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東瀾】 (4)

下和皇夫的起居之事,春意暖融,她便将兩人的寝居從西暖閣搬回了臨華內殿。

兩人自成親以後,沐沁越來越心疼夜非沉起早貪黑地操勞國事,覺得自己不該安心當她的“甩手掌櫃”,便也常去禦書房,和夜非沉一起批閱奏折。

這一日早朝過後,兩人正在書房,沐沁坐在原先她練字的那張桌前,手握朱筆,卻是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杏眸氤氲着霧氣,腦袋裏也像攪了漿糊,卻還要集中着精力,在面前最後一本奏折上批了個“準”字。

終于将舅舅派的任務完成了,沐沁後背靠在椅子上,懶懶地伸個懶腰,纖手掩口,又打了一個呵欠。

“困了?”夜非沉正在翻閱奏折,擡眼一看沐沁的動作,不由放柔了眸色,“回去休息吧。”

沐沁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朝他搖頭,“朕不想睡。”見夜非沉嘴角勾着寵溺無奈的笑,便站起身來走向他,在他身側摟住他的脖子,“朕想陪着夫君。”

夜非沉伸手将人拉進懷裏,讓嬌妻坐在他腿上,香氣盈懷,夜非沉的心情極好,親了親她的眼睛,笑道:“那你就在這兒好好陪我。”

沐沁極乖巧地窩在夫君懷裏,手臂環住他精瘦的窄腰,嬌聲嘟哝:“許是春困,明明昨兒睡得早着呢,可眼下還是乏得很。”

夜非沉當她在玩笑,便拍了拍她的小屁股,戲谑道:“我看你倒是一年四季都困倦着呢。”

沐沁輕輕“哼”了一聲,卻不在意,将頭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聽着他沉穩的心跳,頓覺現世安穩,忍不住翹了翹嘴角,聞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阖着眼睛。

夜非沉低頭蹭了蹭她的發頂,便繼續做自己的事了。

過了半晌,夜非沉發覺挂在身上的小嬌妻一動不動,這便知她已然睡熟。

夜非沉心中柔軟,将人小心翼翼地抱起,提步走進禦書房的西閣內,然後把沐沁安置在榻上,替她蓋好錦被。目光細細拂過她的五官,還是沒忍住在她腦門上落下一吻。

其實他也發現了沐沁連日來的嗜睡,起初還吓了一跳,以為是中毒,但轉念一想這宮裏已經被他管理得如銅牆鐵壁,若是有人犯上作亂定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發現沐沁的小日子遲遲未來,請教了孫嬷嬷以後便隐約猜了出來,心內暗喜,想着傳太醫來仔細為沐沁請脈。

雖然不夠确定,但這些時日他确實不敢纏着沐沁胡鬧了。

給沐沁掖了掖被角,夜非沉又重新回到了桌案前。

午膳時間到了,沐沁是被餓醒的,摸了摸癟癟的腹部,沐沁撐着身子坐了起來。

恰巧這時夜非沉走進來,見她迷迷糊糊地想要起床,連忙大步過去将人摟在懷裏,“睡飽了?”

沐沁揉了揉眼睛,點點頭,“餓了……”

“好,咱們這就用膳。”夜非沉順了順她的頭發,轉頭朝屋外吩咐,“将午膳端進來。”

沐沁是個無肉不歡的饞貓,所以這頓飯自然有她愛吃的肉類,若是在平時,她一定都等不及瓊琚為她布菜就自己提了筷子去夾,可現在她看見了明明瘦肉多一些的醬肘子,竟然有種飽腹感,甚至惡心。

沐沁捂住小嘴彎腰幹嘔,夜非沉連忙貼過去,在她背上拍了拍,又對着瓊琚擺手,示意她把這道菜撤下去。

“這是怎麽了?”其實夜非沉見此,心中已經有了底氣,可還是要出口問問,邊說還邊遞給她一杯水。

沐沁搖搖頭,接過水杯漱了漱口,“朕也不知道,許是胃不舒服。”

沐沁壓根兒沒有往那方面想,夜非沉也不好這樣引導她,萬一不是真的,還害得小妻子失落,便摸摸她的頭,道:“那咱們傳太醫來瞧瞧。”

“嗯,”沐沁乖乖點頭,“一定要趕快治好,不能吃肉多難受啊……”

夜非沉失笑,又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便叫福昕去傳太醫。

沒吃飯的沐沁還是餓了,不能吃葷腥的便只用了點清淡的蔬菜充饑。

随後李太醫便來了,為沐沁請完脈後立刻眉開眼笑,“恭喜陛下!恭喜皇夫!”

這樣一來,夜非沉便知曉了結果,高興地眉梢一揚,剛要出口說“賞”,便聽到沐沁疑惑地問道:“何喜之有啊?”

李太醫笑得見牙不見眼,“回陛下,您這是喜脈!”

“喜脈?!你、你、你是說朕有喜了?!”沐沁一激動連話都說不利索,一把拉過夜非沉的手,“舅舅,我們有孩子了!”

“……”李太醫覺得這句話好像有什麽不對。

夜非沉心裏正樂開了花,也不顧及沐沁的稱呼了,任由她緊緊攥着自己的手,難得對她也笑得傻氣,“是啊!阿沁,我們有孩子了!”

瓊琚等人連忙跪下,同呼“恭喜陛下!恭喜皇夫!”

饒是已然有了心理準備,夜非沉還是心中激蕩,一改淡然的模樣,朝着外面大喊,“賞!阖宮上下,統統有賞!”

兩人都太激動,誰也沒注意到李太醫還跪在地上,可憐上了年紀的李太醫就這樣默默地跪着等這倆人淡定下來。

直到夜非沉回過神來,這才道:“李太醫辛苦了,請起吧。”

“謝陛下,謝皇夫。”李太醫拖着已經跪的發麻的腿終于站了起來。

“對了,陛下的身孕幾個月了?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地方?”夜非沉恢複了理智,也開始将重心轉移到照顧沐沁上來。

李太醫拱手答道:“陛下的身孕已有兩個月了,至于如何養胎,臣稍後會将注意事項謄下送過來。”

不愧是見過世面的老太醫了,一眼看透了真相的人總是要有一顆平常心。

陛下與皇夫在一個半月前才剛剛大婚,如今陛下卻有着足足兩個月的身孕……所以真相如何,李太醫只當自己啥也不知道。

當然,早先當皇夫還是國舅的時候,這件事便有了傳言,如今卻是落實了。

夜非沉自是不會将世俗放在眼裏,聞言便只微微一笑,“有勞太醫了。”

李太醫哪裏敢應,連忙跪下謝恩,而後告退。

瓊琚極有眼力地帶了宮人退下,屋子裏只剩這對新婚的夫妻。

雖說兩人是昭夏皇朝最為尊貴的男女,此刻卻也同尋常的夫婦一般,在面對懷孕的喜訊時露出了千篇一律的幸福笑容。

沐沁上個月的月信并沒有來,她還以為是着了涼,而且每個月一次的平安脈都沒有診出什麽大礙,她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貼身伺候的瓊琚和孫嬷嬷雖然大膽推測,卻也沒有聲張,只是告訴了夜非沉,意在暗示皇夫輕點兒折騰,小心陛下的身子。

這下胎兒足了兩月,李太醫自然便診出來了。

沐沁小心翼翼地撫着肚皮,眉眼彎彎,語氣堅定,“小寶寶,你要乖乖的哦,娘會好好照顧你的!”

嬌嬌小小的一個小姑娘如今都要當娘親了,她尚且要人照顧,此時卻想着照顧孩子。

夜非沉看着沐沁傻氣的樣子,一顆心都軟成了一汪水,攬過人兒便親了一口,“還是讓我照顧你們娘兒倆吧!”她和孩子都是他手心裏的寶貝。

沐沁看着他,一雙水亮亮的大眼睛漾滿了柔情與依賴,嬌嬌地靠在他懷裏,兩人一時無言,周圍卻流動着脈脈的溫情。

禦書房的內室雖然有軟榻,卻也不及臨華殿的舒服,夜非沉便将沐沁抱回了長樂宮。

女皇陛下有孕可不得馬虎,瓊琚是個未嫁人的大姑娘,有些事她也不懂,夜非沉便又調來三個有經驗的嬷嬷,和孫嬷嬷一起伺候着沐沁。

早朝自然是不能去了,第二日早朝時,夜非沉頒了懿旨說陛下有孕,朝堂之事由自己全權代理。由此,沐沁懷孕的消息頓時傳遍了京城。

丞相夫人沈流素連忙進宮看望沐沁,在她得知她這是兩月身孕時忍不住調侃,“當初你這小騙子還編排我是‘婦人’,原來你那時也……”

一句話說得沐沁臉紅,終是沒有接下去。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夜非沉回來,說沐沁懷孕初期,不能勞神太久,便做主送客了。

沈流素對于這種小題大做的男人已經無語了,準備回家和夫君好好吐槽一番。

結果當晚,沈流素見了葷腥油膩也開始幹嘔,請了郎中一瞧,也是兩個月的身孕。

這下京城的貴婦們紛紛傳言陛下竟是比送子觀音還要靈驗,于是世家大族裏那些遲遲沒有身孕的媳婦紛紛往宮裏送帖子,希望進宮沾沾喜氣。

夜非沉自然不準,生怕衆人沖撞了他的寶貝妻兒,便下令說沒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不準人來騷擾沐沁。

于是女皇陛下得以度過八個月清靜索然的養胎生活。

【丞相&素素】 ·

好好的端午宮宴因為女皇陛下忽然暈倒而提前結束,芮潋風和赴宴的衆人一同從宮裏涼爽的清涼殿出來,陣陣熏風将他的心又吹得煩躁起來,人們都三三兩兩地走了,只有他還留在殿門口等着剛剛支走的小太監将人給他帶回來。

當國舅大人抱着陛下迅速轉進偏殿時,慕容昱偏偏不聽他的勸阻,硬是要沖上前去,如今跟在他們後面到了偏殿,也不曉得是什麽狀況。以夜非沉的脾氣,是不會準慕容昱進去看望沐沁的,所以現在慕容昱很有可能陷于一個尴尬的境地,芮潋風不忍好友受辱,只好叫住一個小太監,托他去偏殿告知慕容昱。

芮潋風剛派人将妹妹芮淇雨先送回府,一擡頭就看見一個石榴紅的身影立在不遠處,那人也恰好擡頭,見了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将頭偏了過去,和身邊的母親說着話。

那人正是沈流素,她也擔心着沐沁的身子,便也多留了一陣,着人去偏殿那裏留意着狀況。

芮潋風見佳人對自己視而不見,心上壓過一絲煩悶,看了一眼過後便垂眸不言,顧自在心中轉圜着愛慕之情。

又過了一會兒,先前的小太監已然領着慕容昱走了過來,芮潋風朝人道謝,還塞了些銀子,那人連連道謝。

芮潋風看着面露失落的好友,忍不住搭上他的肩膀拍了拍,“走吧。”

慕容昱頭也不擡地點點頭,随着他慢慢往前走。

這時跟在木瓜身邊的小太監德海一溜煙兒跑了過來,到了沈夫人和沈流素前面彎腰行禮,氣都沒喘勻便笑道:“見過沈夫人、沈姑娘。”

沈流素見此,忙道:“陛下醒了是麽!”因為激動,她的聲音便沒有控制住,大了些,引得慕容昱看了過來。

“陛下醒了?!”慕容昱一邊問道,一邊大步朝這邊走來,目光盯着德海,将人看得縮了縮脖子。

“是、是……奴才來時,陛下剛醒……”

聞言,慕容昱總算舒了口氣,但也不言語,德海不知道要怎麽辦,只好向他行了行禮。

沈流素瞧着德海有些窘迫,便開口道:“德公公……”誰知芮潋風也在這時開口,兩人竟是說了同樣的話,一時互相看了一眼,沈流素捏着帕子向母親身邊靠了靠,示意芮潋風先說。

芮潋風掩飾性地咳了兩聲,便也不推辭,向德海笑道:“有勞德公公了,陛下無礙便好,我等告辭了。”說完還暗中扯了扯慕容昱的衣袖。

慕容昱回神,對德海拱了拱手,“告辭。”

之前沈流素也是這個意思,既然芮潋風已經說了出來,她便不多言,和母親一起跟德海道:“我們也回去了,改天再來看望陛下。”

德海雖然是木瓜身邊的得力助手,平日裏也沒少幹那些狐假虎威的事,但對着芮潋風這位國舅大人信任的權臣和沈流素這位陛下的閨中密友時還是規規矩矩,俯身一拜,“奴才送幾位出宮去。”

之前丞相府的馬車已經載着芮淇雨回去了,芮潋風便和慕容昱上了一輛馬車。

芮潋風看着沈流素扶着沈夫人登上馬車,便有心在馬車外逗留片刻,待看到小姑娘也踩上腳凳時,這才利落地坐上馬車,臨放車簾時,還不忘朝人家那裏瞧上一瞧。

其實他的反應有些明顯了,只是沈夫人先上了馬車,并沒有看見這些,而慕容昱則是心中有事,沒有顧得上調侃他。但是本就敏銳的沈流素則是一早便發現了,面上雖然不表露出什麽,心裏卻是唾棄着芮潋風這個僞君子:之前還嫌她寫話本子,轉眼就來做那偷窺的登徒子了!

可惜芮丞相并不知道人家小姑娘心中已然将他罵了幾遍,直到回了丞相府還自顧自地回想起今晚沈流素剛剛入場時的驚豔。

石榴紅的鳳穿牡丹絹紗抹胸長裙,将少女玲珑有致的曲線勾勒出來,淺緋色的蟬翼紗衣讓白皙的肌膚若隐若現。還有她高挑的身姿,雖然還未及笄,卻帶着一種致命的美感。

但一想到那些世家子弟落在她身上的或驚豔或癡迷的目光,芮潋風便覺得心裏湧上一股火氣,有一種自己的珍寶被人窺視的感覺,恨不得上去将沈流素遮掩起來,也好被人這樣看了去。

說實話芮潋風也不知道何時喜歡上了沈流素,初見她時,自家蠻不講理的妹妹将人家當成了出氣筒,他只好在那兒尴尬地賠不是,而人家雖然出言反駁了芮淇雨,卻也好脾氣地沒有與她一般見識;

第二次見面便是在樂毅書齋的門口,當他看見她所寫的話本時,簡直不敢置信,這會是出自世家小姐之手,而後他也被她用言語戲弄了一番。那時他的想法是惱羞成怒的,但看她活潑的樣子,又不忍心将她的事情告發給夜非沉,甚至在妹妹後來詢問他時一本正經地撒了謊;

第三次,他閑來無事去了茶樓,卻在大廳裏一眼就瞥見了女扮男裝的沈流素,看上去清秀俊俏,卻和一群平頭百姓咋咋呼呼地聽着說書先生的故事。之後他便鬼使神差地走近,沈流素見到他時還笑眯眯地朝他眨眨眼睛,那古靈精怪的樣子撞進了他的心裏,致使他回府的途中路過書齋還進去買了一套話本;

之後便是與她一同陪陛下和國舅出宮玩樂,見她又恢複了端莊得體的模樣,心中竟然有些發癢,想着她的活潑狡黠便忍不住耳根發紅,之後更是一個恍神,将她話本中那樣暧昧的語言說了出口。

芮潋風想着兩人之間僅有的四次接觸,不禁有些懊惱自己的定力,可看了她的話本,上面說兩人相愛只需在一息之間,便覺得自己對沈流素的愛慕也不算草率了。

将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粉釵記》上,芮潋風眸色放柔,小姑娘在裏面說“女子所求的不過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那她的所求,便由他給予好了。

當晚,芮潋風夢見了禁丨書中的旖旎風光,只不過主人公換成了他,纏綿過後,他才看清身下的嬌軟女子赫然頂了一張沈流素的臉!

這可給一向守禮的芮丞相吓了一跳,在睡夢中驚醒,看到了褲子上不可辨駁的證據,羞惱地暗罵自己有辱斯文。

那之後,芮潋風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想法,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回憶起夢中的銷魂滋味,一時臉紅心跳了好一陣,才緩緩平複下來。他覺得自己在夢裏亵渎了沈流素,一直有些愧疚,也在心裏暗暗堅定了要娶她對她負責的決心。

有一天,芮潋風剛從賀府拜會了賀老太傅回來的途中,見到了芮澤明公然攔着兩位姑娘,其中一人戴了粉色的紗帷帽,從背影看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另一人沒有戴帽子,雖然看不見正臉,從穿着上看應該是那位小姐的丫鬟。而芮澤明此舉不用走近了都知道,他那個好色的毛病又犯了,定是調戲人家姑娘呢。

芮潋風本就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有成見,遇到這種事便更覺得惡心,正要上前去阻止他,卻看到了那個丫鬟上前一步擋住她家小姐,偏着腦袋躲過芮澤明伸來的手,那一瞬,芮潋風清楚地看到那丫鬟就是沈流素身邊的翠柳!

那個戴了紗帷帽的姑娘就一定是沈流素無疑了!

芮潋風胸中怒火極盛,幾步便走上前去,伸手将芮澤明的爪子捉住,臉色沉得吓人,仿佛籠上了一層烏雲。

芮澤明本想開罵,但看到是芮潋風後連忙變了臉色,谄媚笑笑,“原來是大哥啊!我不知道這妞兒是大哥看上的,弟弟我貪玩兒沖撞了,大哥勿怪!勿怪!”

他娘雖然将芮潋風的母親擠兌死了,也将芮潋風和芮淇雨逼出了黎安侯府,為他奪得了世子的位子,只是人家現在成了當朝宰相,百官之首,又是天子近臣,深得國舅賞識,連他爹都得讨好于芮潋風,何況是他了。

芮澤明的話說的粗俗,芮潋風擔心沈流素誤會,連忙喝道:“說的什麽混話?!”

芮澤明知道自己理虧,也不敢反駁,只得連連點頭,“是是是!弟弟混賬,這就給姑娘們賠不是了……”

芮潋風也懶得理他,不想聽他在這兒廢話,便将他的手腕狠狠甩開,“趕緊滾,別在這兒污了人家姑娘的眼睛,再有下次,別怪我心狠!”

芮澤明連忙點頭,之後便溜之大吉。

“沈姑娘,”芮潋風朝着沈流素深深作了一揖,愧疚道:“那混賬無禮,在下替他給姑娘賠禮了。”盡管他已經另立門戶,不再承認自己是侯府的人,可他畢竟也是姓芮,和芮澤明的血緣關系也是不可否認的,生怕沈流素遷怒于他。

沈流素也沒驚訝芮潋風是怎麽知道是她的,見他如此,也就回了一禮,“不敢當,衆所皆知,丞相大人已然與黎安侯府毫無瓜葛,怎麽能由您致歉呢!”

芮潋風感動于沈流素的明事理,心內有些欣喜,“話雖這樣說,在下還是深感愧疚,如若沈姑娘不嫌棄的話,在下願請姑娘用些茶飯壓驚。”他說這話時語氣也變得慎重起來,生怕沈流素一個不願意便拒絕了。

沈流素見他面露誠懇,也感激于他出手相救,略微思索,便點頭答應了。

一時間,芮潋風的心裏如久旱逢雨,笑意漾滿了眼底。

【丞相&素素】 ·

隔着紗帷帽,芮潋風看不清沈流素的表情,但見到她點頭已經讓他心跳加快了。

此處離怡然居只有幾步路,芮潋風既然要請客,自然要去京城最好的酒樓。

丞相府裏培養了暗衛,所以芮潋風出門時一向不喜歡在身邊帶着侍從,于是便只他一人和沈流素主仆踏入怡然居。

芮潋風與慕容昱常常光顧這裏,老板是東瀾人,自然對來自東瀾的十九皇子以禮相待,連帶着也對芮潋風有所優惠。

“大人您來了!樓上雅間還給您留着呢!”掌櫃的見了貴人,親自上前迎接,笑容滿面地說道,一邊将人引向樓梯。

芮潋風也拱手笑笑,“有勞掌櫃,先沏壺好茶吧。”

“那是自然!”掌櫃笑道,吩咐小二沏上雅宓茶,再準備些茶果,這才又看向芮潋風身邊的姑娘,“不知大小姐的口味是否依舊偏甜?”

因為芮潋風也曾帶妹妹前來,今日見他身邊的沈流素帶着紗帷帽,看不見長相,掌櫃自然而然地将沈流素認做了丞相大人的妹妹。

昭夏皇朝雖然比以往各朝開放些,不太講求男女大防,但是多少也會受傳統的影響,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和未曾娶妻的男子把臂同游傳出去終究有些不好。

顧及沈流素的名聲,芮潋風也沒有否認,看了沈流素一眼,便對老板笑道:“不,舍妹近日喜辣。”

話音剛落,沈流素心中一動,望着芮潋風的下巴微微出神:他怎麽知道我愛吃辣?!

掌櫃笑着應下,将人帶到環境清幽的三樓雅間內便退下了,小二緊随其後将茶點送了過來。

沈流素在落座之後便将紗帷帽摘了下來,五月天氣悶熱,沈流素在走動間也是熱得白皙小臉兒上泛着紅暈。

芮潋風雖不敢直視于她,卻也是拿着餘光瞟向身邊的姑娘,見她雖然額角布了薄汗,卻沒有浮起粉來,便知她不曾敷粉出門,如此白裏透紅的模樣便是天生麗質,惹人憐愛。

想着想着,他的耳根也紅了起來,覺得這天兒更熱了。

沈流素原本還感激芮潋風出手相救,可如今見他還是用那樣火辣的眼神看着她,不禁心下微惱,瞪他一眼,“丞相大人煩請自重。”

芮潋風正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思而提壺倒茶,聽了沈流素的話不由手上一頓,先是有些尴尬,而後鎮定問道:“沈姑娘在說什麽?”

沈流素覺得他絕對是那種僞君子,也懶得和他說話,一手抓起紗帷帽便起身了,一邊戴上一邊往外走。

芮潋風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後果,連忙起身攔她,“沈姑娘請留步,在下有話要說!”

“我管你要說什麽!”沈流素推開他便要去開門,見他還不依不饒,擡腳便在他的皂靴上狠狠踩了一腳。

芮潋風毫無防備,生生受了這一腳,雖然吃痛,卻也不敢讓開,心中一急便拉住了沈流素的手臂,脫口而出:“素素你聽我說!”

沈流素一愣,動作便頓住,翠柳也是沒想到,跟着晃神。

芮潋風趁着這時,壯了壯膽,抿了抿唇,一把掀開沈流素的紗帷帽,道:“素素,我、我喜歡你!”

沈流素的身高比同齡姑娘家都要高些,但是在身形高大的芮潋風面前還是要仰着頭,此時她正看着面前的百官之首局促不安,連臉都紅到了脖子根,仿佛剛剛的告白已經耗費了巨大的勇氣。

“你、你、你別開玩笑了呵呵呵……”沈流素回神,也不顧自己的紗帷帽被摘下而生氣,只因為他的話而無措,幹笑道。

“我不是開玩笑!”既然已經開口,芮潋風便一口氣說出來,瞥了一眼僵硬的翠柳,有些赧然,“翠柳姑娘可否回避一下?”

沈流素也看了翠柳一眼,示意她不要答應,但翠柳見丞相大人用渴求的眼神看她,有些于心不忍,便低着頭快步走出了雅間。

沈流素很恨地剜了她一眼,氣悶地腹诽,芮潋風卻是欣慰一笑,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緩緩而又堅定說道:“素素,我真的喜歡你,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你便印在我的心裏了。”

見她沒有回應,芮潋風又接着說:“素素,我知道當初對你有誤會,我也看了你的話本子,還、還蠻好的……并不是我曾經想的那樣……”

沈流素見他說着又開始臉紅,忍不住笑了出來。

芮潋風被她笑得尴尬,一着急臉更紅了,“素素你笑什麽?”

“我在笑——”沈流素故意拉長了聲音,目光流轉生輝,“堂堂丞相大人也會臉紅啊!”

芮潋風被她這樣一鬧,反而更不好意思了,立即垂下了眼睑,頭也微微低了下來,耳根處已然紅成一片。

沈流素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麽純情的男子了,不禁饒有興致地向前邁了一步,盯着他的臉看了起來,心中卻仍在笑他。

“素素!”芮潋風忽而對上她的眼睛,認真又緊張地問道,“如果我去侯府提親,你會不會同意?”

沈流素看着他堅定的神色,心中一暖,低頭合計。反正都是要嫁人的,與其嫁給一個未曾謀面的家夥,倒不如嫁給這樣一個人,好歹兩人也有過接觸,而且這麽純情也不像是壞人。

說實話,她也并不讨厭芮潋風,而且以他權臣的身份,她若是嫁他也是高攀 ,老太太也肯定是樂意的。雖然他妹妹很讨厭,但也是個要及笄的大姑娘了,過不了多久也是要嫁出去的……

芮潋風見沈流素低頭許久,心髒緊張地咚咚跳動,雙手握拳,在寬大的袖袍裏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幾次想要開口詢問,卻不敢張口,生怕聽到拒絕的話。

正當他有點洩氣的時候,沈流素忽然擡頭,嫣然一笑,“好啊!”

“什麽?!”芮潋風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呆滞片刻,突然傻笑起來,“你說的可是真的?”

沈流素故意斂了笑容,“可我答應了也不算數的,我家裏會不會同意我也不知道,所以你……”

“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他們答應的!”沒等她說完,芮潋風連忙說道,“只要你不讨厭我就行。”許是見沈流素答應了,他這次沒有臉紅,反而笑得愉悅,看着沈流素的眼睛含情脈脈。

沈流素被他瞧得不自在,心裏也跳得厲害,剛想瞪他,卻聽見外面傳來小二的聲音:“這位姑娘怎麽在外面?”

翠柳急中生智,道:“我來看看何時上菜,既然已經好了,那就端進去吧。”說完,還在門外道:“大人,姑娘,菜已經好了!”

這時的芮潋風和沈流素已然坐回位子了,芮潋風讓小二進來,沈流素掩唇一笑。

翠柳見自家姑娘此刻眉開眼笑的模樣便懂了,丞相大人哄人還真有一套!

兩人各自心中都有些歡喜,加上怡然居的飯菜精致美味,兩人都吃了不少,芮潋風看着沈流素吃東西并不做作,更是增添了不少好感。

接下來,沈流素及笄大禮一過,提親的人絡繹不絕,沈侯爺和夫人挑女婿都快挑花了眼,芮潋風也在候選人之列,比較了一番,夫妻倆都看好他。

正打算應下,老太太那邊卻又出來阻攔,說沈汐若就要回來了,這長幼有序,姐姐還沒挑夫婿呢,哪有妹妹比姐姐先的道理呢!

這話一出,沈夫人恨得牙根癢癢,這不是擺明了讓那個小蹄子回來和她女兒搶人麽?但她本就是個扶正的夫人,外界對她多少有些風言風語,此時她就更不能和老太太對着幹了,除了在丈夫面前委屈地抱怨兩句,還真沒有做什麽。

比起母親的焦躁,沈流素倒是淡定許多,反正她不急,若是那芮潋風真的誠心想要娶她,也是不可能被別人搶走的,不妨用此事來試探他的真心。

芮潋風的提親被懷遠侯府委婉地拒絕了,他的心情很不好,找來國舅夜非沉喝酒,本想借他之手求個賜婚的聖旨,可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解決,最後喝得酩酊大醉。

☆、【丞相&素素】

·

雖然生活不盡如人意,但是還不能放棄。

在懷遠侯府老太太壽宴上見到了沈汐若以後,芮潋風便明白了侯府為何要拒絕他的提親。

那個老太太還真是個糊塗的,以為他見了沈汐若就會移情別戀了麽?太小看他了吧?

只是他發現,最近芮淇雨和沈汐若走的近了些。尤其是在八月初四游湖這天,他帶着妹妹本是約了慕容昱一起,在河邊看到沈府的馬車時,芮淇雨興奮地叫了沈汐若。

後來沈夫人也不想自己的女兒落單,便叫兩姐妹一同過去了。

芮潋風看見一身淺缇色羅裙的沈流素時,悸動的心又開始亂跳。

沈流素看他的目光裏帶着些許歉疚,這讓他心中舒服了些,至少證明她心裏多少還是在意他的。那就一定是她家老太太搞的鬼,不然怎麽會拒絕他呢!

精致的畫舫裏,芮潋風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心裏憋了無數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了,最後也只能化作幾句寒暄。

倒是沈汐若一直都和他搭話,與芮淇雨聊天時,也不忘将他捎帶上,只是他見過了沈流素的純真灑脫,又怎麽會看得上沈汐若的虛僞做作?所以他沒怎麽理她。

其實他也是怕沈流素誤會,在他被沈汐若搭話的時候,他清楚地看見了沈流素捏着茶杯的手都緊了些。

這丫頭口是心非的,還說不喜歡他!

心裏一高興,丞相大人面上雖然不顯,可眼睛騙不了人,連和慕容昱說話時都閃着笑意。

沈汐若對他打量的目光讓他很不舒服,便和慕容昱站到了甲班上吹風,他瞥到了畫舫裏面,見到他的心上人還是被其餘兩個姑娘疏遠了,他雖然覺得心疼但不替她難過,他知道灑脫如沈流素,一定不在乎別人對她的态度,尤其還是兩個無關緊要的人。

只是,真的就無關緊要了麽?

好吧,沈流素比他想象的要理智的多,她也一定想過和芮淇雨相處的形勢吧?那麽她如此淡然,是她也覺得芮淇雨離嫁人不遠了,還是篤定他會護着她呢?

芮潋風覺得,以她的性格,想到的應該是前者。

他還在發呆,便聽到了陛下的聲音,接着,夜非沉和沐沁便來到了這畫舫之上。

這個曾經與他一同醉成爛泥的男人已經和陛下如膠似漆了,看得他好生羨慕。但與苦情的慕容昱相比,他又可恥地慶幸起來,至少沈流素現在不是他的,也還不是別人的。

--------

轉眼間,中秋節到了,看着天上皎潔的滿月,芮潋風在心裏暗暗許願,希望下一個中秋節,就是有她在身邊了。

許久沒有見過沈流素了,芮潋風有點心急,特意在中秋宴這一天穿了一身寶藍色素面湖杭夾袍,發束玉冠,腰間還戴了白玉腰帶。他本是想着吸引心上人的注意,卻不小心收到了來自其他貴女們的款款愛意,他只好板着臉坐在慕容昱的身邊,目光卻一直追随着女席中的沈流素。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