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靈山“成親”之後,近來幾日,容千戟常一擡手,低頭便能見到手腕上隐約長出一道紅痕。

像是被什麽壓出來的印記,又像是一條線,微微凸起一些,用指腹碾磨上去,還有些刺骨地疼。

寒冬漫長,天宮裏的小侍從們被凍病了幾個,唐翦領他們回了趟冥界,可就算是天宮這麽好的地兒,這些篩選上來的精怪們卻再也不肯來。

說天界人少,沒勁兒,還一直下雪,心神大人,您見過南天門外的凍土麽?都積了寸高!

周遭都暗到需要小妖銜火精以照天門,金鐘不再撞動,四處皆呈衰敗之象。

講前頭那句話的便是那日嚼舌根的小樹妖,他倒是識趣,後邊兒那句沒敢講出來,将雙手交疊在一起,藤蔓纏繞上臂,繼續嗫嚅道:“那些個仙草靈花兒都凋了一半,承托天界的浮空雲盾都越來越薄,您看這天界怎麽還能待人……”

“好哇,天界逃兵!”

唐翦冷笑一聲,“将你們配到黃泉路去守那曼珠沙華,百年不得離開半步,亡靈若是糟踐一片,拿你們試問!”

一群小精怪居然還跪下謝恩,心想這天宮清濁之氣混在一起熏得他們頭昏腦脹,這魔是魔,鬼是鬼,精怪就是精怪,神仙是神仙,怎麽能生活在一起?

唐翦氣結,後面那張面孔都快扭曲了,又覺得這群精怪伺候得服帖,甩了一句“滾下去”,便挽袖禦風,穿過鬼門關,回了天界之上。

他在冥界待得久,常覺得活人的事情都弄不好,哪裏有心思去想死人的事情,所以反而很少去擔心冥界如何如何。

可眼前天界一片死寂之相,重斷行蹤詭秘反常,方才自己送這些小精怪送到鬼門關內便再進不去了,裏面看似森嚴戒備,實則已血腥煞氣極重,連陰兵的勾魂牌都灑落了一地。

唐翦正在發愣之時,忽地聽冥界一陣猛虎咆哮,渾身都緊繃起來,提起那把折扇作為武器,飛身沖入冥界大門之中!

黃泉路上橫七豎八躺着無數屍體,皆是那些還不能稱之為“鬼魂”的人。

人的求生欲都很強,還沒進入酆都之前,他們的生死都還有轉機,所以黃泉路上常亂成一鍋粥,陰兵時不時就被合夥弄昏好幾個,後來閻羅王加強了此處兵力,情況才得以好轉一些……但如今這些死了的人,眼都睜着,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魔氣。

唐翦擡起頭來,估計是被五方鬼帝控制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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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進酆都需過三災九難,金雞山惡狗嶺都十分兇險,可如今唐翦一路沖進來,方圓百裏見不到一個人,只覺得冥界空氣混濁,四處透着一股難言的腥味。

不是以往那種死氣,反而帶着些湧動的興奮。

唐翦神色一變,一鼓作氣沖破後幾道關卡,避過蓮花臺,直降到還魂崖前,果然!

重斷站在陰間最後一處地界,還魂崖的金銀橋上。

四周的護橋神獸雕像已毀,七零八落地散落在一邊,橋下圓孔散六色光芒,即六道輪回。

重斷孤身一人,提刀攜劍,立在酆都磅礴黑氣之中,眉如刮骨雕刻,氣勢是後來千百年後三界傳言的那般……

僅一人,也可抵千軍萬馬。

遠遠望過去,唐翦可見得他手腕上一圈紅痕,似線如印,在暗處發光。

将軍一怒,萬鬼自潰。

重斷自冥界涅槃重生,如今又殺了回來,他劍邊還挑着一處玄紫衣料,唐翦眉頭一跳,他認得清楚得很,這是鬼帝的衣物。

唐翦見他提着刀一身煞氣極重,沖過去怒吼道:“你在此處做什麽?!這裏是六道輪回!”

相反,重斷情緒很平靜,但他颔下好似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滲着血,說話略顯吃力:“不過給千戟讨一碗湯喝。”

唐翦抱着頭快要瘋了,瞠目斥道:“重斷!”

“唐翦,你可知,鬼帝在老龍王死的那一日,便知曉他魂飛魄散,再入不了輪回……”

重斷喘着粗氣,一雙血充斥着的眼瞳快沒了焦距,“可那日黃昏,他坐鎮酆都,要我攻下南天門,捉了容千戟剖心挖膽,獻祭龍珠。”

見他颔下的傷口因為抖動而滲血了,連忙施了法止血,震驚之餘連忙去環顧四周……

孟婆神不在此處,也不見閻羅王,小鬼兵卒一個都無,通往酆都的門敞着,裏面流了血河出來,似在昭示着方才這人的大開殺戒。

重斷喉間好受了些,從腰間扯下冥界至尊之佩,玩物似的扔到唐翦手中,道:“拿好。”

唐翦見了此物,氣結:“你!”

“冥兵數量我已欽點好,劃了梁父、蒿裏山予你,明逍為佐,日後互相照應。”

重斷停頓了一下,道:“酆都也拿下了,定都此處罷。”

一場聲勢浩大的冥界舊主新主更替之戰,被重斷說得輕描淡寫,寥寥數語,便一筆帶過。

唐翦看着他,仿佛今日才認識這人,又仿佛覺得重斷本來就是這樣。

一個人。

一人之力,颠覆了冥界千百年的規矩,卻只是早出晚歸,按時回天宮,僅僅帶一身傷血。

問他他不語,再晨起出門時,只道一句:“今日珍重。”

“酆都……”唐翦難受得緊,沒由來想起每次重斷走後站在殿前目送他走的容千戟,問道:“你殺了五方鬼帝?”

真的是瘋了!

酆都乃冥界中心,碧落風泉,是絕陰之地,雲集世間渾濁氣息,是為亡靈根生,本是五方鬼帝掌領的地盤,重斷如此說了,唐翦也不免心驚,這天下鬼魂之宗,就這麽被重斷給……

“轉交給了地藏王菩薩。”

重斷像是懂他在想什麽,苦笑道:“鬼帝雖以我為刀刃掠奪世間,但也曾保我一命。”

冥界皆知,白虎監兵神君重斷一身仙骨墜入陰間,一人之軀可比金錘鐵杖,自帶戰神血統,當初一把斬龍戟大殺八方,都未有人能敵得過。

但鮮少有人知道,重斷如今反水,回冥界挾持鬼帝,布七元燈,卻沒将他斬殺,反倒像是達成了何種協議般。

“是我仇恨過深。”重斷道,他垂着眼去倒酒,唐翦伸手摁住他的動作。

唐翦道:“呵……重斷,世人道你暴戾無情,可有幾人知,你才是講情義的那個人。”

重斷不語,皺起眉來。

情義……這詞好像從來跟他不搭邊,他習慣了太多人說他無情無義,殺紅了眼來天地都不在眼中,雙肩負了全族百口命,壓得他連自己的命運都沒有辦法再選擇。

少年英雄,家破人亡,魂魄撕裂,一戰成名,三界伏誅,攻入天宮……

後來,再重逢一生所愛。

重斷的确殺人不眨眼,但他從不後悔。

唐翦忍不住又問他:“你颔下是怎麽了?”

重斷依舊不言,抹了刀尖上的血,滿臉邪魔之氣卻若神祗,瞥他一眼,擡手直接從還魂崖劈砍開一道裂縫。

唐翦想起容千戟龍形時颔下那顆龍珠,心下一痛,固執地站在原地不肯走,自顧自地罵道:“你對自己這般狠,對容千戟這般狠!那不如做得痛快些!你走後,我且告訴他,你被下了大紅蓮花地獄,已不成人形,死不了活不了,生世不滅!”

“因一人之家仇攪亂三界,殺得天宮的冬日都延長數月。”

重斷講話的語氣淡得很,道犯下的罪行累累,像與自己無關一般,“神佛來判,最痛不過阿鼻地獄。”

唐翦眼眶積了淚,他身在冥界數千年,怎會沒聽過那些身入其中者都是些什麽人,那個地方是佛界的地獄,萬死萬生,喘息須臾都無,是所有地獄刑罰的終極地帶。

眼前……重斷這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什麽都安排好了,自己也就什麽都不怕了。

他為心神,世間人情冷暖看得淡,這一下卻被重斷激得眼淚泉湧般落了地上,邊走邊抹,怒道:“現下你與容千戟相認了,又要抛下他!重斷,你道人心是鐵做的麽?!”

重斷不回話,拎着他的衣領,縱身飛入雲端。

冥界酆都之主五方鬼帝,被地藏菩薩收于座下感化,化為一黑梼杌,傲狠明德,尾長丈八尺,歷經七七四十九萬時辰,才可重歸冥界。

簡而言之,冥界暫易了主,可冥王仍然不是重斷。

此事一出,震驚三界。

這重斷打下天界又攻破冥界,上天入地,三界再無人能敵,為何兩個位置都不願意坐?

當時唐翦問過他,重斷不答,只是讓他握好那冥王的符。

一回天宮,容千戟飛撲入他懷中,擡頭滿眼都似落了辰星,見他疲累,挪開一點,扶着重斷到了床邊,問道:“你今日又去了冥界?”

他壓根出不去,沒辦法跟着重斷走,只得幹着急,好不容易盼到重斷回來,又是這般憔悴,看得容千戟心如刀割地疼。

重斷點點頭,唇邊勾起一抹笑:“我去試了那曼珠沙華,傳言說那花葉生生世世都不得相見,我用手掰都掰不正。”

他難得與容千戟講起所見所聞,後者聽得覺得有趣,表面上假裝着新奇,鼻尖卻暗自催動靈力去聞被重斷用法術掩蓋下去的血味。

重斷一身血氣久了,容千戟似乎都快要覺得這就是他身上的味。

檀香混了血腥,如漫上彼岸的潮水,粘膩在心間,刺得容千戟好不舒服。

他暗自握緊了拳頭,笑問道:“話說回來,冥界我還未去過,那鬼門關是死了才能去?還是說,神仙也進得了?”

“滄海之中,有度朔山,山裏有桃木。你出蟠三千裏,再問樹枝……”

重斷不緊不慢地答,停頓了下,生生把“東門在何處”改口成了“西門在何處”,繼續道,“那便是萬鬼出入之地。”

他今夜的話好像格外地多,音色低沉,像雷鳴般震開在容千戟的耳畔:“若是偶遇不幸,你過陰的時候,別走投胎路,直奔還魂崖去。”

“為什麽?”

“就能起死回生。”

他當然不能告訴容千戟,因為此時陰間冥界做主的,已變成了唐翦。

容千戟只以為是陰間什麽不為外人道的秘密,答話的聲都變得小一些:“真的?還有這等好事?那我不怕死了。”

重斷看他這樣,覺得可愛,笑道:“真的。尊為龍王,你還怕死?”

“怕。”容千戟老實道,“但之前我以為你要殺了我,又是不怕的。”

長輩罪孽,父債子還,如若他終究逃不過一死,死在重斷手上又何妨?

禍福無門,唯人所召,善惡之報,不過如影随形罷了①。

重斷心下愧疚,伸手捏緊他的掌心,另一只手将自己衣裳內襯緊貼着胸膛的那一塊玉雕龍取出放到容千戟的掌心,眼神裏是說不出的空落:“若是哪日,我魂魄再度撕裂不回……”

“此物藏了我半魂半魄,你挂在心口上,尚能保你一時。”

容千戟輕聲道:“就一時?”

重斷道:“一霎是一時,一生也是一時。”

容千戟擡頭瞧他冷峻卻露了柔情的眉眼,“就一生?”

重斷握住他的手,慢慢将他手掌合攏,篤定道:“我的一生。”

他把年季生死作廢,把朝生暮死作廢。

重斷見容千戟半阗着眼,影沉一對眉蹙着,沒多少精神,強撐着想站起來,又有些眩暈,心道是藥性快發揮作用了,捉了容千戟的手腕,後者透過一片朦胧看他……

容千戟覺得渾身無力,沒勁,愣道:“你把,把殿裏的,檀香……檀香換成了什麽?”

“迷疊香你可聞過?”

重斷抿緊下唇,把他發抖的全身強制性摁住,力氣用得過大,颔下劃開的傷口猛地裂開,血流如注,心中暗罵唐翦一句法力不夠,忽然見懷中容千戟掙紮起來!

“你這裏哪兒來的傷口?你迷暈我做什麽,你……”

重斷如今講一句話血流得更多,啞着嗓道:“我換的迷疊香,燃足二十四個時辰……”

“你不要再講話了!”

容千戟近乎驚叫着伸手去捂重斷颔下的傷口,全身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拼了命地要把重斷推開,靈力像沒了作用般,頭腦昏昏沉沉,他急到抓過身旁金絲攢绫帕去堵那些流得放肆的血!

根本不聽勸,重斷的話說得斷斷續續,喉嚨都像是破了:“便,便可祛除所有邪氣。”

“我不要祛除邪氣!我,我求求你,你不要講話了,不要講話了……”

容千戟聲音略帶嘶啞,幾乎快撲倒他在地,咬着牙去堵他脖頸間豁出的血口,臉上稱得算是煙眉淚目,那甜豆豆落了都不知道多少顆……

不由分說般地,重斷用盡全身力氣伸臂摟過他,強制性扳過容千戟的身子,讓他背對着自己,把下巴颏兒擱上容千戟的肩,感受着懷中人止不住的顫抖。

他的血壓根止不住,那是那一日在陰間生死薄上勾到自己身上的劫難,他得受下來。

容千戟在他懷裏掙紮不成,如此自尊心重又好強的小龍王,又怒又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背對着自己的愛人,甚至都能感覺到脖頸後有溫熱的血順着自己的背脊往下奔湧!

“你放開我!”

殿外電閃雷鳴,山川撼動,有如百萬鼙鼓相喧!

重斷一只手捂住容千戟的雙眼,另一只手用指尖去摸容千戟颔下那微微凸起的地方,還在。

再往下摸他的手腕,一段本應是月老送上的紅線,以刺刻的方式留在了兩個人的腕子上。

重斷手上的,容千戟自然在被捂住眼睛的時候看到了。

他的眼睛被蒙得很緊,渾身抖得不成樣子,龍尾又冒了出來,拼了命地想去抵開重斷,龍角燙得發腫,像灌了千斤鐵水……

“千戟,容千戟,原諒我……”

重斷說得急促,火潮攻心,血還在流,抹了容千戟滿背。

他低頭去咬容千戟的耳廓,後者被咬得一聲吃痛,驚叫出聲,又感覺重斷用力極大,一只手鉗制住了他的後頸,火熱的嘴唇卻仍沒有停止對自己的掠奪,一股血腥味堵住他的氣息!

重斷急切地去捉他的舌尖,像當日吮吸白玉般地弄他,不帶情欲,不帶溫柔,滿是絕望和告別一般,容千戟心裏一驚,攥緊他的衣領,剛想講話,重斷慢慢放開了他的唇。

眼前的重斷,已隐約變了個樣,容千戟被藥性迷得愈發昏沉,朦胧不清,只覺得重斷用炙熱的額頭抵住他的,又去吻他的鼻尖,最後,最後他聽見重斷附在他耳畔,聲音已沙啞得不成樣子。

“我重斷,迄今在世已兩千年,是傷口與仇恨創造了我。但這些,我都不恨。”

重斷嗓子破了,說的話斷斷續續,血流得多少他再顧不上,見容千戟快要閉眼了,從懷中掏出一物放在容千戟的掌心,扣住合好。

“只恨不能與你,朝朝暮暮。”

話音一落,重斷伸手捏上容千戟的後頸,像捏住了何物,猛地一揚手,将此物抽出容千戟的體內!

霎時間天宮通透有如白晝日光,破室而出,萬丈明燈高起,齊齊亮于殿中……

此物長約一尺,通體亮白,在空氣中散發着銀光,柔軟似筋脈,又一節節湊得如軟骨。

重斷手執這一體內之物,目眦欲裂。

情根。

容千戟的,情根。

将情根捧于雙手之上,重斷仔細端詳一陣,擡臂,曲肘,不顧體內那斥異的不适感,把這情根一寸一寸,鑲嵌入了自己的後頸之下,背脊之中。

龍王的脊背,白虎的脊背,皆存過這一情根。

曾經是他遺失在天地間的東西……他找回來了。

情根入體的那一刻,容千戟頸間挂的那玉雕龍也跟着強光一閃,化作了玉睚眦。

這玉雕龍在重斷身上待得太久,早就沾染了魔煞之氣,如今變成了嗜殺喜鬥的兇獸睚眦,口銜一寶劍,目中暗藏兇光,渾身裂口上下灌了重斷的血,隐約看着,倒像一塊養了許久的血玉。

血玉不詳,重斷也不詳,但此物就是留給容千戟防身護主的。

反而愈是殺伐果決又窮途末路之物,愈能付出一切。

容千戟臉上的淚痕重斷不敢去擦,怕擦得他一臉的血痕,依他的性子,醒來定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估計得拿着那銅鏡左看右看,喚來門口的蟹姐兒,端些瑤池的聖水來。

小龍王小時候便是這般,十分在意他那張臉,一點點傷痕傷口都不行……等會兒心上人要來帶他去人間并辔縱馬,誰惹了小龍王不悅,招惹得起?

情根入身,容千戟對情愛的記憶全到了重斷身上,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以容千戟的視角,把所有事件都看了個通透。

祈殿門口的雪,容千戟講過的漫天細碎,遍池亭水的蟾宮院落,常銜來二月落花的神鳥,起名為踏雪的神駒,月落後寂靜的長安城,人間上元節繪了相思山水圖的夾紗燈……

還有,原本笑眼烏濃,轉盼多情的天界小龍王容千戟。

落淚成丹,呵氣吐雲,怒極來電,悲極降雨,一張皮相舉世無雙,龍角琉璃般透明,渾身如玉,颔有明珠,真當是三界至寶。

也是他的寶。

重斷思及此處,以手背去觸碰容千戟的臉,還有些涼,然而重斷喉間的傷口已止了血,虎紋也從鬓角消褪不少,眸中沉厲之色亦淡去了幾分。

他把容千戟放到床上,蓋好被褥。

“容千戟,你在我心上待了兩千年,”重斷啞聲道:“但,兩千年仍然太短。”

即使都是神仙。

也是長生不老皆有得,風月琳琅乃奢望。

那一日,輕煙散盡,天界呈窅冥之色,明逍得到重斷诏令後化了流水趕到龍王寝宮,卻不見重斷。

只見小龍王一人躺在龍床之上,以棉被蓋身,睡相沉靜,嘴角還帶了笑。

他的手微微張着,裏面躺了一只棕編的螞蚱。

①引用《太上感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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