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節
裏。這當兒竟然如同長了刺一般,紮得他捂着胸口跳腳。
小矬子悻悻地撿起銀鎖,發狠道:“不當就不當!走着瞧!”公蛎苦着一張臉,連連擺手催他趕緊滾。不料後堂門簾一打,畢岸走了出來,沉聲道:“客官留步。”盯着銀鎖看了幾眼,道:“財叔,依這位客官要求,十兩銀子,六個月,兩分利。”
小矬子和汪三財同時怔住。說來也怪,公蛎的胸口突然不疼了,直着嗓子叫道:“你會不會做生意的?不是說好生意方面由我負責的嗎?”
畢岸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道:“財叔,請客官先簽了非贓物保票,兌換銀子吧。”汪三財回過神來,忙去櫃臺辦理典當手續。小矬子歡天喜地拿了銀子,還不忘斜睨公蛎一眼,公蛎氣得說不出話來。
畢岸接了銀鎖,在旁邊的茶幾旁坐下。
小矬子正在簽署當票之際,阿隼滿頭大汗回來了。見畢岸坐在大堂,附耳說了句什麽。畢岸道:“不用,在這裏講便可。”
阿隼遲疑了下,道:“磁河死者已經查明,不是劉家的,是城郊花溪村張發之子,叫張鐵牛,剛過了十三歲生日。身體有些畸形,頭部歪向右側,左腳在七八歲時不慎被砸到,有些跛。”
果然同畢岸判定的一樣,公蛎暗暗佩服。阿隼繼續道:“張發五日前去了鄉下販賣糧食,只有母子二人在家。據張妻說,大前日晚上天氣悶熱,她幫助張鐵牛在河邊搭了乘涼的竹床,第二天一早不見了他,這兩日正瘋狂尋找,正準備今日報官。”
畢岸道:“家屬怎麽樣?”
阿隼道:“張妻得知兒子淹死的消息,已經哭得昏死過去。官府剛将發現屍體者、張發以及平時同張家有矛盾的幾家都審過了,最終還是判定系張鐵牛不小心溺水身亡。”
畢岸微微點頭。阿隼道:“明日屍體掩埋,還有些手續要處理,我先去了。”
畢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把玩着手中的銀鎖,聽說阿隼要走,又問:“他家裏情況如何?”
阿隼道:“張家為人老實本分,同鄰裏關系相處良好,經營着一個雜貨鋪,家境還算殷實。平時深居簡出,特別是唯一的兒子左腳受傷之後,更是悉心照顧兒子,少與人來往。鄰居說,他家兒子禮貌懂事,嘴巴又甜,這些天天氣熱,常見這孩子在河邊玩水。所以官府判斷,他是自己失足落水……”
畢岸打斷道:“他不是在附近落水,是在鷹嘴潭。”
阿隼辯道:“便是在鷹嘴潭,也不能斷定他是被人謀殺。他一個殘疾的孩子,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家,誰會要害他?”
畢岸道:“我看到死者脖子上一個印痕,死前應該帶有首飾,可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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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隼搓着手,為難道:“老仵作說,那個印痕是屍體漂浮過程中碰巧将脖子裏夾了一棵細長的草根形成的,屍體泡得厲害,難以判斷是否是銀鎖,張妻也一句話未說便昏迷了……”他疑惑地看了幾眼畢岸手裏的銀鎖,突然朝小矬子看過去。
公蛎瞬間明白過來,一把揪住小矬子,喝道:“你謀財害命,見人家的銀鎖名貴,晚上去偷他的銀鎖被發現了,所以将他推到了河裏,是不是?”
小矬子正支着耳朵聽畢岸和阿隼的談話,被公蛎這麽一抓,吓了一跳,辯道:“我這是祖傳的!我爺爺給我的呢!”
畢岸舉起銀鎖,道:“我查驗死者時發現,他有顆上齒缺了一塊。而他的頭歪向右側,要是他用力咬銀鎖的話,定會留下如此痕跡。”胖頭颠兒颠兒地跑去看,叫道:“是噢,鎖上面的牙印有一個淺些。”
小矬子頓時語塞,瞪着畢岸擺出一副要打鬥的姿勢:“老子不當了行不行?”
畢岸神色不驚,依然氣定神閑地喝茶。阿隼走過來,抱胸而立,冷冷看着他,手臂連同胸部的肌肉隆起,将麻布汗衫撐得仿佛要裂開。小矬子聲音越來越低:“……是我撿來的……我在河灘撿的……”
阿隼眯起眼,灰黃的瞳孔猛然縮小,亮得如同銀針的針尖,公蛎連忙将臉扭開,不敢看他的眼睛。小矬子再也撐不住了,抱頭蹲下道:“我根本不認識他,真不是我殺的……”
公蛎看小矬子同自己一樣害怕阿隼,心裏頓時感到一陣痛快,幸災樂禍道:“這些話你留着給官府講吧。胖頭,找根繩子來,将他押解官府!”
小矬子的眼底透出深深的恨意,甩開公蛎,梗着脖子道:“一個銀鎖,我犯得着殺人麽!”
公蛎趁機落井下石,搶白道:“不是你殺的,死者的銀鎖怎麽會在你手裏?”巴不得将他送到官府裏吃幾天癟。
不料畢岸卻慢悠悠道:“我知道不是你殺的。”
小矬子松了一口氣,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原來昨晚,小矬子半夜去磁河摸王八,突然摸到一個滑膩膩的東西,打開火折子一看,竟然是個死人,頓覺晦氣,本想撒手抛開,見屍體脖子上挂着一個銀鎖相當精致,便見財起意,把銀鎖扯了下來據為己有,将屍體重新推入河中。
公蛎忍不住道:“笨蛋,偷了東西好歹避避風頭,一夜還沒過呢就拿出來當,活該被識破……”見阿隼針一樣的眼光射過來,頓覺失言,忙閉上了嘴。
小矬子眼底突然閃現一絲恐懼道:“這個東西……”看到公蛎一臉鄙視的樣子,收住了話頭,不服道:“我這頂多是貪財,哪裏就犯了法了?去官府我也不怕。”
畢岸道:“阿隼,永徽律。”
阿隼脫口而出:“永徽律第十九卷賊盜卷第一十七條,盜死屍器物者,以凡盜論;侮辱屍體、盜竊屍體佩戴財物者,杖責五十。”
胖頭的傻相又來了:“整個永徽律你都能背下來?”
小矬子哭喪着臉叫道:“我不要了!麻煩你們轉交官府或者還給張家。”猛然将到手的十兩銀子抛給汪三財,趁阿隼注意力被轉移,如泥鳅一般哧溜一下逃了出去。待公蛎和胖頭追出,他已經不見了蹤影。
公蛎回到當鋪,見畢岸、阿隼、汪三財正圍着銀鎖研究,陰陽怪氣道:“好手段好手段!一兩銀子沒出,白白得了銀鎖!小心張家淹死的兒子死不瞑目,夜半回來找你,哈!哈!”
畢岸收起銀鎖道:“阿隼,你再去走訪看看,張鐵牛死前有什麽古怪。我同公蛎胖頭去下鷹嘴潭。”
公蛎覺得十分莫名其妙:“管我什麽事?我不去!”
畢岸将手一揚,公蛎的腦袋又一陣針紮般疼痛。畢岸冷冷道:“随你。”轉身而去。
胖頭眨巴着眼睛看着公蛎的臉色,嗫嚅道:“反正我們也沒什麽事,不如跟着畢掌櫃走一趟,就當出城游玩。”
不知為什麽,公蛎總覺得這個銀鎖有些怪異,不情願地跟着去了。
(三)
三人出了安喜門,很快到了鷹嘴潭。鷹嘴潭因旁邊有空淩空而立的巨石形似鷹嘴而得名,遠遠聽到水瀑飛濺之聲,走進一看,三丈白練自空中飛流而下,一彎潭水幽深翠綠,如同翡翠,石壁上紅葉如霞,倒影生輝,大大小小的石頭随意橫陳,周圍樹木環抱,根須盤曲,若是炎炎夏日過來,定可暑氣盡消。
畢岸繞着潭周四處查看。胖頭人虛多汗,順着微斜的石坡走到水邊,脫了鞋子踩在水裏,樂滋滋道:“好舒服!早知道有這麽個所在,夏天就不用怕熱了。”
公蛎看着因為太深而呈現暗綠色的潭水,陰險道:“下面有水鬼。”
這個倒不是公蛎杜撰的。鷹嘴潭下地形複雜,每年都會發生游泳者溺斃事件。洛陽傳說,溺死之人不能投胎,除非找到另一個人溺死來替他,即所謂“淹死鬼找替身”一說,因此附近村民談之色變,嚴格限制那些半大的小子來此游泳,原本離城極近的鷹嘴潭幾乎與世隔絕。
公蛎自己雖為異類,但對鬼神之事向來敬而遠之,所以一次也不曾來過鷹嘴潭。胖頭十分好奇,皺眉瞪眼,竭力想看清湖底深處的景象:“你說,真有水鬼嗎?水鬼長什麽樣?”
公蛎本來站在他身後,突然将嘴巴裂開,脖子伸出,猛地伸到他面前:“水鬼就是我!”
胖頭毫無防備,吓得哇哇亂叫,腳底一滑,進了潭水深處,聲音仍在水面上回蕩“就是我——就是我——”
公蛎得意異常,指着在水裏撲騰的胖頭哈哈大笑。胖頭的水性還是不錯的,待到看清方向,手腳并用,飛快游到淺水處,捧起一瓢水朝公蛎潑來。公蛎一邊躲,一邊道:“死胖子,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是老大!”彎腰将鞋襪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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