前有這些就夠了,江斯源再次将腦袋埋在黎懷錦頸窩裏,用帶着鼻音的聲音嘟囔道:“我更喜歡你了。”
黎懷澄笑着拍拍他的腦袋,道:“剛剛的意面你都沒有吃幾口,現在應該餓了吧,我煮了粥,現在應該可以吃了。”
江斯源亦步亦趨的跟在黎懷澄身後,黎懷澄端粥他便在後面放隔熱墊,黎懷澄準備配菜他便站在一邊遞碗,就連後來喝粥的時候眼睛都亮晶晶的,顯然心情很好。
等江斯源喝完粥已經差不多十點了,黎懷澄摸了摸他的額頭,确定退燒了才道:“我該回去了,明天放學我再來看你。”
江斯源垂着眼點點頭,耷拉着腦袋跟着黎懷澄出門,站在門口看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後又馬上跑到房間,等待不遠處那扇窗裏面亮起燈光。
回到家後,黎懷澄放下東西就去了黎懷錦的房間。
黎懷錦打開門看到時黎懷澄的時候,臉上的驚訝幾乎難以掩飾,他現在這個時間會來敲他房間的門真的讓他十分意外,自家弟弟在很多方面都十分注意,将不麻煩別人這一點執行得十分苛刻。
比如絕對不會在他工作學習的時間給他打電話,就算有十分要緊的事情也只會發短信詢問他是否能抽出時間,比如為了防止打擾到他們的休息,絕對不會在十點之後敲響他們的房門,還有許多事情……
他如非必要絕不會給這個家裏的任何人添加任何麻煩,就像是一個完美的寄宿者,禮貌且疏離。
像現在這樣,十點過後還來他的房間找他,是兩年多來的第一次。
黎懷錦讓開道:“進來吧,找我有什麽事嗎?”
黎懷澄抿抿嘴,其實他也覺得這個時間來找黎懷錦很不合适,但是他現在确實十分想要問清楚江斯源的事情。
所以他道完歉便直奔主題:“哥,我想問問江斯源的事情,你對他的了解多嗎?”
黎懷錦關上門,雖然有些訝異黎懷澄這個時間來找他是為了江斯源的事情,卻還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黎懷澄。
江斯源:“只知道一些大概,他父親雷牧是宜市雷家的人,現任雷家家主的親弟弟,大學去了米國留學,然後在那裏認識了意國托納多雷集團的繼承人,也就是江斯源的母親,兩個人一畢業就結了婚,雷牧也因此在意國定居了。”
“托納多雷集團發展迅猛,不到三十年就成為了意國頂尖財團之一,而托納多雷集團能夠在南北部發展得都比同行業快,就是因為他們南北兩方互相扶持,不過聽說現在托納多雷集團內亂,北部總部和南部之間分歧巨大,甚至因此還發生過暴力事件。”
黎懷澄聽到這裏點了點頭:“然後呢?”
“江斯源的家裏将他送來華國應該就是為了避免他被這次內亂波及,會将他送到慶市而不是雷家的大本營宜市估計也是從安全角度考量,因此很多人懷疑是因為雷家內部有托納多雷家族南部的人,具體是不是這個原因也沒人清楚。”
“不過江斯源的父母為了保護他确實十分用心,不單單是華國,還有許多國家都有江斯源的身影出現,他們都用江斯源的身份生活,只是到底哪個是真的就只有他們家的人知道了。我知道的也就是這麽多了,總之他們家族關系複雜,而且現在這個江斯源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我們都不清楚,因為他來慶市這麽久,也沒見他與雷家的人有過多接觸,就算他是真的江斯源,他現在的處境也并不樂觀。”
黎懷錦總結道,“所以如果可以的話,你最好不要與他有太多接觸。”
回房間後,黎懷錦的話還在黎懷澄腦海裏回蕩,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滿腹心事的睡下了。
後來一周,黎懷澄每天放學都會去江斯源家陪他吃飯,直到江斯源假期的最後一天,他将黎懷錦說的話像江斯源複述了一遍,然後問道:“我哥說的是真的嗎?”
會問江斯源這個問題,與他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無關,黎懷澄只是想要确定是否真的如江斯源的家庭醫生所說,江斯源目前的處境已經安全,他想就算是無法幫上什麽忙,至少不會再連他受傷都看不出來。
聽黎懷澄說完,江斯源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問道:“你相信我嗎?”
看到江斯源失落的表情,黎懷澄就知道他誤會了:“我相信你,但是我希望你瞞着我和周子猷你受傷的事情,陪我和周子猷爬山打架這種情況不會發生第三次。”
江斯源聞言垂着的眼睫一顫,雙眸微微睜大,“你想說的是這個嗎?”
“不然呢?”黎懷澄失笑,“不論你是誰,我們都是朋友,我相信子猷也這樣想。”
江斯源:“……謝謝。”
江斯源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些高興有些失落,但是更多的是心動,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到現在,一次比一次更甚的悸動。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黎懷澄的場景,那時候他剛到宜市雷家不久,雖然爺爺奶奶和伯伯都對他非常好,但是因為他的身份和處境,他們不得不處處緊繃着神經注意他的安全,甚至比之在意國的父母還要謹慎,嚴密的保護讓他喘不過氣來。
所以有一天,他帶着米可躲過雷家的人跑了出去,然而站在離雷家不到一千米的街道上時,他才想起自己人生地不熟,根本沒有地方可去,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雷磊的車子開了過來,他躲閃的同時,心血來潮的讓米可跟上了雷磊。
沒想到一跟就是三個多小時,雷磊的車從宜市開到了隔壁的沙市,然後又到了一個小縣城裏,最後停在了一家醫院門口,江斯源雖然好奇他為什麽要來這樣偏遠的一家醫院,卻也并不打算繼續跟着他了,畢竟那是雷磊的隐私。
所以下車後他便在醫院附近閑逛,正覺得無趣想要離開時,看到了靠在樹下休息的黎懷澄。
直到現在他都清楚的記得自己那一刻的感覺——街上的喧嘩聲像是被按了靜音鍵一般全部消失,除了黎懷澄外。視網膜觸及的一切全都模糊起來,就連街邊嘈雜的聲音也驟然消失。
除了像是立體環繞播放的心跳聲和被斑駁陽光籠罩的少年外,他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看不到其他一切。
黎懷澄穿着病號服靠在樹幹上閉目坐着,眉心微微蹙起,江斯源的距離還能看到他纖長的睫毛偶爾顫動,然後他不知是夢到了什麽突然睜開了眼,清澈的眸子像是被一層霧氣蒙着,底下藏着讓人看不懂的複雜情緒,就是那一刻江斯源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僅僅只是那一眼,就在他日後的夢中出現了無數次。
他曾經聽人說過,一見鐘情都是有緣由的,或許是那個人做了一件讓人心動的事情,或許是那個人露出了一個讓人心動的笑容,也或許是那人說了一句讓人心動的話。
但是讓他心跳加速的那一刻,并沒有任何特殊的場景,只是一個和他同齡的少年從閉着眼到睜開的過程,整個過程甚至沒有超過兩秒鐘,或許就連少年眼中複雜的情緒都只是他自己的臆測。
然而唯有一點絕對是真實的,那就是他猶如響在耳邊的心跳聲。
後來他便像是跟蹤狂一樣,在黎懷澄身後一跟就是一個多小時,看他時不時走走停停,偶爾還會笑着和認識的人打個招呼,江斯源發現他十分受人歡迎,就連花園裏玩耍的孩子都喜歡在他身邊跑來跑去叫他陪他們玩游戲。
黎懷澄回住院部時,他本來想跟着他去看看他住在哪間病房,可是米可卻提醒他雷家已經派出人尋找他,所以他只能選擇下次再來。
然而等他再次去那所醫院卻找不到那個少年的身影了,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對詢問少年消息的人都十分警惕,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告訴他少年的地址,直到他無意間看到了關于黎懷澄的報道,得知他其實慶市黎家的孩子,才再次有了他的消息。
恰巧那天雷家收到黎家邀請的請柬,雷家年輕一輩都沒有時間能去黎家赴約,就連雷磊都在意國無法回來,所以他便勸服爺爺奶奶,代表雷家去參加了黎家的晚宴。
他果然再一次見到了黎懷澄,只是那時的黎懷澄與在醫院時似乎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幹淨溫暖的笑容變成了禮貌的公式化笑容,讓他突然有一種說不清的失落。
晚宴第二天他便因為家裏的事情匆匆回了意國,等到幾個月後再次來到華國時,他早已經忘記了第一次見到黎懷澄的心動,因為當時他滿腦子塞着的都是南部的打擊。
然而,江斯源沒有想到,他竟然和黎懷澄一個學校,而且在一個班級。
在教室裏再一次見到黎懷澄時,他除了難以言表的驚訝和驚喜之外,還有一種好奇和期待,他想要弄清楚這種莫名的情緒到底意味着什麽。
從那天開始,他的視線總是有意無意的追逐的黎懷澄,看到他笑的時候,陰郁低沉的心情仿佛都能晴朗不少。
讓他下意識的想要靠近他,再靠近他一些,雖然那時他還分不清自己對黎懷澄到底是對朋友的喜歡還是對戀人的喜歡,是出于好奇還是出于心動,但是非常奇妙的是,他可以确定他見到黎懷澄的第一眼就覺得想要靠近他,想要與他更加親近,只是之前從未有過的現象。
後來,在他的有意靠近下,他和黎懷澄的關系越來越親近,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漸漸确定了自己對黎懷澄的感情。
江斯源垂着眼一直沒有說話,黎懷澄以為他還是介懷剛剛他問他的問題,于是道:“相信我,不論發生什麽,我和子猷都會是你最好的朋友。”
江斯源被黎懷澄的話拉回思緒,看到他認真的表情後,突然想将一切對他全盤托出,他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道:“其實我欺騙過你……”
“什麽事?”黎懷澄脫口問道。
“其實我……”
看到黎懷澄單純好奇的表情,江斯源将到嘴邊的表白咽了下去,抿嘴道:“其實我的之前就會說華語,小時候就學過一些,雖然不多但是也能夠交流,後來在我爺爺奶奶家呆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基本上已經可以說得很流利了。”
“你哥哥說得不錯,其實除了我,全世界各地還有幾個使用我的身份的江斯源,他們跟我同一時間出發離開意國,然後在不同的地方生活學習,以此來迷惑南部那些的視線。”江斯源有些忐忑的看向黎懷澄:“所以那時候為了迷惑別人的視線,我裝成了剛剛學習華語的樣子……你會怪我騙你嗎?”
剛剛江斯源嚴肅又忐忑的表情讓黎懷澄也跟着緊張起來,沒想到他要說的竟然是這樣一件小事。
黎懷澄笑道:“當然不會,那時候你的口音挺有趣,只是沒想到雷磊作為你堂兄竟然也不知道你會能說華語。”
江斯源聞言道:“我在雷家都是用意語或者英語與同齡人交流,而且我能把華語說好這件事,除了我爺爺奶奶和大伯以外,家裏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看着江斯源眉眼彎彎的模樣,黎懷澄突然有些心疼,不過是能夠說流暢華語這樣一件小事都需要被雷家人嚴陣以待,可以看出那時候江斯源的處境有多麽危險。
……
自從将所有的一切都和黎懷澄坦白之後,江斯源與黎懷澄的相處方式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比如說,他還是像之前一樣喜歡跟在黎懷澄身邊,卻不會再時時刻刻都要黏着他了,他也還是會像之前一樣喜歡撒嬌,但更多的時候他都表現得成熟穩重,就連時不時蹦出的“我喜歡你”四個字都減少了頻率。
這些變化黎懷澄都能感覺到,但是他覺得這可能是周子猷再次回歸,他們又從兩個人再次變為了三個人帶來的變化。
自從蔣懷康搬出黎家之後,楊婕也跟着轉學離開了,走之前她找到周子猷道歉,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與黎懷澄他們猜測的差不多,果然一切都是蔣懷康的指使,而楊婕會被牽扯進來,是因為他的哥哥楊梓北和蔣懷康關系很好,她從小就非常聽哥哥的話,加上當時她确實想和那個男生分手,所以答應下來。
楊家人的賠禮道歉早已經上了周家的門,楊婕也因此轉學離開,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周子猷也并不想和一個被牽扯進來的女孩子計較,只是分手之後他再也沒了想要早戀的念頭,完全将心思放到了學習上。
然而他努力學了大半個學期之後發現自己确實不适合文科,所以在高二下學期文轉理回到了理科班,落後一大截的他不得不惡補之前落下的理科知識,就連體育課打球的時間都花在了補習上,好在周子猷的努力并沒有白費,終于在高三之前,趕上了所有課程的進度。
周子猷晃着腿坐在操場單杆上,看着塑膠跑道上肩并着肩跑步,時不時對視一眼的學弟學妹,感嘆道:“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啊,想當初我們剛進高中的時候也許下過要早戀的豪情壯志,結果現在只差一個月就要高考了,我們三個都還是單身。”
說着周子猷晃着的腿一停,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道:“不過好歹我還是有過經驗,你們倆嘛……”
黎懷澄靠在一旁,聞言擡頭看了眼自鳴得意的周子猷,彎着眼道:“你的初戀确實得印象深刻。”
周子猷臉上笑意一頓,随即仰着下巴道:“那好歹我也是談過戀愛的人,你們兩個呢?”
江斯源疑惑的皺起眉,問道:“只牽過手的戀愛?”
周子猷:“……”
“呵。”周子猷冷笑一聲跳下單杠,“你們就嘲笑我吧,你們連手都沒簽牽過。”
江斯源抓過黎懷澄的手,十指相扣擡起來,挑眉道:“沒牽過手?”
看到周子猷吃癟的表情,江斯源輕笑一聲,抱住黎懷澄挑釁道:“我們不僅牽過手還擁抱過,你呢?”
周子猷蹦起來一把抱住黎懷澄和江斯源,攬着他們兩人的脖子道:“我也抱過。”
說完他松開手,滄桑的看着夕陽嘆氣:“看來我只能在大學努力了。”
黎懷澄拍拍周子猷的肩膀,“加油。”
江斯源也跟着黎懷澄拍了拍周子猷的腦袋:“加油。”
周子猷捂住腦袋一蹦三尺高:“說了不準拍爸爸的腦袋,爸爸現在都沒長到180都是你丫的拍的!”
江斯源彎着眼一臉無害:“可是我的身高剛好允許我拍到你的腦袋。”
周子猷:“你丫別跑!”
目光追随着張牙舞爪追出去的周子猷和跑在前面時不時反過頭露出挑釁笑容的江斯源,黎懷澄笑着搖了搖頭。
繞着操場幾乎跑了一圈,江斯源才終于玩夠了,停下來陪着周子猷過了幾招後,兩人又勾肩搭背往這邊過來,邊走還邊湊着腦袋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了,絲毫看不出之前周子猷炸毛的模樣。
黎懷澄倚着單杠,臉上帶着悠然的笑意看着他們走過來,沒料到兩人沖過來一人抓着他的肩一人擡着他的腿就往草坪上一扔,然後不等黎懷澄反應兩人便壓了下來,江斯源壓在黎懷澄身上,周子猷壓在江斯源身上,毫無預兆壓得黎懷澄喘不過氣來。
“叫你裝憂郁裝成熟!”
周子猷趴在最上面,對黎懷澄龇牙道:“剛剛那幾個逛操場的學妹看了你好幾眼,你特麽竟然想出裝作憂郁深沉的樣子看着我們跑來跑去,用反差和對比來吸引學妹的視線這種方式,我看錯你了。”
黎懷澄抓了一把草往周子猷腦袋上丢,咬牙道:“這段話你可以寫進作文裏,比你平時說話寫作水平高深多了,現在快給我滾下去。”
周子猷向黎懷澄挑挑眉,撐着身子懸空後又猛地落回江斯源身上,落下來的重量把黎懷澄壓得差點罵髒話。
江斯源也沒料到周子猷會這樣做,他的下巴毫無防備的磕到了黎懷澄的嘴,等他反應過來時,貼着下巴的柔軟觸感讓他愣在原地,連移開下巴都忘了。
“嘶——”
下唇瞬間被磕破,饒是黎懷澄再好的脾氣也來了火氣,攢足力氣一把推開壓在他身上的江斯源,周子猷也毫無防備的滾了下來。
黎懷澄逮住起身要跑的周子猷,從草地上抓幾把草就往他衣服裏塞,在周子猷掙紮的同時把草糊了他一腦袋,“皮不皮?叫你皮!”
周子猷也不甘示弱,抓着草開始還擊,兩人就在草地裏滾了起來,等到力氣耗盡躺在草坪上時,兩人的校服上和腦袋上已經沾滿了草。
周子猷氣喘籲籲的道:“下次再戰,看我不把你紮成草人。”
黎懷澄嗤笑一聲:“我等着。”
說完,周子猷轉頭看向江斯源的方向,疑惑道:“圓子怎麽坐在那發呆?”
黎懷澄也轉頭看去,只見江斯源一只手捂着下巴,表情堪稱呆愣的坐在草地上,不知為何,時不時的還傻笑一下,就算他的臉再好看,這一幕也有點悚人。
“他不會被我們壓傻了吧?”周子猷驚恐道。
黎懷澄睨他一眼,“不是我們,是你。”
說完他起身走到江斯源身邊,蹲下道:“你怎麽了?”
江斯源回過神來,剛想說話目光就撞上了黎懷澄破了皮的嘴唇,一股熱意驟然從背脊而起,迅速往上湧去,攀過脖子繞到耳尖,最終蔓延到了臉頰,整張臉瞬間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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