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奶牙

商寧秀只好淺聲應道:“多謝指點。”便轉身離開了。

運輸站的那些力工和帳房先生們都是屬于商隊編內的,雖然其貌不揚但個個都是耳聽八方十分機靈的,其中一人點着貨物吩咐力工們小心仔細打包,然後轉身對穆雷笑臉相迎道:

“這位爺,您的東西已經快有一車了,側面還能裝點小東西,您還要再挑嗎?挑的話我就讓師傅們等等再貼條封車。”

這些帳房先生的草原話說得比商戶要好得多,雖然仍有一些不可避免的漢話口音,但已然能夠流暢對答交流了。

“挑滿再封。”穆雷掃了那車一眼,說道:“我要買的東西多,估計還得一車,你們仔細看管。”

“好嘞好嘞。”

商寧秀一直是在穆雷的視線範圍之內的,她好似對那些首飾攤子還是有些興趣,輾轉又轉悠看了幾個,最後在運輸站外觀察了一會,又閑逛似的去跟站口盯梢的場控搭了幾句話。

場控是個中年男人,鬓間已有斑白花發,長年累月的四處奔波讓他有着一張滄桑卻又幹練的面容,兩撇胡子藏住了嘴型,不做表情盯着來往幹活的力工,頗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度。

若是普通人家的宅門女眷或許真會被他震懾些許,但商寧秀是面見過聖上天顏的郡主,自然是不會輕易被他唬住。

“大伯……”商寧秀靠近些許,話還未說出口,那男人便嗓音冷硬道:“小娘子莫要在此處逗留,留心勞工都是粗人不長眼撞着您。”

商寧秀原本還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現在這第一句話就能聽出這個男人多半不是什麽同情心泛濫之輩,便也不再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

那男人不動聲色轉了眼珠朝她瞧了一眼,似在打量,商寧秀不懼他這般探究,她有信心自己的儀态氣度皆非一般市井小民可比,只盼這個看起來有些斤兩的老伯眼光不要太差。

對方只看了她一眼便轉了眸子,以仍然冷硬的口吻回答道:“我不知你說的是真是假,真也好假也罷,草原有草原的規矩,老夫不能為你一人斷了整條商隊的財路,得罪了草原狼的代價老夫承擔不起,小娘子請回吧,此事只當我沒聽過。”

“你只說你信不信我便是,你們商隊若是因此斷了財路,我忠毅侯府雙倍承擔損失……”

商寧秀的話還沒說完,那男人便直接轉身去了別處盯梢,端的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樣。

商寧秀心裏又急又氣,還想再追,忽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回頭一看,是穆雷高大的身軀站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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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跳漏了一拍,不确定他聽到了多少或者猜到了多少,會不會接下來幾天對她嚴加看管。商寧秀有些心虛,問他:“你、你都弄好了嗎?”

已然是正午時分了,太陽光将他的栗色頭發照出了一層金色的光澤,男人的瞳仁透亮,映出了她的小臉,只随意道:“餓了,去吃點東西。”

“哦,好。”商寧秀揣着心事,草草點頭跟他走了。

到了下午,穆雷又再置辦了不少家當,銀珠瑪瑙珠像豆子一般的撒出去,也沒有絲毫心疼的模樣。商寧秀一下午渾渾噩噩的,這商隊的形式以及商隊裏的人都和她預想中的不太一樣,想要借機逃回去似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回到伽藍部落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日暮西沉了。

白晝一日比一日短,氣溫也是一日比一日低,汨羅河裏邊蹲着成片的水鳥,循環往複地在水邊尋找着漿果,為了即将到來的冬天做準備。

古麗朵兒被麥芽糖粘了牙齒,騎在馬上就去找維克托索吻,一邊用草原話嚷嚷着:“你快幫幫我,我弄不下來啦!”

兩個熱烈奔放的人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在兩匹馬上擁吻,夕陽照在商寧秀的眼睛上跟辣椒油似的讓她睜不開眼,趕緊連眨了好幾下避過頭去。

“有什麽好躲的,多正常的事,你們中原夫妻不親熱,你爹和你娘不親熱?不然你怎麽來的。”穆雷的聲音在跑馬途中聽不真切,商寧秀現在心情沉重也沒那個心思去跟他争論這不是一回事,桑格魯的馬蹄在寨子門口揚起,剎住腳步後來回踱了兩步。

男人下馬後一把将商寧秀抱了下來,他曾摸過她身上那溫香軟玉的手感,現在即便是隔着一層衣服也能輕易回憶起來,有些東西,食髓知味。

穆雷的兩條鐵壁将她橫抱着,沒規矩的将她往上掂了掂,接住她時讓那嬌軀再重一些的落入了手掌間。

商寧秀心裏有事,以為他放下自己就能走了,結果那人卻一直沒放,還不依不饒地繼續着剛才的話題:“說說,你爹娘平時親不親熱?”

“你、你!”商寧秀的臉瞬間被這句話激得通紅,在夕陽映襯下顯得嬌豔欲滴,如此花香四溢,必然會引得狂蜂浪蝶為之傾倒,商寧秀情急之下罵出來一句急促的:“不知羞。”

話還沒說完,男人就雙手抄着她的腿在自己身側摟着,徑自将臉埋進了那花香最盛的香頸之中。

“你放開我!”商寧秀氣血上湧,這屬狗的男人竟是一口咬在了她的脖頸上,也不用力,就這麽單用牙齒抵着。

呼出的熱氣一茬一茬,商寧秀覺得自己羞恥得快要冒煙了,驚慌無措地四處張望會不會被人看到,不停再用手腳去踢打他。

任憑她怎麽拍拍打打,這男人一身皮糙肉厚全無感覺,她被他這麽個抱法二人的接觸面本來就大,輕易随便一個掙動都是擦碰到了身上一大片,那顆埋在她頸間的栗色腦袋是推也推不開。

商寧秀急了眼,對着他暴露在自己眼前的脖頸就是一口下去。

昭華郡主尊貴了這麽些年,就從沒這樣跟潑婦似的咬過人,這會實在是被逼急了。

男人發出一聲說不清道不明的喟嘆,他如她所願松開了牙齒,不僅沒怒,反倒是亢奮的情緒占了上風,竟是莫名笑出了聲來,鼓勵她道:“再用力些,試試。”

商寧秀苦不堪言,那肌肉的韌勁簡直彈牙,贲張間肯本就下不去力,她氣喘籲籲地咬不住,松開時竟是只在那小麥色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圈秀氣小巧的牙印,連皮都沒能蹭破。

穆雷只動了動脖子就清楚了情況,爽朗的大聲笑着,還不忘一把将人地腦袋摁向了自己的脖頸逗弄她:“可愛的小貓兒呢,還是奶牙。”

牙印上難免沾到了她的津液,又被他這麽一摁給蹭回了自己臉頰上,商寧秀實在是被這莽夫氣得不輕,板命般的掙紮了一陣才終于得以從他身上跳了下來。

受了欺負的黃花大閨女擦着緋紅臉頰上蹭到的口水,又羞又氣地盯着他往後退,一晃眼竟是忽然瞥見了寨門後的不遠處,一個帳子後面,那個叫阿純的中原女人一個人站在那裏,不知站了多久。

阿純的臉上還是和之前一樣寡淡無表情,在看見商寧秀滿臉的屈辱之後,心底的陰郁像蛇一般爬了上來。就好像暴雨之中,看着身邊有人也同樣被淋得滿身狼狽不堪,幸災樂禍。

商寧秀只遠遠地掃到了一眼阿純的神情,還沒來得及看真切,那人就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黃昏尚未褪盡之前,商隊那滿滿幾大車貨物就被安全運送到了伽藍部落裏。

一共四架車,其中兩架上綁的都是穆雷的東西,部落裏其他七八個帳子加在一起也才剛好湊滿了另外兩架車罷了。

勞力工人們一言不發埋頭幹活,将卸了車的大包小包一一搬去了穆雷的帳子裏。最後一件貨物送進帳子,天色也差不多要昏暗下去了,跟着一起過來點貨的帳房先生将勾兌好的賬本遞給穆雷簽字确認,便抓緊趁着天黑前帶着力工們再駕車趕回集市點去了。

帳子裏點上了油燈,商寧秀盯着角落裏放滿的還未拆封的各種包裹,舌尖一片苦澀。

穆雷對貨誤了時辰,大帳那邊的晚飯已經收攤了,男人便挽着袖子自己親自上手,燒了小爐子架上了一口半大不小的鐵鍋,将雞蛋炸出香味後往裏添水煮面。

直到一碗香氣撲鼻的雞蛋面條擺在商寧秀眼前時,她才從神游中回過神來,有些吃驚于眼前這碗看起來像是中原廚子做出來的面條,詫異道:“哪來的,你做的?”

“不是我還能有誰。”穆雷坐在了她的對面,“趁熱吃。”

商寧秀的心思完全沒在吃飯上,筷子在碗裏慢吞吞地撥過來戳過去的,和對面大快朵頤幹掉一大碗面條的男人對比強烈。

穆雷把面湯也給喝完了後将碗跺在了桌上,向她解釋道:“時辰晚了,怕你肚子餓,委屈你對付一晚上,明天烤肉給你吃。”

“嗯?”商寧秀心不在焉看了他一眼,将炸出焦香的雞蛋咬了一小口,心裏還在天人交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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