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熄燈

穆雷額頭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男人攥緊了拳頭, 贲張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他的目光好似實?質性的利刃,二人這麽隔着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四目相接, 最終還是?商寧秀先敗下陣來, 她是?被護在溫室中的嬌花, 比不得草原上風吹雨淋的雄鷹更能明白?如何讓獵物自亂陣腳。

商寧秀眼神左右閃躲, 開始有點?後悔為什麽要去主動挑釁他。

男人‘嘩’地起身?,商寧秀被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吓了一跳,福至心靈掉頭就跑, 步子邁大了扯得身?下生疼,也仍然還是?被撲食的獵豹給輕易追上。

商寧秀渾身?戰栗被他逼在了櫃子邊上, 男人的鐵臂撐在她身?側,用手臂和胸膛築建起了一道?堅實?的圍牆,那異性氣息撲面而來。

即便是?他都還沒有碰到面前的小雲紡鳥,她就已經被這壓迫感給激的呼吸急促了。

穆雷幾乎要咬碎了一口鋼牙,一拳頭重重砸在了櫃子上,卻又別無他法,只能粗魯低聲?罵了一句, 然後便氣息暴躁地轉身?走了。

櫃壁被這無妄之災砸出了一個下陷的坑, 逃過一劫的商寧秀縮着身?子,心裏狂跳, 但更多?的卻是?在為這頭一次對壘勝利而升騰起開心得意的情緒, 畢竟之前無數次她被他強抱強吻從無拒絕的餘地。

穆雷獨自出門去了, 外?套都沒有披,頂着外?面的夜露與寒風, 重重地将帳門摔上,一聲?悶響之後關得嚴嚴實?實?。

眼看着男人憋悶被迫無功而返, 商寧秀雖然身?體仍然不适,但她的心情卻是?因此而好了許多?,甚至有心思坐在了梳妝臺前,抽出玉簪後解開自己蠍子辮,用牛角梳開始慢慢梳開頭發。

夜晚降了寒氣,商寧秀坐了沒多?久就開始手腳發冷了,再加上傷在了隐秘處不能久坐,她将頭發放松開來之後就吹了燈自己鑽上了床,伏在絨毯裏,慢慢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

恍惚間好像油燈又有了亮光,但并不刺眼,只影影綽綽似有似無,商寧秀迷糊間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聲?:“熄燈……”

那微弱光線果真就熄滅掉了。

但她仍然沒能好好入睡,混沌的意識中她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夢到自己似在騎馬,馬背上的兩腿合不攏,她半夢半醒着,緩了有好一會仍然趕不跑睡意,又再次沉沉睡去。

昏暗的屋子裏,穆雷坐在床邊,确定床上的女人沒有被驚醒,才放心地繼續用巾布擦拭着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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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酣然的睡顏,心想維克托說的沒有錯,她果真就是?心裏頭的毛病,人醒着挨一下都要死要活的,睡着了怎麽碰都沒事。男人回憶起剛才碰到的觸感,令人回味卻又隔靴搔癢的十分受夾磨,他由衷感嘆着,怪不得會受傷,确實?是?太嬌嫩了些。

穆雷将自己的中指擦拭幹淨,藥膏彌漫着淡淡的薄荷香味,是?消腫化瘀的良藥,估摸着只要飲食清淡些不食辛辣,再有幾日應該就能大好了。男人将白?瓷瓶蓋好,又取出了另一只口服的綠瓷瓶,将藥汁倒了一蓋子出來,慢慢喂進了商寧秀的唇角中。

第二天?清晨,商寧秀醒的要比穆雷早一些。

她躺在床上緩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身?邊是?還在沉睡中的穆雷,他昨晚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商寧秀一點?印象都沒有。

男人的五官鋒利挺闊,即便是?睡着了,那線條看起來也是?淩厲逼人的。

二人中間隔着約莫一條手臂的距離,商寧秀氣息不順,又再默默将自己挪遠了一些。

草原上的溫度仿佛被那場雨一下子就給拉進了初冬,之前蓋上還很暖和的絨毯現在竟是?已經覺得有些發寒了,商寧秀一晚上下意識地将自己裹成了一團,原本還保留了一些暖意,現在往外?一挪,床沿上冰涼涼的,冷得她又再趕緊将身?子縮回了毯子裏。

這麽一來一回的兩下,身?後的男人就醒了。

穆雷還沒睜眼,習慣性地在床頭盒子裏摸了薄荷葉出來嚼着醒神,他大咧咧地躺着,忽然覺得身?上搭着的絨毯在一點?點?挪動,很快就被扯了一半下去,男人睜開眼,就看見身?邊的商寧秀裹着滿身?的毯子在往床角落裏挪動,然後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蜷成一團靠在那回頭看他。

睡飽了的女人氣色看着比之前好了許多?,臉頰上終于又有了血色,雖然滿臉謹慎,但她披散着一頭青絲,眼角嫣紅,那模樣看起來像極了才被男人好好疼愛過。

穆雷也沒動,就這麽半睜着眼睨着她,喉結滾動了一下:“你這副表情,看起來真的很勾引人。”

商寧秀和他對視着,嫌棄他的粗鄙不尊,不輕不重地‘嘁’了一聲?,打定主意他現在沒法真的碰自己,頗有幾分将人吃定的挑釁。

這副模樣,力量不小的在男人心裏搔癢處撞動了一下。

他眼裏湧上的興味更濃了,冷哼一聲?道?:“你給老子等着,有你求饒的一天?。”

商寧秀只當聽不見他的言語,不再理會,徑自将絨毯再拉緊了一些,但忽然覺得自己雙腿傳來的觸感好像不太對勁,明明睡前穿了外?褲與長袴,但現在完全沒有該有的束縛感,像是?只着了一件絲綢短绔,她的雙腿空空如也,直接接觸在了絨毯短密的絨毛上。

剛才剛醒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也難怪之前會覺得冷。

商寧秀如遭雷劈地僵在那,後知後覺地發覺傷處有種清涼的感覺緩解了之前火熱的腫痛。

她的腦子直接炸裂,恍然想起昨天?男人說過給他上過藥,而且晚上還要再換藥。當時穆雷摔門出去也沒再提及此事,她就給忘了。

一想到男人趁她睡着了對她做了那般隐秘的事情,商寧秀的臉頰再一次充血般嬌豔欲滴。

穆雷只掃了一眼就大概猜到她的心裏活動了,活動了一下頸骨,徑自起了身?,讓她自己慢慢消化這個信息,“外?面降溫了,冬天?很快就要來了,這兩天?給你做兩雙兔毛靴子,等落了雪,我帶你去後面的山坡上玩,那裏有很大的草場,冬天?變成雪坡之後相當漂亮。”

商寧秀根本沒心思聽他說話,她急切伸出手:“你把?藥給我。”

“嗯?”穆雷蹙眉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很快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但沒接話。

“你給我,我自己會上藥,不需要你幫忙。”商寧秀咬着牙,她無法忍受自己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竟然被那男人這般猥.亵過。

“你自己塗不勻。”穆雷說話時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指尖,沒太把?她的這句話當回事,輕笑了一聲?,繼續自己手中的活計,将櫃子裏的紅豆倒了一些出來煮湯,“那藥抹均勻了好得快些,你也少受些苦。”

穆雷态度強硬,商寧秀也是?完全拿他沒辦法。

又過了一會,外?面又下起了小雨,秋風卷得雨幕東倒西?歪。

商寧秀手裏捧着穆雷剛煮好的紅豆湯暖手,熱氣蒸騰地往上竄,遮擋住了些許的視線,讓桌子對面男人的臉稍顯朦胧。

商寧秀垂頭看着碗中自己的倒影,忽然兩根手指撚着一塊冰糖伸到了她的眼前,商寧秀下意識将臉往上一揚,穆雷就直接松手,讓那冰糖自己落進了她的碗中。

“拿勺子攪一攪,不然下面甜得齁。”穆雷也沒再多?做什麽多?餘的舉動,就着大碗喝了一大口熱湯,就開始大快朵頤剛蒸好的牛肉包子。

商寧秀捧着瓷勺有一搭沒一搭地攪動着,熱湯下肚讓手腳都回暖了些,她緩緩咀嚼着紅豆,向?男人打聽道?:“那天?藏在蘆葦蕩裏的那些巴蛇部落的人襲擊商隊殺了好多?人,他們是?經常會躲在那裏打劫嗎?”

穆雷笑她天?真:“哪能經常,釣魚都還講究一個打窩,蛇又不是?傻子,要是?長期蹲守在那,以?後哪還敢有商隊敢走這條路,久而久之成了荒路,他們連西?北風都沒得喝,必須得放上一陣子養養路,下一次才能再撲到食。”

商寧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想也是?……”

穆雷見她那副深思模樣,嗤笑了一聲?道?:“我看你也沒被那陣仗吓到多?少麽,下次還敢是?吧?”

“嗯?”商寧秀眼神不自然地轉了轉,搖頭否認道?:“你在說什麽,我只是?在替那些人可?惜,他們都是?本分的生意人,一輩子兢兢業業為了養家糊口,就這麽被殘殺在了草原上,連屍骨都沒人收。”

若說是?否還敢逃跑,商寧秀扪心自問必然還敢,她堂堂郡主,即便再受驚吓,心中所願也不會被輕易磨滅,只是?經此一役,她明白?須得靜待一個萬全的好時機,輕易不能以?身?涉險。

穆雷點?着頭,也不戳穿她,只自顧自說道?:“是?,不過現在中原許多?人已經收市準備過年了,即便還有零星商隊,估摸着也就是?賣點?小玩意不會大面積采購,你那招數怕是?不好使?第二次。”

商寧秀聽出來了他話裏那奚落的意思,告訴自己不要跟他起無謂的争執,只當他耳旁風就好。她這病得的真是?恰到好處,不止能避免她身?陷此處時受辱,甚至連之前那種強制性的親吻擁抱也能省去。

如果是?這樣的情況,說不定往後這個男人就會慢慢對她喪失興趣,她不奢望他能主動放她走,但只要他的注意力挪向?了別處,她就能再等到機會。

商寧秀徑自想着事情,忽然間一個綠色的藥瓶子落在了她面前,擱在桌上帶起一聲?輕響。

穆雷将碗筷收拾幹淨後拿巾布擦了擦手,對她說:“把?藥吃了,一口的量就行。”

“這什麽藥?”商寧秀十分警惕。

“退熱,消腫。”穆雷答的言簡意赅,商寧秀稍稍松下來一口氣,拿起瓶子乖乖将藥吃了。只要不是?針對她的過敏病症給的藥就好,這病最好是?能得一輩子。

下午的時候雨停了,穆雷還要趁着還沒入冬趕緊帶着兄弟們加固領地圍欄,套了衣服便出門去了。大婚之後他便沒再鎖門,已經向?狼神宣告過的妻子,部落裏沒有人再會看輕她的地位。

但是?外?面地面濕乎乎的一片,商寧秀也沒那個心思出去踩泥巴,她趁着男人不在趕緊換了身?更保暖些的絨面裙子,然後便拖了個小椅子,托腮坐在門邊上向?外?發呆。

穆雷的帳子外?面非常敞亮,正面基本上沒什麽遮擋,也沒有跟別的帳子對着門,商寧秀坐了一會就嘆了口氣把?上身?伏在了腿上,雙臂抱着自己的膝彎開始頭疼。遠的也就不說了,現在眼下的難題就是?怎麽阻止這個男人晚上偷摸趁着她睡着之後給她上藥。

商寧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犟着不睡比誰熬的過誰,但這法子實?在是?太過蠢笨,而且按照穆雷那出去跑了一天?回來還如狼似虎的精氣神,她還真不一定熬得過他。

正當她苦惱着,外?面路過了一個绛紫色衣裙的漂亮女人,腰間墜着兩串銀色鈴铛,走起路來叮鈴響,恍然一眼看到穆雷的帳子居然開着門,門口還坐了那個中原女人,薩丹丹的興致一下子就來了,小碎步跑過去,但也沒有直接沖進門,只隔着一段還算有禮貌的距離站定。

商寧秀認出了這個女人就是?那天?在大帳用膳時候見過的薩丹丹,對方臉上的神情比上次那遠遠一眼時候熱情不少,她語速飛快地說了一串商寧秀聽不懂的草原話,眉飛色舞的,還在給她比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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