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白月光

季準生日那天,姚遠良開車接的他。為了便于接送,季準跟陳慕說好在學校等他,彼時校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學生,姚馨熱情地張羅着學生上大巴,輪到陳慕時大巴車上坐不下了,就上了姚遠良的車。

車裏流淌着節奏明快的音樂,姚遠良跟着音樂哼了幾聲,目光越過後視鏡望了車後座的陳慕一眼,嚼着口香糖道:“我記得你,名字很騷氣的那個,陳——”蹙眉想了想,“陳慕對嗎?”

陳慕笑了笑,“對。”

“季準那小子對你很特別啊,知道大巴坐不下這麽多人,特地讓我跑一趟。”

姚遠良已經成年了,有駕照不稀奇。

“就是同桌而已,他平時在學習上幫助我很多。”陳慕看着窗外淡淡地道。

“哦,同桌啊。”姚遠良怪聲怪調地拖長了音調,嘴巴咀嚼了兩下,把嘴裏的口香糖吐掉,“要吃口香糖麽?”

“謝謝,不用。”

姚遠良玩味地勾了勾唇,忽然問:“你就不好奇我那表弟去哪兒了嗎?”

“他去哪兒了?”

陳慕應付似的問了一句。

姚遠良繼續一心二用,一邊開車,一邊抽空從後視鏡裏觀察陳慕,見陳慕神色平靜,目光流連在窗外的風景,他無趣的撇撇嘴,“他啊,去機場接李雨澤了。”

“哦。”

“你不問我李雨澤是誰麽?”

見陳慕一派淡定,姚遠良不由有些好奇。

陳慕這才将目光投向姚遠良的後腦勺,反問他:“季準有交朋友的權利,我為什麽要好奇?”

“好吧。”

姚遠良聳了聳肩,直覺告訴他季準跟陳慕之間有情況,不過他這人雖然好奇心重,卻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就專心開車了。

車裏的音樂換了首抒情的,陳慕緩緩阖上眼,閉目養神,腦海裏卻回蕩着姚遠良剛才說的話。原來季準去機場接李雨澤去了,不管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在他跟李雨澤之間,季準始終選擇後者。

季準的生日宴安排在市裏有名的一家五星級酒店。上一世陳慕沒來過這家酒店,因為季準的生日邀請了所有人就是沒有邀請他。

此刻第一次踏進酒店,陳慕沒有被酒店內部奢豪華麗的裝修所驚到,前世手裏經營的兩家汽修店沒有倒閉之前,他也能靠自己的本事住類似規模的酒店。這家酒店算是a市的門面之一,是季家旗下的産業,前衛的建築造型就是擱十年後也不會過時。

進了酒店大廳,姚遠良跟他打了個招呼就沒影了。

陳慕跟着大部隊一起落座,冷眼旁觀着姚馨像只花蝴蝶一樣滿場飛。季準每年生日就會大辦特辦,不僅邀請季準班級的全體老師學生,還會邀請本市知名企業家們以及他們的夫人共同出席。

跟季準的低調性格相反,姚馨為人特別高調,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個多麽優秀的兒子。一身昂貴的紅色禮服襯得她身姿婀娜,皮膚雪白晶瑩,全身上下一套頂級珠寶讓她整個人越發突顯的珠光寶氣,快要四十歲的年紀,硬是看上去像三十多歲,即便到了十年後,姚馨保養的依舊很好。

不管在哪種場合,她都是全場的焦點。

班主任趙志國臉上笑成了一朵菊花,目不轉睛地盯着姚馨,顯然又是一個拜倒在姚馨石榴裙下的男人。

陳慕在心底嘲了一聲,百無聊賴地看着舞臺上的演出。為了顯示自己家的地位,姚馨專門花錢請了很多知名明星跟歌手前來助陣,班裏學生家庭條件都不差,不過很少有人辦個生日宴這麽大手筆。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季準姍姍來遲,身邊跟了個穿着白西裝,溫潤如玉的少年。今天來的學生都是經過一番打扮的,就連趙志國也掇拾一下,頭上抹了發蠟,梳了個大背頭。在這麽多人的襯托下,李雨澤有多清雅出塵,陳慕就有多寒酸窘迫。

陳晟除了給他生活費之外,其他方面暫時沒有對他多加照顧,陳慕也不可能為了參加季準的生日宴,而花大價錢置辦一身行頭。

酒店大廳的水晶燈光耀眼非常,将在場的每個人都襯托的神采奕奕,容光煥發,陳慕不得不承認,站在季準身邊,享受着所有人注目的李雨澤,确實是個天之驕子一般的存在。

李雨澤的皮膚很白,五官精致又不失俊逸,修着略長的短發,寬闊飽滿的額頭下,一雙眉眼稱得上是眉目如畫,仔細看,李雨澤的右眉上方有一道斜着的白色線疤,将右眉分成了兩截,不過卻無損他的完美的容貌,反而柔中帶剛,在無形中給他增添了一抹英氣。

即使跟長相俊秀出衆的季準站在一起,李雨澤也沒有被比下去。這樣優秀的李雨澤,也難怪姚遠良這個流連花叢的情場浪蕩子會對李雨澤念念不忘。

國外頂級學府畢業,家世長相無一不出衆,在十年後把他碾到塵埃的李雨澤,現在還是個尚有些青澀的少年,他看上去安靜、優雅,就像是從畫中走出。

可就是這個從畫中走出少年,把他踩到萬劫不複的深淵。

陳慕斂眸,低頭啜飲着杯中的紅酒。

他這具年輕的皮囊裏住着的是二十七歲的成年男子,他喜歡喝白酒,越烈越好,但他的身體才十七歲,宴會上當場不可能給學生準備白酒,都是一些紅酒跟飲料,讓學生自由選擇。

耳邊傳來各種對季準的恭維聲,李雨澤從始至終都站在季準身邊,從容微笑,觥籌交錯間,往事一幕幕在陳慕腦海裏閃回。他想起上一世跟李雨澤第一次見面,李雨澤也是這副從容的姿态,把車停在他的汽修店門口,向他問路。

當時他對李雨澤的第一印象很好,有禮貌,有教養,一看就是富裕家庭出來的孩子,身上有種跟他很不一樣的獨特氣質。陳慕雖然沒能成為那樣的人,但他确實是羨慕的,後來知道李雨澤是季準的好友時,他也是真心把李雨澤當成朋友看待的。

如果不是那次在客廳,知道季準跟李雨澤的關系,知道李雨澤內心有多看不起他,他可能還會被李雨澤的外表跟笑容所迷惑,繼續這麽蠢下去。可他到底還是又犯了一次蠢,在看到李雨澤被綁匪挾持,他本想熟視無睹,但終究過不了良心那關,想要把李雨澤救出。

卻原來,這一切都是李雨澤設的局。

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李雨澤不惜拿自己當誘餌,只是李雨澤千算萬算沒有想到,那個殺過人的逃犯,為了錢铤而走險,貪婪無度,竟然把主意動到了陳慕頭上,也給了陳慕一線生機。

只是代價,卻是用母親的命換來的。

漆黑的眸底風卷雲湧,陳慕故作疲累地扶着額,好遮住眼底滔天的仇恨。恰好這時被姚馨領着去隔壁名流人士那裏敬酒的季準回來了,看到陳慕面色不好,他跟李雨澤打了聲招呼,來到了陳慕身邊。

“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耳邊傳來熟悉的略帶低沉的音質,陳慕掀開眼皮,隔着璀璨的燈光看向季準,今晚的季準,比任何時候都來的清俊耀眼,一向沒有什麽表情的他,在看向自己時,眼底流淌着淺淺的柔光。

陳慕當然不會被季準的眼神迷惑,因為在上輩子,季準偶爾不經意間,也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當時他以為季準愛上他了,事實證明那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好在現在醒悟還不算晚。

“沒什麽,喝了點紅酒,頭有點暈。”陳慕随便找了個理由,壞笑着打趣:“你今天真英俊,就像個白馬王子。”

季準一愣。

明亮的燈光遮去了他耳朵上浮起的紅暈,他垂眸避開了陳慕漆黑的略帶笑意的眸子,聲音又輕又低:“謝謝。”

不遠處的李雨澤看着這一幕,雖然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麽,但能感覺到季準對那個少年的特殊。

他不免暗中觀察着陳慕,今天這樣的場合,對方穿着儉樸,說明他家世背景并不好,拿酒杯的姿勢不對,說明他沒有接觸過禮儀培訓,也有可能是性格不夠講究,除了那張臉,英俊大氣,但在灰撲撲的裝束下,發揮不了多大的優勢。

李雨澤松了一口氣,這樣的人,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

就在他打算把凝在陳慕身上的視線收回來時,原本在跟季準說話的少年,突然朝他看來。李雨澤窒了窒,發現少年的眼睛很漂亮,漆黑而明亮,又藏有笑意,仿佛兩顆昂貴的寶石,閃閃發亮。

這個少年雖然沒有在座的其他同齡人穿的好,但确實是個很有魅力的男生。李雨澤心底突然有了危機感。

陳慕早就注意到李雨澤在看他,因而他大膽地回望過去,對上李雨澤的目光時,他忽地揚起唇角,沖對方輕眨了下眼。

“你在看什麽?”季準突然問。

陳慕笑着道:“他是你朋友麽,長得真好看。”

順着陳慕的視線回望過去,季準看到李雨澤微笑着朝他走來,他心底突然有了不舒服的感覺,剛才,陳慕是在對李雨澤放電麽?

就在這麽想時,李雨澤已經來到了他的跟前,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和煦:“我剛才看你們聊得似乎很開心,就沒有過來打擾。”說着,李雨澤親昵地拿肩膀拱了拱季準的肩,促狹一笑:“不給我介紹一下麽?”

“哦。”抹去心底因為陳慕對李雨澤放電帶來的不舒服感,季準跟兩人介紹:“陳慕,他是李雨澤,是我認識多年的好友。”

然後又跟李雨澤介紹陳慕:“雨澤,他叫陳慕,是我的——”頓了頓,季準吐出兩字:“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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