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棗羹……”
“好好,奴婢這就讓人去給您傳膳。”瓊琚笑笑,退到門口,吩咐小宮女們去禦膳房,又叫了兩人進來伺候陛下洗漱。
過了一會兒,守在門口的木瓜進來禀報:“陛下,禦膳好了。”
沐沁早就餓了,忙道:“傳。”
于是,宮女們奉着禦膳魚貫而入,沐沁在桌前坐定,瓊琚站在身邊為她布菜,木瓜伶俐地為她盛湯,一頓晚膳吃得很是舒心。
晚飯過後,沐沁由瓊琚和木瓜陪着出去散步,在長樂宮裏轉了一圈,這才又回了臨華殿。因為夜非沉允她不必上朝不必進學,她便徹底放松下來,又将話本子拿了出來。
瓊琚見此,不禁上前勸道:“陛下還是莫要看了,免得又睡不着。”
“不怕,朕今兒不是睡了一下午麽,反正也不困。”沐沁更了衣,窩進被子裏坐着,命人掌上燈放在近處,自己翻開話本,找到昨晚折好的頁數,又對瓊琚說道,“還是老規矩,讓木瓜在外面守着,一有情況,迅速來報。”見瓊琚面露難色,沐沁軟了軟語氣,“好瓊琚,朕就這麽一個愛好,你就讓朕順了心吧……”
陛下貴為天子,瓊琚一個小宮女怎敢攔她,只好悻悻退下,末了,還體貼得将窗子關上,免得夜風微涼,驚擾了陛下。
沐沁将目光從書上移到瓊琚的臉上,見她站在身邊,便有種心虛的感覺,便開口道:“咳……瓊琚,你也出去候着吧,木瓜一個人怪可憐的,你和她作伴兒吧!”
瓊琚一愣,有些失落,心想這是陛下嫌她多事才将她支出去的,面上卻不敢露出難過的神情,乖乖行了禮,從內室退了出去,走到門口後,耳語囑咐小宮女機靈點兒給陛下添茶,這才又往外面走,直到出了臨華殿,回身将殿門關上。
“呦?瓊琚姐姐,您怎麽出來了?”木瓜殷勤地向前湊了湊,“難不成陛下又餓了?”
瓊琚睨了他一眼,見他那副欠揍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一想到陛下把自己“趕”出來和他做伴兒,那他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便緩了緩神色,“沒事,不過是勸了勸主子,遭嫌了。”
“姐姐又勸陛下甭理那話本子了吧?”木瓜眼珠轉了轉,悄聲說,“咱們做奴才的,總不好摻和主子的事,有幾次給國舅大人告狀的機會,咱可都沒做呢,那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可就甭想在禦前伺候了!”
“唉……話是這樣說,可陛下如今龍體欠安,怎能不讓人心疼啊!”瓊琚低低嘆道,轉念想起那罪魁禍首,不禁恨聲,“都怪那東瀾質子,給陛下送什麽不好,偏送那害人的東西……”
木瓜連忙扯住瓊琚的衣袖,“哎呦我的姐姐诶,您慎言……”他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這話可不敢說,先是陛下正在興頭上,聽不得,便是教國舅大人知曉了去,還不是怪咱們不盡心,一樣是頓好打!”
“那可如何是好?”瓊琚有些焦急,“難道要看着陛下繼續如此麽?若是傷了身子,咱們可怎麽對得起國舅大人!”
木瓜拍拍她的胳膊,笑道:“這個姐姐放心,陛下怎樣說也是真龍天子,此刻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等過了這陣兒,定是以學業為重的,國舅大人總也會提點一二。”
瓊琚聽後,若有所思,目光看向殿門,喃喃道:“但願如此。”
☆、【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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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沁一共得了五本話本子,前三本是一個故事,她已經看完了,最近在看的那兩本名字叫做《美人成雙》,講的是一個公主和她的面首的故事,這兩本看完了才發現最後一頁寫着“未完待續”。
沐沁意猶未盡,忙讓人去書齋打聽這故事的後續出了沒有,順便再看看那個叫做“檀笙”的筆者可否寫了新書。
當天晚上,派出去的小太監回來了,直奔臨華殿,禀告沐沁:後續雖是已經出售了,但那風月之書總是上不得臺面的,故而在樂毅書齋買話本需要對暗號,而那暗號,正是話本《美人成雙》裏的內容。
沐沁不由氣悶:“沒看過這書的人還真買不得,看來,朕要親自出去了。”
這一次,還沒等木瓜和瓊琚進言,她自己就先反應過來,對着挂在床邊的淡粉色金絲芙蓉紗幔自言自語:“不妥,朕可如何出行,舅舅若是不準可如何是好啊……又萬一他說要陪朕一起去呢?那不就露餡兒了!”
瓊琚和木瓜對女皇陛下的自說自話已經見怪不怪了,知曉這是陛下的習慣,便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盡好奴才的本分。
已是入夜,沐沁沒有了話本看,實在無聊,便教瓊琚将《昭夏風物志》拿給她看。
那上面随寫的是昭夏國各地奇特的風土人情,卻也不及話本裏的風花雪月吸引人,沐沁看了一會兒便有些昏沉,早早睡下了。
翌日,早朝已過,沐沁則是剛剛睡醒,梳洗過後,正等着早膳,便聽木瓜來報:“國舅大人來了。”
沐沁心下一喜,徑直站了起來,随即想到自己的身份,又故作矜持地坐下了,叫人備幾道攝政王愛吃的菜來。
夜非沉身上還穿着朝服,蟒袍紫冠,舉止風雅。他笑意溫然地走進大殿,衆宮女太監齊齊問安,他溫和着應了。木瓜湊上前來,嬉笑道:“陛下正在膳廳呢,您請。”
他甫一踏進膳廳,沐沁便笑道:“舅舅可算過來了,這幾日阿沁都悶死了。”
木瓜心裏好笑,“陛下天天看話本子,哪裏悶了?”不過他面上卻是不敢流露出的,只殷勤地給夜非沉搬座椅,瓊琚這時也來上茶。
夜非沉坐在沐沁身邊,看着她嬌俏的模樣,不禁失笑:“哦?你這幾日不用上朝不用進學,怎的還悶?看來,還是閑得慌。”
“不不,阿沁才不是這個意思!”沐沁連忙補救,“只是這幾日都沒看到舅舅,想得緊嘛!”
“淨知道說些好聽的哄我,看你也休養得差不多了,也該做些正事了。”夜非沉呷了口熱茶,緩緩說道。
沐沁自知不能再推诿了,便點點頭。
這時,禦膳房的掌事姑姑在外請安,後面跟着的是奉着早膳的宮女,一個個兒手裏捧着熱氣騰騰的飯食。
瓊琚引着衆人上菜,因為是早飯,并沒有太華麗的鋪排,只是一鍋熱粥并幾道小菜,不過既然是給皇上吃的,這些小菜也足夠精致。
“舅舅已經好久沒和阿沁共用早膳了。”沐沁甜甜一笑,又想起小時候自己不願吃飯,偏偏要由夜非沉親自喂飯才肯吃,那時候還真是搗蛋,累壞舅舅了吧?
顯然,夜非沉也想起了這件事,嘴角鋪開一層無奈的笑,卻未覺眸子裏綻出的寵溺,“你這丫頭……”
沐沁對他做個鬼臉,笑道:“舅舅好好吃飯,您可教過朕的——‘食不言’。”
“呵……”夜非沉被她逗笑,連連搖頭,“你這鬼精靈,倒是教訓起我來了,好,吃飯!”
于是兩人無話,由瓊琚布菜,共同吃完這頓早飯,女皇陛下心裏覺得甜蜜的很。
宮女端上茶水,二人漱了口,便移步偏廳去了。
今日夜非沉并沒有什麽事情急着去做,便在臨華殿裏多陪陪沐沁,二人許久沒有促膝而談,女皇陛下明顯很開心,拉着舅舅談這談那。
夜非沉撿了近日朝中之事說與沐沁,又提了一下題目已經拟好,兩日後的殿試上要她一定不能說錯。
沐沁一一應了,心裏卻還惦記着那些話本子,便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朕可以出宮去走走麽?”
聞言,夜非沉蹙眉,“出宮?你出宮作甚?”
“呃……”沐沁仔細措辭,“朕昨日看了《昭夏風物志》,覺得裏面所寫的市井生活很是新奇,便忍不住想去看看……”
夜非沉出聲打斷她,“不行,你是皇上,怎可随意出宮,若是有人圖謀不軌,我怎向先皇交代!”
“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沐沁心裏暗嘆,嘴上卻應道:“舅舅說的是,阿沁魯莽了。”
夜非沉緩了緩語氣,道:“要時刻謹記你是一國之君,玩心不可過重。”
沐沁怕舅舅又開始唠叨,忙點頭稱是。
又聊了一會兒,夜非沉身邊的小太監福昕過來對他耳語幾句,他便起身:“我和暮之約好的未時去他府上賞字畫,先走了,你再将養一日,明天就要上朝了,記得不可再貪睡了。”
他口中的暮之便是當朝丞相芮潋風,也是個年輕有為,雅人深致的男子,只是性子和夜非沉比起來就有些冷了,素日很少言語,今日卻想起來邀請夜非沉去丞相府裏賞玩古跡,這麽難得的機會,夜非沉自然得答應了。
“阿沁曉得了,舅舅慢走。”每次分別,沐沁都不舒服,這次也是,情緒有些低落,目送夜非沉離開,沐沁覺得自己應該找些事情來轉移注意力,便走到了書房,命瓊琚研磨,寫字來靜心。
沒過多久,又有宮人來報,“陛下,東瀾質子求見。”
“哦?慕容昱來了?宣!”沐沁有些意外,卻也欣喜,當初就是慕容昱怕她無聊,才将話本偷偷帶進宮裏給她的,如今聽說他又來了,沐沁自動聯想到他是來送後續的。
這慕容昱乃是昭夏國附屬小國東瀾國的皇子,字濰熙,排行十九,自十歲起被送到昭夏京城來做質子,于今已是十年了。這期間,沐沁和他也多有接觸,也将他當做是朋友。只是近幾年來,國舅攝政王以“陛下政務繁忙”為由,屢屢阻止慕容昱面見沐沁,他也只能等到夜非沉不在皇宮之時,方能得進宮中。
慕容昱也知道夜非沉是防着他這個別國皇子,不過他自己心裏自是坦蕩,不曾想過害沐沁一分一毫,便也不惱,只等着入宮的機會。
前些日子攝政王在早朝時頒旨,說陛下龍體欠安,需靜養幾日。慕容昱雖不上朝,卻也有耳聞,心裏惦念着沐沁的病情,但是一直找不到機會進宮,今日他拜托好友芮潋風請攝政王去了丞相府,他這才趁機來看看沐沁,還按照沐沁最喜歡的樣子特地打扮了一番。
慕容昱本就生的好看,一雙桃花眼卻不顯輕浮,鼻梁直挺,薄唇輕揚似含笑,身姿挺拔,颀長俊逸,再加上一身月藍色錦袍,腰間白錦玉帶,還不忘系上玉飾,環佩叮咚,更顯得風雅如蘭。
“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慕容昱進門,以禮相見。
沐沁擡擡手,“快起來吧,賜座。”話音剛落,木瓜便行動起來,倒是瓊琚一臉僵笑地站在陛下身邊,看着慕容昱的眼神可以稱得上埋怨,心裏仍氣着他送的話本子讓陛下難以安寝,龍體違和。
慕容昱笑着謝恩,起身,看見瓊琚不善的眼神,心裏有些不解,卻也不甚在意。
他坐在木瓜搬來的椅子上,看着沐沁巧笑倩兮的眉目,不似染病,這才松了一口氣,“臣聽聞陛下龍體抱恙,特來探望。”他沒有帶什麽進補的藥材,畢竟太醫院什麽都不缺,他一個質子送來的藥材也沒人敢給陛下使用。
“無礙,就是睡不好,太醫說朕勞累過度,多睡覺就好了。”沐沁倒是不怎在意這些虛禮,直奔主題,“濰熙,你這次來,可是給朕帶來了《美人成雙》的第三本了?”
慕容昱見沐沁只關心話本,心下有些淡淡的無奈,卻也因為自己送的東西被她在意而微微欣喜,還真是矛盾。
“陛下喜歡,臣不敢不帶啊!”他說着,示意身後的侍從将手裏的食盒打開,将上層的點心端走,便露出了一本書,上面印有“美人成雙”四個字,旁邊是一個稍微小一點的“三”字,落款是“檀笙”,還有他的私印。
看樣子正是那第三本了,沐沁激動不已,笑道:“是了!濰熙你還真有法子!”
慕容昱本就柔腸百結,此刻見她笑靥如花,更是說不出的歡喜,俊顏微微泛紅,道:“陛下喜歡就好。”
“朕當然喜歡。”沐沁點點頭,示意瓊琚将這書收着,又對她吩咐道,“賞。”
自然是賞慕容昱了,可瓊琚心裏厭煩着他,又不能不聽陛下的話,只好默默帶着慕容昱的随從出去領賞了,剛出了門,就垮下笑臉,将賞賜之物遞給那人之時,還不忘瞪他一眼,讓人家不明所以,待她進了屋,又揚起笑容,站在女皇陛下身邊充當那個得體的大宮女。
沐沁既然已經得了話本,心裏也不那麽急躁了,便和慕容昱聊起天來。慕容昱早就有所準備,搜羅出京城裏發生的奇聞異事講給沐沁聽,看着她的笑,心裏滿足不已。
“臣來時見禦花園中玉蘭花開得極美,陛下不如去看看?”慕容昱見沐沁在屋子裏待得有些悶了,便提議道。
沐沁站起身來,笑道:“好啊!”
慕容昱也笑着起身,兩人正準備走,卻聽門外一聲高呼:“攝政王駕到!”
可苦了慕容昱,俊顏瞬間黑了下來,心裏嘆道:“怎麽回來的這樣快……”
☆、【伴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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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非沉剛從宮外回來,身上還穿着玄色常服,長身玉立,站在沐沁身邊,目光逡巡在慕容昱與沐沁之間,薄唇不見笑意,“陛下這是做什麽去?”
沐沁揚起笑容,上前一步,“濰熙說剛剛路上看到玉蘭花開得正好,朕要去看看。”
夜非沉睨了一眼面色溫和的慕容昱,臉色沉了沉,“陛下龍體欠安,太醫不是說讓陛下靜養麽?還是莫要勞神的好。”
慕容昱心裏微急,卻還是維持着表面的平和,道:“春光正好,出門賞花倒也益于陛下養心。”
“不必了。”夜非沉見沐沁有話要說,忙在她開口之前截住話頭,他眸光一掃,看得沐沁心裏一顫,只好閉口不言。夜非沉這才滿意,對着慕容昱下了逐客令,“十九殿下還是請回吧,陛下累了。”
慕容昱有些不甘地看了沐沁一眼,見她無奈地向他眨眨眼,也只有告退的份兒了。
待他走後,夜非沉一揮手命所有人都出去,木瓜和瓊琚躬身退了出去,将殿門關上。
沐沁知道舅舅這是秋後算賬了,每次她見了慕容昱之後,都會被舅舅教訓一頓,她都習慣了。
夜非沉剛剛在丞相府聽得有人來報慕容昱進宮,立刻就回宮來,此時見沐沁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心裏更氣,語氣中帶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陛下!臣的話陛下都忘了麽?”
“朕不曾。”沐沁搖頭。
“那陛下為何還要見那慕容昱?”夜非沉寒聲問道。
“濰熙來看朕,朕還能将他轟出去不成?”沐沁不禁辯駁,“濰熙與朕是朋友,為何舅舅總是不準朕與濰熙來往?”
見沐沁還頂嘴,夜非沉臉色黑得吓人,“朋友?陛下貴為天子,豈是他一個蕞爾小國的質子可以攀附的朋友?他是東瀾的質子,陛下與他來往可是關乎國事,若是他存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陛下又将如何?”
“朕自有分寸!”沐沁将下巴一揚,扭過頭去不看夜非沉,櫻唇因生氣而嘟起。
夜非沉一心為了沐沁,卻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不聽話,心裏氣悶,雙手緊握成拳,“好啊,陛下,臣不知那慕容昱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竟連臣的話也聽不進去了!既然如此,那陛下莫不如收回臣攝政之權,打發臣回家養老去吧!”說完,他狠狠拂袖,轉身欲走。
沐沁一愣,忙上前拽住了夜非沉的袖口,“舅舅!”
夜非沉并不言語,腳步也未停,還将袖子向外扯了扯。
“舅舅……”沐沁聽舅舅說出不想攝政的話來,那不就是再不管她的意思麽?便有些後悔自己和舅舅怄氣,不禁紅了眼眶,聲音也含了哭腔,“阿沁錯了……阿沁再也不氣舅舅了……”
聞言,夜非沉腳步一頓,卻還是沒有轉過身來。
沐沁死死拉住他的袖子,生怕他離開,見舅舅還不說話,心裏越想越難過,眼淚便落了下來,随即啜泣出聲。
夜非沉本想多晾沐沁一會兒,卻又聽得身後壓抑的哭聲,心下不忍,立時回過身來。
沐沁正低頭哭得傷心,感受到手裏握着的衣袖閃動,還以為夜非沉是要走了,忙上前抱住他的腰,卻不想夜非沉剛好轉過來,她便直直撲進他懷裏。
夜非沉被沐沁牢牢抱住腰身,怔愣之後,便有一絲絲無奈。他輕輕拍了拍沐沁的胳膊,緩聲道:“阿沁,松手吧。”
沐沁仍是哭得抽抽搭搭的,擡頭看着夜非沉,淚眼朦胧,“舅舅你別……別走好不好……”
“好……我不走了,你別哭了。”懷裏的小姑娘粉嫩的臉頰上挂着兩串淚珠,一雙大眼睛也蓄滿了淚水,說話間還在抽泣,夜非沉心裏一軟,伸手捧着她的小臉,給她揩去眼淚,忍不住柔聲去哄,“不哭了,嗯?”
沐沁癟着小嘴,眼中帶淚地點點頭,那樣子既乖巧又委屈,夜非沉的怒火早就融在她這眼淚裏了。
“多大的人了,怎麽還說哭就哭……”夜非沉撫着沐沁鴉青色的頭發,輕嘆口氣。
沐沁也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頭不語,但一想到剛剛抱住了舅舅,一時心裏又有些歡喜,便忍不住破涕為笑。
夜非沉見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便只能無奈地牽了牽唇角。
阿沁還只是個孩子,也難免渴望朋友的陪伴,想來她只是記着幼時和慕容昱在一處玩耍而已,可那慕容昱如今已及弱冠,看樣子可是對阿沁存了非分之想,一個別國的皇子若是入了後宮,勢必會幹涉兩國的政務往來,阿沁若是顧及兩人青梅竹馬的情誼,恐怕更會縱容于他,這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心思轉了轉,夜非沉開口問道:“阿沁覺得一個人很悶麽?”
沐沁忙點頭,“是啊,朕每天都好悶的,也沒有什麽朋友……”說到“朋友”二字時,沐沁因為剛剛被夜非沉訓斥,只好輕聲說了出來,末了,還擡眼看看他的臉色。
夜非沉也自知剛剛的話說的有些重了,現下的面色倒也平和,讓沐沁放下心來。
“那阿沁想不想有人陪你一起讀書?”
聞言,沐沁的眸子亮了亮,“舅舅是要給朕選伴讀麽?”
“嗯,有個人陪你也好。”夜非沉彎了彎唇,笑道。其實皇室子弟應該在七八歲選伴讀入宮的,只是那時的女皇根基未穩,夜非沉生怕有亂臣賊子打着給皇帝送伴讀的旗號暗中謀逆,所以遲遲沒有給沐沁選伴讀。
“那太好了!”沐沁的臉上揚起明豔的笑容,眼睛也彎成了新月,還興奮地在原地跳了跳,一把抱住夜非沉的窄腰,“舅舅真好!”
夜非沉的俊顏也沾染上了沐沁的快樂,薄唇輕揚,鳳眼帶笑,連沐沁那逾矩的行為都沒怎麽在意,只是将她的雙手扳開,讓她站好,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額角。
沐沁心裏比蜜還甜,但見夜非沉要走,便硬拉着他,“舅舅陪朕用了午膳再走吧。”
夜非沉見此,只當是小姑娘黏着舅舅,一想到她那樣不喜歡孤單,便有些自責自己太忙,少有時間來看她,心又軟了軟,已是午膳時分,回去也要吃飯,索性在這裏陪她。
“好,只是你看看自己像個小花貓,先讓人進來為你拾掇拾掇。”沐沁雖然臉上未施粉黛,但哭過以後,難免留有淚痕,衣裳前襟也被淚水打濕,形成一團一團的淚漬。
聽他打趣,沐沁才驚覺自己現在一定很醜,忙喚瓊琚等人進來,随她去內室梳洗,還不忘告訴夜非沉:“舅舅可不能走,等朕出來哦!”
夜非沉笑意溫然,“臣就在外面候着陛下。”待沐沁進了內室,他便坐在椅子上飲茶。
沐沁由人服侍着擦了臉,又換了一身衣服,這才走了出來,見夜非沉并沒有走,不禁笑開。
兩人一同用了午膳,又一同去禦花園裏賞了玉蘭花。
夜非沉回建章宮以後,沐沁心滿意足地捧着慕容昱送來的話本,享受着最後半天的悠閑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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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陛下要遴選伴讀的旨意頒下以後,世家大族紛紛将自家嫡女的名字報給了朝廷,都希望自家女兒入選,一方面可以通過她們讨皇上的歡心,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她們和攝政王多些接觸的機會。
世家子弟多是十八-九歲成親,而那攝政王如今二十五歲,卻連妾室都不曾納,他不僅相貌英俊、文武雙全,更是權勢滔天,陛下年紀尚幼,就算兩年後親政,也不過是個女孩子,倚仗攝政王的地方恐怕還多着呢,就算以後陛下羽翼豐滿,不再需要攝政王的扶持,念在攝政王昔日忠君愛國的份上,也會重賞。
人們雖也猜測攝政王會不會架空小皇帝,但到目前為止還沒見到夜非沉對皇室不敬,便都想着,只要沐家的江山還在,攝政王一族就能一直長盛不衰。
經過幾輪篩選,終于在衆多女子中選出了兩個伴讀,便是懷遠侯嫡女沈流素和丞相胞妹芮淇雨。
沐沁便在長樂宮的永寧殿裏宣這兩人面聖,夜非沉則端坐在她左下首的椅子上。
沈流素和芮淇雨由內侍引着進了殿門,一齊跪下向女皇和攝政王行叩拜禮。
沐沁仔細打量着這兩人,那個身穿桃紅色煙紗散花裙的她認識,正是丞相芮潋風的胞妹——芮淇雨。說起來,她也算是沐沁兒時的玩伴,只是那芮淇雨是個愛哭的,沐沁便不願與她在一處玩了,如今兩人都長大了,這芮淇雨眉眼俊俏,瓊鼻櫻口,剛剛走路也端莊淑雅,看起來是個大家閨秀的模樣了,只是這厚重的妝容看起來讓人有些不舒服。
另一個身穿羽藍色散花水霧百褶裙的就是沈流素了,鵝蛋臉,煙月眉,一雙杏眼眸光靈動,笑起來還有一對兒酒窩,與芮淇雨相比,沈流素便自然許多。
沐沁下意識地選擇這個讓她看着舒服的女子,問道:“你是懷遠侯府的?”
沈流素恭敬答道:“回陛下,正是,臣女沈流素。”
沐沁見她落落大方,心裏極為滿意,便開口稱贊:“你既然被選中伴讀,想必各方面都是好的,朕能有你陪伴,也不會悶了。”
沈流素剛才偷偷看了沐沁一眼,見女皇陛下既漂亮又和善,心裏對她也有好感,由衷笑道:“陛下謬贊,能伴聖駕左右,實乃臣女的福氣。”
☆、【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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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淇雨見皇上一直在問沈流素而忽視了自己,心裏有些不耐,但為了自己的目标,只好忍着了,到時候她成皇上伴讀,就可以在宮裏和夜非沉多些機會接觸了。想到這兒,她不禁意動,擡眼看向正襟危坐的夜非沉,見他面如冠玉,還是一如既往的俊美,心裏便似有小鹿在亂撞。
那含羞帶怯的眼神,夜非沉沒有看到,沐沁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心裏一震,原來這芮淇雨打着這樣的主意進宮來!居然肖想舅舅!沐沁登時對她不喜,道:“伴讀在精不在多,朕看這沈家姑娘就極投朕的脾性,伴讀就留她一人即可。”
沐沁話音剛落,芮淇雨便震驚地擡起了頭,“陛下!”
“大膽!”木瓜瞪了她一眼,“龍顏豈可妄自觀瞻?!”
芮淇雨委屈地低下頭,小心斟酌用語:“臣女素來仰慕陛下學識,一心想伴陛下左右……”
“朕已經說了,伴讀只要留一人即可。”沐沁看着芮淇雨,心裏冷哼,你是傾慕攝政王的風姿吧?還說什麽仰慕朕學識呢,說出來誰信你哦!
聞言,芮淇雨又羞惱又氣憤,但又不甘心,便央求道:“陛下看在家兄的面子上,留下臣女吧!”
這下沐沁更加反感,她怎麽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也敢跟皇上套近乎!
“不必再說了,朕意已決,就留下沈氏嫡女吧。”
沈流素無辜的很,被選成陛下的伴讀固然欣喜,但也清楚自己成了芮淇雨撒氣的靶子,只好苦笑。
芮淇雨果然在心裏給沈流素狠狠地記了一筆,轉瞬就淚光盈盈,在殿上哭了起來,淚水将厚重的妝粉沖出兩道印痕。
這下沐沁還沒做聲,夜非沉就先擰着眉,喝道:“成何體統?還不下去!”
被心上人當着衆人的面訓斥,芮淇雨更加難過,掩着面大聲哭着跑了出去,一心想找哥哥芮潋風求安慰。
沐沁大吃一驚,還從來沒見過這樣不知禮的女孩子,居然在皇宮之中大聲哭,還跑出去……這芮丞相看起來是個風度翩翩的男子,怎麽教出這樣一個妹妹?真是不敢想象……
木瓜低聲在沐沁身邊詢問是否治芮淇雨殿前失儀的罪,沐沁搖搖頭,“罷了,給丞相個面子好了。”
沐沁看向跪在地上安安靜靜的沈流素,不禁感嘆人與人之間是有差別的。
“沈流素,你明日起就進宮來吧,陪朕讀書。”
待沈流素恭敬應了,沐沁便揮手讓她離開了。
沐沁看向夜非沉,輕聲問道:“朕只選了一人,舅舅可怪朕?”
“怎麽會呢?”夜非沉搖搖頭,如刀削的薄唇牽起淺笑,“陛下做得很好。”
這下沐沁就放心了,明媚雙眼裏的笑意愈發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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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一過,沈流素便進宮來了,宮人們将她引到禦書房外候着,待沐沁換了衣服這才來禦書房看見了她。
“你倒是來得早。”沐沁笑着說完,便讓她進去。
沈流素也笑得雙頰泛起梨渦,“臣女這是興奮,早早便睡醒了,只好早早地來了。”
她說完這些,沐沁心裏對她的好感又增了幾分。
兩人一起聽杜太傅枯燥的之乎者也,沐沁在沈流素的眼神中看到了和她一樣的不耐煩,不禁欣慰,自己總算找了一個一起吃苦的人了。
杜太傅講了一個時辰,便給陛下一炷香的時間休息,他自己也到外面走一走。
沐沁便和沈流素聊起了天。這時,木瓜邁着小碎步走了進來,“陛下,芮丞相帶着胞妹進宮了,說是來請罪的。”
沐沁挑了挑眉,“有意思,讓他們進來吧。”
沈流素湊過來,問道:“那臣女回避一下?”
沐沁點點頭,“也好。”沈流素便出門去了,書房裏只剩沐沁和瓊琚了。
木瓜将芮氏兄妹帶了進來,沐沁的目光落在了芮潋風的身上,見他和平時一樣,颀長的身材略顯單薄,一身竹青色長衫外罩白紗,襯得他清高非塵,頭發束着青玉簪,劍眉星目,鼻若懸膽,薄唇鋒銳,面上雖是清俊,卻無多餘表情。
芮氏兄妹二人齊齊跪下來請罪,沐沁也不言語,就這樣靜靜看着兄妹倆。
芮潋風此時低着頭跪在地上也自有一股清高的文人氣。而芮淇雨則是兩只手交疊在腿上,此刻正狠狠絞着,怕是心裏也不服氣,礙于兄長嚴厲,這才不得已進宮來。
書房裏靜悄悄的,跪着的兩人都在揣測陛下的心思,沐沁這時才涼涼開口道:“丞相這是做什麽?令妹何罪之有啊?”
芮潋風壓着聲音道:“舍妹禮數不周,殿前失儀,還請陛下賜罪。”沐沁聽得出來,芮潋風也是舍不得妹妹受罰。
沉吟片刻,沐沁笑道:“罷了罷了,念在令妹年紀尚小,朕就不追究了,你們起來吧。”
芮潋風這才松了一口氣,“臣代舍妹謝陛下隆恩。”然後扶着妹妹起身站好。
“不過丞相也該好好教教令妹禮數了,若是被人瞧見了可不好。”沐沁這話說得倒是出自真心,好歹那芮淇雨也是京城貴女,不知禮數實在是說不過去。
芮潋風有些尴尬地應了,豈料芮淇雨忽然又跪了下去,對着沐沁懇求:“臣女真心想做陛下的伴讀,陛下您就成全臣女吧!”
在場的人都沒有料到芮淇雨會這樣做,沐沁呆愣了片刻,直到芮潋風也跪了下去,說着“陛下莫聽舍妹胡言亂語”時,才緩過神來,不禁替芮丞相有這樣一個奇葩妹妹感到頭疼。
若是平時,沐沁看着芮淇雨這樣的美人梨花帶雨地央求,說不定就同情心泛濫,一沖動就準了,不過這芮淇雨可是觊觎夜非沉的,沐沁說什麽也不能給她這個機會。
看着陛下愈發陰沉的臉色,芮潋風心裏也急,一邊拉扯住妹妹不準她再言語,一邊懇請沐沁從輕處罰。
本就原諒她一次,還是個不知足的,沐沁也就不客氣了,便清了清嗓子,道:“如此,可就怪不得朕了,就讓她回去閉門思過,好生反省半個月吧!”
禁足半月已是很輕的處罰了,芮潋風連忙謝恩告退,生怕妹妹再不争氣地說出什麽,趕緊把還挂着淚珠的芮淇雨拉扯出去。
兄妹兩人灰溜溜地離去,正好和站在外面賞花的沈流素遇見。後者很有眼色地向後避了避,可芮淇雨卻是将憋着的委屈盡數算在了沈流素頭上,一見她便恨聲叫道:“沈流素你站住!”
芮潋風忙伸手拽住妹妹,而芮淇雨卻用力一甩,直直沖到沈流素面前。“狐貍精你不要得意太早!別以為你做了陛下的伴讀就可以勾引攝政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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