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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丞帶着寧子歸到了Gibraltar,包了個包廂。傅丞問他:“還要吃什麽嗎?”寧子歸趕緊搖頭:“剛剛吃飽了。”傅丞也不吃什麽。侍者有些猶豫地說:“所以就要一個提拉米蘇嗎?”傅丞點頭。侍者又問:“那……要不要把您上次寄存的酒也順便上了?”傅丞說:“我開車,不喝酒。“侍者便看向寧子歸,還沒開口,傅丞又說:”他也不喝。”寧子歸說:“我沒有不喝酒啊。”傅丞卻說:“你是不喜歡喝酒。”

這點倒是說得不錯。寧子歸确實不喜歡喝酒,他倒沒想到被傅丞看出來了。寧子歸口味和小孩子一樣,只喜歡甜的,拒絕一切含苦味的食品,包括酒精。寧子歸有些尴尬,看了看那個侍應,又說:“可是我只吃提拉米蘇有些口幹。”傅丞點了點頭,說:“那要一杯可樂吧。”大概是記得寧子歸說過”百事可樂是邪道“,傅丞又強調:”要可口可樂。“

侍應愣了。

寧子歸知道侍應為什麽愣住了。

可樂,并不在Gibraltar的菜單上。

然而侍應什麽都沒說,默默地退下。半天,水晶玻璃杯裝着冒着氣泡的可口可樂,端上了秀麗的暗黑色烤漆玻璃面餐桌。餐後寧子歸瞟了一下小票,這杯可樂賣了150元。

明明不是花的自己的錢,可寧子歸的心無可救藥的痛了。

他們走出了餐廳門口,寧子歸瞟了一眼對門的7-11,覺得那可樂應該是侍應直接從這兒買的。7-11買一罐可樂才多少錢啊!寧子歸心裏一直掠過這些數字,簡直是念念不忘,懊悔着還不如捏着鼻子喝一口貴腐酒。

傅丞根本不知道寧子歸心裏為150塊錢的可樂而糾結,但能夠看得出寧子歸在煩惱,于是又問了一句:“你想要做什麽嗎?”寧子歸吹着冷風,說:“我想要……散散步。”傅丞又是那一句:“可以。“

于是他倆就開始散步了。真正意義上的散步,也沒怎麽說話,自然也沒親熱,就是默默的埋頭走路。

饒是如此,寧子歸也能滿心歡喜,默默不語,和傅丞一路走了回學校。兩個大男人就在晚風裏一言不發地走了兩個小時。如果當時有微信的話,他倆能榮登步數第一名。

傅丞也沒抱怨什麽,寧子歸倒是有點不好意思。到了學校宿舍樓下,傅丞又問:”你想要做什麽嗎?“寧子歸笑笑:”不用做什麽了。今天我很開心。“傅丞點點頭,沒再說什麽,就跟他道別了。等傅丞走了之後,寧子歸才似忽然想起,傅丞是開車帶他去吃飯的,怎麽走路陪他回來了!

寧子歸趕緊給傅丞發了條短信:”你車怎麽辦?“傅丞回得倒是很快:”就放那兒停着,明早再去取。“寧子歸算了一下那兒一晚的停車費,又心疼得無以複加了。

之後的約會,寧子歸都不敢約在市區,就是四處散散步,去去動物園,吃飯也就在飯堂,能不花錢就不花錢。有時不想走遠,寧子歸就約在圖書館,兩人坐對面,一人拿一本書看一個下午。有次被薯仔看見了,回去薯仔還笑他:”你們是小學生談戀愛嗎!“

寧子歸臉都紅了。但被薯仔這麽一說,又不得不同意,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模式真的過分純情了。深層次的接觸就算了,居然手也不牽一下,嘴也沒親一個。

寧子歸記得傅丞在早晨的陽光裏的樣子,身上灑滿了水銀似的光華,眼裏都是光風霁月——這樣的美好,寧子歸都不敢朝他伸一個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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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敢問傅丞,問傅丞眼裏的自己是怎樣的。

想必是一個矮小而可憐的形象。

傅丞看他,經常是低着頭的。每逢走到人多的地方,寧子歸和傅丞因為隔着一定距離,所以很容易被沖散。傅丞有時又會走得太快,腿長步子大,一時将寧子歸甩在背後。但是時不時的,傅丞會站住,停下來,回頭,在人群裏搜尋寧子歸的身影,等着寧子歸從人群裏鑽出來。這個時候,寧子歸稍顯狼狽,傅丞就低着頭看他,偶爾會伸出手來,揉一揉寧子歸淩亂的發頂,薄責似的說:“我剛剛都看不見你了。”寧子歸怪責自己太過平凡,容易淹沒在人海裏,不像傅丞,是個标杆,去那兒都高出半個頭。

寧子歸有次險些就吻上傅丞了——險些。他踉跄了一步,撲進了傅丞的懷裏,傅丞扶着他,低頭想問他怎麽樣,恰好在那時,寧子歸就擡起頭,當時他們離得很近,近得像是二人的睫毛都要纏在一塊了。寧子歸陷入怔忡,沒回過神,反而是傅丞先反應過來,像是躲瘟疫一樣的猛地閃開,迅速地別過臉。寧子歸的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但就更不敢對男神“貿然進犯”了。

所以女同學問起傅丞是不是他男友,寧子歸才滿臉的不确定。若說是,他和傅丞之間未免過分生疏。若說不是,可傅丞又真的是答應了當他男友,并且每次寧子歸單獨約他,他都會答應,從未有過拒絕或者爽約。

只是那次險些吻到傅丞的經歷,讓寧子歸非常不開心。傅丞的反應就像是嫌棄他一樣。說不定傅丞只是一時好奇,答應了和寧子歸交往,被寧子歸這麽一攪和,會不會就後悔了?

寧子歸心裏有個疙瘩,之後剛好又碰上了小組比賽。寧子歸為了備賽的事情忙得昏天黑地,也沒有時間約傅丞出來了。他不約傅丞,傅丞就不會約他。這是理所當然之事。

寧子歸想着:“要不然我晾着他,看看他會不會找我。”結果是不會的。但是薯仔卻說他太沉不住氣。原因是寧子歸憋着不找傅丞憋了不夠一天,大半夜的在床上打滾,淩晨三點始終是睡不着,又忍不住給傅丞發短信,解釋自己要參賽,所以最近很忙,可能會減少與他的聯系。傅丞又是像平日一樣,回複得飛快且簡短:“可以。”

于是從備賽到得獎,寧子歸都沒再約見過傅丞。只是晚上臨睡前,寧子歸都會因為極度挂念他而不能控制自己。身為他室友的薯仔則冷冷地說:“你是不是又沉不住氣了?”寧子歸僵着脖子說:“怎麽會?我都忙不過來了。”寧子歸一臉冷漠地關燈,然後躲進被窩裏給傅丞發短信:“今天真累。終于可以睡了。丞哥,晚安。”傅丞那邊又是回得很快:“晚安。”光盯着“晚安”兩個字,寧子歸就忍不住笑出來。對面床的薯仔察覺到寧子歸的動靜,恨鐵不成鋼地嘆氣。

今天好不容易終于得獎了。一行人坐着薯仔的車前去組長家的酒吧。寧子歸想着要不醉不歸,将近日來比賽的壓力、感情的煩惱一掃而光。因此一向不愛喝酒的他,今天對于喝酒這件事毫不抗拒,反而挺喜歡那種酒入喉嚨、頭腦昏沉的迷醉。

薯仔看着寧子歸一杯一杯的喝,忍不住勸他:“你別喝了。”寧子歸笑呵呵:“沒事!我有分寸!”薯仔罵道:“你有個屁!”說着,薯仔伸出手指比劃:“這兒多少只手指?”寧子歸精神渙散:“呃……嗯……八十。”

“八十個屁!”薯仔翻出了寧子歸的手機,翻到了備注為“丞哥”的聯系人,撥了過去。對方很快就接了:“嗯?”薯仔皺起眉,心想“跟男朋友打電話就稱呼對方’嗯‘嗎”,只是很快開口:“喂,丞哥麽?”傅丞那邊的聲音透出疑惑和不悅:“你是……?”薯仔翻了個白眼:“我是許殊啊,你兒子……不,不,那歸仔啊,喝醉了,要不你來接他一下?”薯仔倒是有些慶幸傅丞那邊問了地址就過來了,而沒有問他“許殊是誰”。

薯仔想着自己好歹和傅丞還同過組呢,他還給傅丞打過下手呢,傅丞應該會記得自己的。卻沒想到傅丞對他的印象卻是“寧子歸身邊那個不靠譜的室友”、”寧子歸身邊那個很愛蒲吧的損友“、”寧子歸身邊那個經常考試不及格的富二代“、”寧子歸身邊那個很愛勾肩搭背的小鬼“、”寧子歸身邊那個亂給人起花名的倒黴孩子“、”寧子歸宿舍裏那個只穿褲衩的人“……簡而言之,就是很礙眼的存在。

薯仔在酒吧門口看見傅丞的時候,還挺吃驚的:“這麽快就到了啊!開火箭來的嗎?”傅丞看着薯仔和寧子歸勾肩搭背的就不爽,可又無法宣之于口,便把醉成爛泥的寧子歸撈了過來。薯仔又說:“丞哥……”傅丞說:“為什麽這樣稱呼我?”薯仔一怔:“啊?我、我就學着歸仔……不可以嗎?”傅丞答:“不可以。”

薯仔腹诽:“這人真沒禮貌啊!”

傅丞處事的哲學可以說是非常簡單,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不明白的就問到明白。但是他這種行事方式,某程度上來說還真挺讨人厭。這種所謂的”直接“和”高效“的溝通方式,是罔顧了他人的感受而換來傅丞這邊的便捷的。但傅丞從未覺得有何不妥。

但傅丞從小就是被這麽教導的。

傅丞小時候有嚴重的社交障礙,從小情緒智力就很低,已經影響到日常生活。他的父親就告訴他,以後有什麽直接說就行了,感到困惑就直接問對方的意圖,然後告訴對方“可以”或者“不可以”。傅丞嘗試之後就對這套溝通的方案欲罷不能。小時候這樣就罷了,他一直維持這個社交狀态到成年。他父親其實對此也有些頭痛,但還是随他去了。

薯仔确實大大咧咧的,也沒太放心上,就說:“行啦,傅丞,你別帶他回宿舍了,不然宿管看見了會盤問的。不好交代。”傅丞看了看表,說:“現在這個時間宿舍也關門了。”薯仔愣了愣:“哦,對哦。”薯仔也開始想自己今晚去哪兒睡的問題了。

傅丞剛好翻到錢包裏有黑天鵝的貴賓卡,便就近帶了寧子歸去黑天鵝。寧子歸酒量不好,一路暈乎乎的,被傅丞帶上了酒店房間,都一點印象都沒有。可喝醉了的寧子歸又是乖巧得很,沒有掙動或者發瘋,就是靜靜的、呆呆的。

傅丞問他:“為什麽喝那麽多?”寧子歸撇了撇嘴:“我男朋友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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