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撐腰】 (3)

舅不曾與她那樣,總算得到了一點點安慰。

沐沁小時候便沒了娘親,又因為夜非沉的疏忽,沒有讓嬷嬷教導于她,所以她并不似官宦人家的大家閨秀一般,又因為她平日裏看了許多話本,禮法在她眼裏不算什麽,畢竟愛上了自己名義上的舅舅,本身就是一種違背禮法之事,所以她也不曾扭捏,甚至很喜歡與舅舅親近。

只是她還是沒有勇氣接受最後一步,若不是昨晚醉酒,恐怕她也沒有膽子去勾引舅舅吧?

不得不說舅舅對她真好,是真心實意為了她好,才沒有在那種情況下要了她,還是尊重于她的。

想到這裏,沐沁又勾起了嘴角,臉上雖然還是羞紅的,卻沒有那麽難為情了。

用過早膳以後,沐沁想起昨晚的宮宴,便叫來木瓜,“你去懷遠侯府看看素素怎麽樣了,還有,丞相對芮淇雨做了什麽懲罰沒有?”

一個時辰以後,木瓜回來了,認真回道:“沈二姑娘已經無礙了,現下正在府裏将養,今早丞相大人又去提親了,沈侯念在昨晚丞相大人抱過沈二姑娘,便允了這門親事。”

聞此,沐沁眼睛都亮了,“真噠?”

木瓜點頭,“奴才去時,侯府正在清點聘禮。”

“哈哈,朕就說嘛!”沐沁笑過之後,又問道,“那芮淇雨怎麽辦了?難道素素不介意麽?”

“奴才聽說丞相大人将芮姑娘送去祠堂了,對外宣稱芮姑娘受到了驚吓,需要靜養,暫不能見外男。”

沐沁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擡手讓木瓜下去了,便坐在繡墩上蹙眉思索,芮潋風還是心疼自家妹子,也難怪了,兄妹倆相依為命這麽多年也是不忍心太過懲罰。

一面是未婚妻,一面是親妹妹,芮潋風只能想到這樣一個兩全的辦法,把妹妹送去祠堂,等過了風聲再接她回來嫁人,嫁了出去便不會再和沈流素作對了。

不管怎麽說,血濃于水還是可以理解的,而芮潋風只會覺得對不起沈流素,以後會對她更好。只要素素過得幸福,沐沁便不去追究了。

這邊女皇陛下的心情極好,那邊書房裏的國舅大人卻沒有那麽愉悅了。

東瀾國主修書一封送了過來,說半月之後是女皇陛下的十五歲生辰并及笄大禮,将會派使臣過來。

夜非沉手指捏着那封國書,煩躁地擲在桌上。這老狐貍當初将最寵愛的小兒子送過來當質子,可不就是打了阿沁的主意嘛?現在選在阿沁的及笄禮過來,十有八—九會提那事。

老狐貍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憑借兒子入了昭夏國的後宮,再讓沐沁誕下帶有東瀾血統的子嗣,一步步謀劃昭夏國的皇權。

想娶阿沁?真是白日做夢!

夜非沉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最後眉目間染上戾氣,将那國書用力一握,團成一團。

他一定不會讓他們如願!

☆、【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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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陛下的壽辰是九月初一,距今還有不到五日了,東瀾使臣已經到達昭夏國京都。

夜非沉心中雖然有氣,在接待方面還是很給面子,派了禮部尚書親自接待。

東瀾使團為首的是鴻胪寺卿何濂,已是年近半百,頭發還算烏黑,只有兩鬓夾雜着零星的白發。兩頰凹陷顯得顴骨略高,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透露着精明。

昭夏國臣子對此人有所耳聞,一張巧嘴能說遍東瀾,如今東瀾國主将他派來,還真是仔細打了算盤的。

這廂禮部尚書将何濂等人安排在驿館住下,将他們帶來的朝賀之禮送進國庫,又将國書上交給國舅攝政王。

夜非沉如今處理奏折的地點已經由原來的建章宮書房搬到了禦書房,朝臣們尚且不知,否則定會借機發揮。禮部尚書是他這一脈的人,故而沒有避諱,直接在禦書房見了他。

夜非沉看着禮部尚書手裏呈着的國書,沒來由地煩躁,看完以後,黑眸裏凝了三尺寒冰。

果不其然,東瀾國君在書信裏寫了慕容昱思慕女皇陛下,想要入贅昭夏後宮。

“做夢!”夜非沉大掌拍在幾案上,憤然道。

禮部尚書見夜非沉如此憤怒,有些惴惴,猶豫着将話說了出來,“王爺,那何濂說、說東瀾國願割十座城池當做聘禮,只求質子入贅……”

夜非沉聞言劍眉緊擰,“他真是這麽說的?”

“确實如此,下官不敢欺瞞。”禮部尚書低頭答道。

這東瀾國究竟打了什麽主意,本來城邑就不多,還願以十座城池換取入贅,難道真的旨在昭夏河山麽?不管怎樣,慕容昱都休想插足他和沐沁的關系!

夜非沉略一沉吟,揮筆寫了回信,裝進信封裏,交由禮部尚書,“把這送去驿館。”

禮部尚書應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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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沁雖是帝王,但及笄是女兒家一輩子的大事,還需要由嬷嬷教導儀态。嬷嬷不敢對女皇陛下過于嚴厲,但是頂着一碗水走路什麽的還是将她折磨得夠嗆。

好不容易閑了下來,沐沁便跑去禦書房裏找夜非沉。

許是這幾天政事略多,沐沁在白天總是看不到舅舅,又擔心舅舅連日操勞再累壞了,便想着讓人炖一碗湯,親自端到禦書房給舅舅補補身子。

沐沁讓人不必通傳,剛到禦書房門口,便見福昕垂着頭站在門口,開口問道:“這是怎麽了?”

福昕見是陛下,忙跪下行禮,“奴才不知陛下駕到,還請陛下恕罪!”

沐沁今天心情好,也不和他計較,笑道:“恕你無罪,起來吧。看你愁眉苦臉,可是有什麽事?”

福昕謝恩,聽到沐沁問他,猶豫着翕了翕唇:“方才奴才奉茶……被國舅大人趕了出來……”

沐沁有些驚詫,這福昕平日裏伺候舅舅可是個機靈的,這被趕出來還是第一次吧?

“舅舅心情不好?”沐沁想來想去,也就這一個理由了。

福昕點點頭,“許是如此,禮部尚書走後,殿下便有些不悅。”

“朕知道了。”沐沁示意瓊琚将食盒給她,“不必進來了,在外面等朕。”說完便推門而入。

沐沁走進禦書房,便見夜非沉已經站起身來迎自己。

“舅舅!”沐沁快走兩步,将手裏的食盒拿給他看,“朕看着舅舅最近太過勞累,帶來參湯給你補補。”

夜非沉本是心情沉悶,但看到沐沁以後,眉目間便染上笑意,故意逗她,“哦?補?補什麽?”

“補身子啊!”沐沁不知他的意思,大剌剌地回答,将手裏的食盒放在桌上,擡手将披風的帶子解開。

夜非沉自然而然地接過她的櫻紅色團花披風,随手搭在紫檀木镂花架子上,一手摟過沐沁小小的身子,故意在她耳邊呼着熱氣,“臣的身子如何,陛下還不清楚麽?難道是陛下覺得臣的身子已經到了要補的地步了?”

夜非沉話音未落,沐沁的臉頰并耳根都紅透了,像是紅梅花開,煞是可愛。

沐沁一下子想到昨晚,她被舅舅磨得狠了,竟是用手幫了他,本就羞得不行,卻聽他咬着她的耳朵說那晚醉酒的時候便已經如此,更是讓她臊得往他懷裏鑽。

夜非沉忍不住吻了吻她的耳朵,她的珍珠耳墜碰到他的下巴,帶來涼涼的觸感。

“阿沁又害羞了,那晚的膽子哪裏去了,嗯?”他抵着她的額頭,輕聲調侃。

沐沁的手心裏出了汗,仿佛手上還殘留着灼熱,下意識地将手掌揩在夜非沉的衣袖上。

夜非沉目光瞥到她的小動作,不禁莞爾,卻是成心逗弄她,将她抱到他腿上坐着,故意把她的小臀往他的腿根處壓了壓,“陛下怎麽不說話?是臣伺候的不好麽?”

沐沁能感受到那份堅硬,害羞地伸手推他,“舅舅莫說了!朕是好心待你,你淨說些不正經的!”

夜非沉也怕沐沁亂動以後撩撥得他把持不住,便也不鬧了,伸手掐了掐她腰間的軟肉,道:“好了好了,是臣的不是,陛下大人有大量,饒了臣吧!”

沐沁嬌嬌地“哼”了一聲,“那舅舅把湯喝了。”

“好。”夜非沉從善如流地揭開食盒,取出參湯,一口氣喝了下去,喝完還對着沐沁眨眨眼。

“這還差不多,”沐沁嘟哝一句,便笑了出來,“方才朕進門時,聽福昕說你心情不愉,可是遇到什麽棘手的事了?”

夜非沉眸色一沉,道:“也不是什麽大事,不必擔心。”

沐沁點點頭,摟住夜非沉的脖子撒嬌,“舅舅這麽好,朕都無地自容了。”

夜非沉笑着拍了拍她的小屁股,“你這小東西,明知道我是心甘情願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嘿嘿,”沐沁讪笑着趴在夜非沉的肩頭,兩個人一時無話,卻敵不住心內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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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昱低頭看着錦匣之內的血紅玉镯,白皙修長的手指細細撫摸,溫熱的玉镯如火般熱情,恰似他當年初見沐沁的那一刻。

十年前的冬天,他偷偷混進使團來到了昭夏國,使臣與攝政王交涉去了,他就溜進在禦花園裏,遇到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四五歲的樣子,梳着讨喜的雙丫髻,略帶嬰兒肥的小臉蛋兒在狐裘的掩映下更顯嬌憨。

慕容昱是東瀾國皇室裏面最小的孩子,驟然看到這麽可愛的小女孩兒,一時感到新奇,就忍不住看得呆了。

小姑娘本來在笨拙地團着雪球,見到他在看她,便笑嘻嘻地将雪球丢了過來,稚嫩的語聲響起,“你是誰?看你的穿着不是這宮裏的人,是舅舅帶你進來的麽?”

他那時并不知道她是誰,更不知道她說的“舅舅”是何人,只有些憨憨地笑了出來,“我是随着東瀾使團而來的,你舅舅是哪個?”

她撇了撇嘴,不知是因為那個雪球沒有打中他,還是因為別的,只是沒有回答他的話。

他想和她說話,便向前走了一步,卻看到她身邊的宮女遮住了她小小的身軀,皺着眉一臉防備地看着他,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他只好遠遠地看着她玩雪,待他等得急了,卻看到一個風姿清俊的少年郎帶着一個小太監走了過來,衆人行禮喚他“國舅”,他便知曉這就是鼎鼎大名的攝政王夜非沉。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先是喊了一聲“舅舅”,下一秒卻是将手裏的雪都扔到地上,急急忙忙将雪漬擦在身上。

慕容昱終于知道了她的身份,昭夏國的小女皇原來真是如此年幼,還如此……好看,像是冰雪雕成的小娃娃。

然後他看到夜非沉闊步上前,先是在她鼻尖點了點,然後将她抱了起來舉坐在肩頭漸漸走遠,就聽到她銀鈴似的笑聲在禦花園裏回蕩。

回憶戛然而止,慕容昱握着玉镯的手指一緊,面上苦笑,原來他一直記在心裏的初遇也是逃不開夜非沉的身影。

小姑娘從小就依賴她的舅舅,那時撇嘴的動作一定是在嫌棄他連她英明神武的舅舅是誰都不知道吧?

慕容昱不知道自己的勝算是多少,但他總要試試,就當做最後一次機會。

何濂将夜非沉的回信給他看了,上面只寫了一句“陛下有意自主遴選皇夫,本王不敢左右。”

慕容昱嗤笑一聲,算是自嘲,他明明知道沐沁一定會選夜非沉,可他為什麽不甘心放棄。

将錦匣阖上,慕容昱的手摩挲着上面的花紋,那是代表東瀾國皇室的圖案,這個赤火玉镯也是東瀾國庫裏價值□□的寶貝,和白涼玉同為遠古傳下的瑰寶,當初他向父皇求得這玉镯就是希望等着小姑娘長大,親手戴在她的腕上。

五日以後,他最後一次機會,總要試試。

☆、【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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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一,正值昭夏國女皇陛下十五歲華誕,也是她及笄成人大禮,舉國同慶。

靜秀帝沐沁是昭夏國歷史上第一個女皇帝,她的及笄大禮自然被禮部所重視,因為她是帝王,便不能以公主及笄之禮視之,不僅有京城所有的命婦貴女前來觀禮,還有文武百官位列左右。

在肅穆的沐家皇室宗廟中,沐沁身穿九重繁複的明黃色繡龍鳳呈祥錦緞華服,寬大的裙擺拖在厚重的羊絨紅毯上劃出優美的線路。

今天早上瓊琚在妝奁裏為她收起了束雙丫髻的白玉環,換上了绾發的珠釵金簪。

祭過天地祖宗之後,便要由人為女皇陛下绾發,進行及笄之禮的精髓。

至于人選,無疑是國舅攝政王夜非沉。自來女子及笄,都由其母為之,若無母親,便由祖母或是外祖母經手,若是都無,便只能由父兄代勞。

而沐沁身邊只有國舅這一個長輩,又是看着她長大的,故而女皇陛下便說由國舅大人來吧。

其實大家都知道,放眼望去,整個昭夏國,除了國舅大人,誰還有資格給女皇陛下绾發呢?

夜非沉今日穿了玄色刻絲闊袖錦袍,頭戴白玉冠,許是因為今兒是女皇陛下的大日子,平日裏身上的霸氣有所收斂,整個人都顯得柔和許多。

接過瓊琚手裏紅木托盤上的象牙梳,夜非沉為沐沁梳發,柔軟的青絲如絲緞順滑,他常常為她打理,如今做起來倒也得心應手。

夜非沉将沐沁鴉青色的發絲層層疊起,挽作飛仙髻,接過另一個宮女遞來的白玉嵌紅珊瑚珠子雙結如意釵插-進沐沁的發間固定住,又取來一雙赤金步搖對稱地別進發髻,最後拿了赤金拔絲丹鳳明珠分心撥起她的額發,束在發髻底部,露出少女光潔的額頭。

沐沁的發髻高高,顯得玉頸白皙修長,耳垂上面挂着的白玉嵌紅珊瑚耳墜更襯得肌膚如玉。

司禮高呼“禮成”,文武百官并命婦貴女跪在地上山呼萬歲,夜非沉看着面前珠光寶氣雍容華貴的少女,胸中無限激蕩。

他一手帶大的小女娃已經長大,風華初綻也只為他。

“萬歲”聲中,夜非沉眼中漾着柔情,用唇語對沐沁說“嫁給我”。

曾經他便說過讓沐沁及笄以後便嫁給他,如今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又說了一遍,沐沁沒有羞澀地低下頭,而是眸光瑩亮,直視夜非沉的眼睛,無聲地說了句“好”。

雖然衆人皆在跪拜,可擡眼便能看到明堂之中對面而立的男女,竟是一種奇異的般配之感,讓衆人心中不由一顫。

兩人對望這一幕落到不同人眼中,便是不一樣的心思。

沈流素自不必說,看着沐沁及笄,竟比自己那時還要激動。賀雲塘雖然心內苦澀,卻還是默默祝福着二人。

而沈汐若卻只有深深的嫉妒,她恨自己沒有了娘親,只能移居到江左将軍府,在那裏她雖然受寵,卻也是寄人籬下,恐怕及笄之禮連沈流素的都比不上,更遑論沐沁的。

她絲毫沒有不該和皇帝相比的自覺性,反而妒忌沐沁得夜非沉親手绾發,也妒忌她受萬人矚目。在她看來,只有她沈汐若才是昭夏國最出色的女子,只有她才配得上與攝政王比肩而立,沐沁這個草包什麽也不是。

她想起八月二十一那日芮潋風親自來懷遠侯府交換庚帖,侯府留他用了午膳,之後爹爹與他聊天,便讓她與沈流素回避,老太太說讓她們姐妹也談談心,往後在一處的機會便不多了。

兩人走到蓮池旁,她本是想要裝作被沈流素推進水的,最後卻成了沈流素進水,這一幕還被芮潋風看到。

沈汐若心中發狠,這沈流素憑什麽能有這麽好的命?還不是沐沁給她撐腰?芮潋風娶她完全是看中了她的身份,想要憑着她贏得陛下的重視。若是沒有了沐沁該有多好呢?沈流素沒有了倚仗,芮潋風會是她的裙下之臣,夜非沉也屬于她自己了。

這一次她不再心驚,孤注一擲總好過坐以待斃。

慕容昱的神經也被這一對看起來郎才女貌的璧人所刺激,只覺得眼睛酸痛的厲害,心也像是被人生生撕裂開來。

他朝着何濂使個眼色,後者躬身說了幾句吉祥話,便切入了正題,“我東瀾國願以十座城池為聘,求十九殿下入贅得以女皇陛下後宮。”他手上捧着的正是裝有土地憑證的錦匣。

此語一出,滿堂嘩然。

衆人雖然都知曉質子有意于女皇陛下,卻不知東瀾國竟能為他做到如此地步!十座城池對于昭夏國來說可能不算什麽,但在東瀾這等小國之中,便是寸土寸金,如今人家将莫大的誠意現了出來,攝政王許是能夠同意了吧?

沐沁自己都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從來都将慕容昱當做朋友,且先不說她與舅舅兩情相悅根本容不下第三個人,單單只是想到讓她把朋友納入後宮就不禁一陣惡寒。

沐沁做不到,何況她已經有了舅舅在身邊。

她正想開口拒絕,便聽夜非沉寒聲道:“閣下将陛下當做什麽了?豈是幾座城池便能妥協的?”

衆人聞言便知,連十座城池都不換,國舅大人是鐵了心不準東瀾質子入贅後宮。

慕容昱站了出來,臉色因為被拒絕而微微泛白,他本想将想說的話一股腦倒出來,他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一定要把握住;他想告訴沐沁他有多麽情根深種——可到最後,他看到沐沁的小臉兒上寫滿了他能看懂的堅毅,他卻退縮了。

說出來又有什麽用呢?最終還是拒絕罷了,除了徒增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還剩下什麽?

父皇為了讓他如願,不顧母妃的反對,将他送來昭夏國做質子,又派了東瀾國最厲害的使臣前來,甚至為了他忍心割下十座城池。

他不能再讓父皇為他操心,這一次就讓他像一個有尊嚴的皇子,而不是一個卑微的質子。

衆人的目光都集聚到慕容昱的身上,只見他翕了翕唇,微一躬身,不卑不亢,“是臣逾矩了。”

這話說完,他覺得如釋重負,原來并不是那樣難以啓齒。

沐沁心中懸起的石頭也落了地,她還真不知道怎樣拒絕他的好意,也擔心在衆人面前駁了他的面子,如今見他主動開口,終于舒了口氣。

夜非沉卻幼稚得很,以勝利者的姿态看向慕容昱,嘴角一翹,語聲淡淡:“如此最好不過。”

衆人見此,心頭又都劃過一絲異樣,怎麽看着國舅大人對陛下的态度這麽讓人捉摸不透呢?

只有沈汐若看看面色無辜的沐沁,又看看雙拳緊握的慕容昱,最後一絲理智已然崩潰,心裏的算盤打得直響。

最後人們都散了,沈汐若攔住了慕容昱,神神秘秘地說了一句話。

— — — — — — — —

夜色彌漫,新月如鈎。

已經脫去錦衣華服的女皇陛下靜靜地坐在梳妝鏡前由瓊琚為她卸去釵钿,黑發披散,顯得乖巧可人。

沐沁看着鏡中的自己便開始發呆。

她不知道濰熙是何時開始喜歡她的,怎麽就會喜歡她呢?她也不想讓他傷心的,可她心裏已經有了舅舅,注定不能給他回應。

看樣子舅舅應該是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不準她和濰熙接觸,還不準她養鹦鹉,會不會就是在吃味兒呢?

沐沁想到這個可能性,心裏禁不住的雀躍,櫻紅的菱唇微微翹起,臉上笑意浮現。

“瓊琚,把朕的湯圓兒抱來,朕已經好久沒有看見它了。”沐沁此時才驚覺,已經冷落了小貓咪許久。

瓊琚提了柳條編織的籃子,雪白的湯圓兒露出圓溜溜的小腦袋,軟軟地“喵”了一聲。

小湯圓兒的聲音軟糯,聽着就讓人心疼,沐沁心裏的內疚更多了,連忙接過湯圓兒抱在腿上。

湯圓兒比之前大一些了,卻還是喜歡膩在沐沁的懷裏蹭來蹭去,惹得沐沁“咯咯”笑開。

夜非沉邁進內室的時候,便看到沐沁抱着湯圓兒在玩鬧,小貓兒伸出紅色的小舌頭舔着沐沁的下巴,沐沁則是對它笑得開懷,而它的小爪子還按在沐沁的胸前……

真是一只色-貓!

夜非沉咳了一聲,沐沁擡起小臉笑意盈盈地看他,“舅舅,你快看湯圓兒可乖了!”

夜非沉目光閃了閃,走近沐沁,伸手将她懷裏的貓抱走遞給瓊琚,在沐沁呆愣的表情中沉聲解釋,“都要就寝了,快去沐浴,不準玩貓了。”

沐沁嘟着嘴,雖然不滿,卻還是乖乖的“哦”了一聲,去了屏風後面。

夜非沉讓人把貓帶回去,便坐在沐沁的梳妝鏡前,把玩着她妝奁裏的首飾,眸光漸漸柔和。

他的阿沁長大了,真好。

沐沁出來的時候,有些悶悶地撲進夜非沉的懷裏,“朕覺得舅舅不喜歡湯圓兒。”

夜非沉卻是大大方方地承認,“沒錯,我不喜歡。”

沐沁被噎了一下,問道:“那舅舅為何要送給朕?”

看她這個樣子,夜非沉不禁笑了出來,低沉的笑聲牽動着胸膛,“我當初送你貓是讓你看見它便想起我來,如今我就在你面前,還理它做甚?莫非我連一只貓都不如?”

說着,他的手便不老實起來,火熱的吻堵住了沐沁将要說出的話。?

☆、【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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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陛下的及笄大禮完美落幕,從國舅對慕容昱的态度來看,人們皆有意地避開談論癡情的東瀾質子,誰也不想去觸那個黴頭。

慕容昱雖然神色恹恹,整日待在府邸不出門,卻不曾像外人想的那樣頹廢。

東瀾使團還未離開,使臣何濂對慕容昱說老國君和貴妃娘娘都想他了,既然他不能入贅昭夏皇宮,希望他能回去東瀾。

慕容昱也想好了,背井離鄉了十載,如今還是重回故土的好,便準備和昭夏國的朋友道別,卻被芮潋風勸住了。

原因無他,芮潋風和沈流素的婚禮就在一個月後,十月初五,他自然要給好友捧場,便推遲了回國的日期。

丞相與懷遠侯府的親事便是最近一陣人們議論最多的大事了,有人說以為丞相會娶品貌雙全風華無雙的沈家大姑娘,卻沒想到是二姑娘。

也有人說沈家大姑娘是國舅大人看上的,丞相自然不敢與他搶,只好退而求其次。

各種各樣的傳言風靡大街小巷,芮潋風聽到以後眉目冷凝,霎時寒氣逼人,又想起去沈府交換庚帖那日沈流素吃的苦,便求了陛下,将婚期提前,他想快點将她娶進門,好好疼着,不讓她再受委屈,也不讓她被人诟病。

凡是為了沈流素着想的事情在沐沁看來都是好的,自然準了,便又下了一道訂下婚期的聖旨,言明了丞相的深情,堵住了悠悠衆口。

于是便有人出來辟謠,說當初大姑娘還未回沈家之時便看到丞相府的馬車和懷遠侯府的馬車同時出現在街市,那時便看出苗頭了,可見丞相大人早已情根深種。

不管傳言如何,芮潋風和沈流素的婚期卻是定下來了。沈流素成了待嫁之人,便要安心在閨閣之中繡嫁衣,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她必須加快速度,故而不得出門,也不能進宮見沐沁了。

等到沐沁實在想她,便微服出宮,和夜非沉一起來到懷遠侯府,這才得以見到沈流素。只是見到她的同時,難以避免地見到沈汐若。

因為知道了芮潋風當日來沈府交換庚帖時發生的事情,再看着沈汐若虛僞的嘴臉,沐沁忍不住作嘔。

沈汐若自然也是不想在沐沁面前僞裝的,此時的她恨不得讓沐沁消失才好,又一想到慕容昱那個窩囊廢就來氣,好端端的居然不與她合作,難道她提的條件不夠誘人麽?活該他鬥不過夜非沉,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不去争取,害得她還要調整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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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重陽節一過,又要開始準備九月中旬的皇室狩獵了。一年一度的秋狩是從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習俗,一方面是軍事訓練的需要,另一方面便是供帝王娛樂消遣了,到了昭夏皇朝更是被載入典制,永為遵守。

前朝的皇帝驕奢淫逸,酷喜狩獵,每年重三、重五、重七、重九都要在西陵山進行畋獵,勞民傷財,也是導致滅亡的一個原因。

故而昭夏皇朝太-祖皇帝登基伊始便改前朝四次狩獵為一次,即為秋狩,因考慮到春夏動物繁衍,不忍傷它們,便留到了秋天。

另外,将時間從九月初九改到了九月十五,錯開了重陽節,允許百姓上西陵山登高望遠。

這一年是女皇陛下及笄後的第一次秋狩,意義非比尋常,禮部和兵部聯合準備,提前三天便将西陵山裏裏外外清理個遍,務必保證女皇陛下和國舅攝政王的安全。

西陵山位于京都西城門外,山并不高,北坡景色優美,有茂林修竹,有清流激湍,不提文人騷客,就連尋常百姓也常常三五結伴來游玩。那水流自山澗而出,流入護城河,随它一同供給了鏡湖,又邈邈遠遠地流向東部。

南坡便是皇家圍獵之地,裏面都是飛禽走獸,雖也有樹有水,卻不及北坡優美。朝廷在南坡和北坡之間修了圍欄,高聳堅固得很,百姓并不擔心南坡的猛獸跑到北坡來。當初兵士們可是費了一番力氣才将虎狼之類都趕到南坡,只留下一些狐貍、兔子等危害不大的動物。

如今整個兒西陵山都被京畿軍團團相圍,山上并無閑雜人等,只剩士兵和官員們在此恭候聖駕。

女皇陛下的儀仗浩浩蕩蕩地從皇宮來到西城門外,勁裝軍士圍擁着華麗的車輿,煞是威風。旌旗獵獵,白刃閃閃,車辇上鑲金的華蓋也熠熠生輝。

沐沁和夜非沉同乘一車輿,瓊琚等宮女被安排到其餘的馬車上了。如此一來,寬敞的車內更方便兩人嬉鬧。

沐沁擔心壓皺一身錦衣華服,下車時不好看,不肯窩在夜非沉的懷裏,只規規矩矩地坐在他身邊。

車內兩排軟榻相對而設,之上鋪着上好的水貂絨坐墊,雪白柔軟,沐沁坐在上面,連手爐也不必抱着便覺得溫暖。

一方鑲金包邊紫檀木矮桌橫在軟榻之間,上面也鋪了一大塊雪白的天蠶絲帕,邊角垂在桌外。上面擺着的一套晶瑩剔透的鑲金雲英玉杯壺,旁邊還擺放了六個銀底骨瓷圓盤,裏面盛着精致的糕點水果。

夜非沉的目光柔柔地落在沐沁身上,看着小姑娘發髻上的金色步搖随馬車而微微晃動,從車簾縫隙射進的陽光折在她珠光寶氣的身上,顯得雍容華美。

但是夜非沉知道他的阿沁只是看起來像個帝王罷了,在他心裏還是那個嬌俏的小姑娘。

拿了玉簽叉起一塊小巧的墨玉糕,夜非沉笑着問沐沁:“吃這個?”

沐沁彎了彎杏眸,愉快地點了點頭,然後自覺地張開嘴巴。

夜非沉好笑着喂給她,看着她滿足地鼓着腮幫子,心中喟嘆:果然還是那個貪吃的小家夥!

沐沁吃完,又就着夜非沉的手喝了一口雅宓清茶,誇張地咂咂嘴,“墨玉糕配雅宓茶,果然是人間美味!”

夜非沉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臉兒,雖然沒有做聲,卻難遮住眼中化不開的寵溺。

沐沁朝舅舅彎眼笑笑,便側坐着,纖手掀起車簾,歪着小腦袋看向外面。

深秋的京郊雖然蕭瑟,卻不見頹然,西陵山上的樹叢還未落葉,只是褪下了沃若的翠綠,染上深黃與殷紅,遠遠看去顯得蒼茫又帶着缤紛的美感。

“朕聽聞春日裏的西陵山繁花茂密,若是有機會在上巳節來山麓踏青便好了。”沐沁說着,語中一片向往之情。

夜非沉心中自責,緩緩開口,“好,下次上巳節,我們來踏青。”

“真的麽?”沐沁沒想到幸福來的如此突然,睜着晶亮的眼睛看向夜非沉。

“當然,”夜非沉笑笑,拉過她的小手細細摩挲,“不僅踏青,也允你去避暑。”

沐沁的眼睛越來越亮,摟着夜非沉的脖子便獻上香吻,“舅舅最好了!”

夜非沉終于逮到機會吻她,自是不會放她退去,迎着便将她壓在車壁之上,熱情四溢地吻了一遍。

其實以前沐沁也求過幾次夜非沉,讓他允許自己去歷代皇帝都喜歡住的山莊避暑,前幾次夜非沉都帶她去了,但因為她玩心過重,去了便難以收心、荒廢學業,他不得不早早便将她提回宮去。

今年的夏天更是連去都不讓去了,沐沁腹诽了一陣,終是沒敢問出口去。但如今兩人關系确定,夜非沉也心甘情願地幫助沐沁處理政事,也就無所謂她愛不愛玩了。

有時候角色不同,心态也就不同了。

女皇陛下的駕辇來到西陵山南坡的山腳下,距離山腰處的行宮還有一段距離,已經有官員上前接駕了,芮潋風與賀雲塘均在其列。

山道平坦,是為了帝王專門修的,骈駕馬車沿着寬敞的盤山道而行,絲毫不見颠簸。

芮潋風、賀雲塘等文臣也乘了馬車,跟在女皇陛下的儀仗之後,而一些武将則騎着高頭大馬跟在旁邊,還要兼負保護陛下的責任。

終于到了行宮,衆人下馬,跪迎陛下并攝政王下馬車,木瓜拿了腳凳放在地上,也跪了下來。

夜非沉率先下車,然後伸手将沐沁扶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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