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亡靈戰書（上）

“我是布朗格。”

“我回來了。”

“你還記得我嗎。”

“我想你一定記的。”

“被你搶走的東西。”

“該是物歸原主的時候。”

“不過，我現在有事。”

“過段時間，我再來接他們兩個。”

八個人，男女各半，圍堵在一扇緊閉的房門前。一人一句面無表情地不斷循環上面的話。原本寬敞的走廊，被他們堵的人滿為患。不停複述的話語，即詭異又讓人心煩。

作為助手，主教官不在時，淩霄有義務将反常事态及時做遠程彙報，可眼前的情景，要他從何說起？

一個小時前，鐘離宇家的休閑室中。

億鑫鑫靠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聽着從環繞立體音箱傳出的優美歌聲，看着立體儀投影出的真人大小的夢幻身姿，頻頻搖頭。

“她也就是沾了造型的光，不然就憑她這嗓音，正經不如電子音悅耳。”

這就是科技發達的弊端，電子合成音，可以達到任何一種天籁之音的效果，讓生物望塵莫及。

“作為粘膜人，虧她能穿的住比基尼。也不知道是真穿，還是後期做上去的。”

水生系蛹化人中有一類自帶粘膜保護層，抗水性極強，缺點是不能穿衣服，粘膜會被蹭掉，傷皮膚。

Advertisement

億鑫鑫對照立體影像品頭論足。鐘離宇、葉零又外出公幹，淩霄作為助手和不能混跡人群的體質，不得不在家看着她，聽她碎嘴。

做貓的日子終于結束，他又掌管了身體。噩夢般的十二天，肖淩那毫無自尊心可言的家夥，真當自己是寵物，滿地打滾、賣萌讨兩個女人的歡心，氣得他快要嘔血。

好不容易恢複自由身，他想關心一下娘娘的近況。上網查他所屬的影視公司近期動态時，被億鑫鑫撞見，一下引爆她的話匣子。從上層領導緋聞，到底層員工、藝人的緋聞說了個遍，信息量遠高于公開數據。這都不是淩霄關心的，所以他一點都不感激她的慷慨爆料，他只想把她不停開合的薄唇縫上。現在，他一聽她聲音就血壓升高，心煩意亂。無奈她手上有人質，他只能咬牙忍着、熬着。

不知情的人，見到他這副尊容，只會驚豔的贊嘆：“好酷！”

所以說，淩霄日後的氣場，都是拜億鑫鑫所賜。

那是以後，眼下億鑫鑫從公司緋聞傳播器又轉換成評委，從娘娘開始，逐一點評公司旗下的藝人。這會兒說到人魚秋梨子。

蛹化前秋梨子是不出名的歌手，蛹化後憑借美人魚的外觀一躍而紅，最近正在進軍影視圈。娘娘在她主演的電影中，擔任反面配角。基于這種關系，淩霄對她的資料還是想了解一下，但億鑫鑫闡述的內容，他半點興趣也沒有。

“……別看她蛹化的好，一副浪漫人魚公主樣，真要跟她親嘴，只會親到一嘴粘液和魚腥味，正經不如人偶——貓吃腥，你應該不介意，哦!”

億鑫鑫笑得別有意味，瞧淩霄被人偶傍在中間的不爽樣，更是暗爽。

淩霄冷冷地白她一眼。

“還是肖淩好玩。”億鑫鑫嫌他無趣地嘟囔。

她的欣賞就是他的恥辱。

淩霄又推了推左右粘着他的兩個人偶。他不喜歡跟人近距離接觸，人偶也不行。可恨現在是撒嬌模式，推開他們，他們又自己粘回來，還一副受冷落，嗔怪他的模樣，不依不饒纏他更緊。就因為他能變貓，億鑫鑫就用他的名字申請了兩條人魚款人偶來愚弄他。

“讓他們離我遠點！”忍無可忍，淩霄生硬地向億鑫鑫求助。

“現在是體驗模式，時間到了自然會停止。”

“都兩個小時了！”

“誰讓你設那麽長時間的。”

“不是我設的！”

“你不會自己改嗎！”

“……”

淩霄沒用過人偶，更是首次當人偶體驗員，他以為必須按預制程序走，就放任自流。直到億鑫鑫上次篡改情景劇，他才知道每個環節都是允許微調的，尤其是時間。現在的問題是，每次都要輸入口令，而這口令總被億鑫鑫偷換。誰讓她是制造商的女兒，擁有開發商的權限。害得淩霄每次都因為不知道新口令而無法終止。

“口令。”之前的他試過，又作廢了。

“你——猜。”她就喜歡挑撥他的底線。

“……”

沉默片刻，淩霄猛地起身，轉身離去。無需召喚，兩條人魚自動尾随，還不時問他：“親愛的，你要去哪裏？等等人家嘛！”

叫的那叫一個肉麻，光女款這副腔調也就算了，連男款也是如此，惡心的他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淩霄回到自己房間，從抽屜裏翻出巴掌大的設備，貼在男人魚的腦門上。好歹他也學過破解密碼，他就不信這種民用娛樂産品會比軍用系統更難解。

女款人魚見自己被無視，不甘心地趴到他後背，用臉在後面蹭啊蹭。淩霄不想再做徒勞的抵抗，沒理她，專注于調整解碼器的參數。

“你這是作弊。”億鑫鑫因為好奇，偷偷跟來，躲在門外看到這情景，跳進門指責。

被抓現形，淩霄也不慌亂，淡定開口:“我在檢驗系統抗入侵性。”

他刻意沒關門，就是要讓億鑫鑫看到。這段時間他也學會了她那套偷換概念，巧言令色的伎倆，為自己開脫的天衣無縫。

億鑫鑫見他睜眼說瞎話，且毫無愧疚之意，不急反笑。

“呦！貓貓，你……”

“被你搶走的東西。”

冷不丁被另一個聲音打斷話的億鑫鑫愣住。

這是從男人魚口中發出的聲音，音色不再是充滿磁性的男中音，而是生硬的分不出男女的機語聲。

突來的變故，不只驚愣億鑫鑫，也包括淩霄。他納悶人偶沒來由的一句話，難道是口令？可解碼器還在工作，沒到破解的程度？而且人偶的表情也從含情脈脈，變得面無表情。這倒是符合機器人原有的狀态，但在眼下顯得很反常。

不知所以的二人一時間誰都沒說話。男人魚說完這句，也沒了動靜，房間內頓時安靜下來。

“我想你一定記的。”

沉寂片刻，又是一句生硬的機語聲。來的太突然，太響亮，而且是毫無防備的背後，這次真的把淩霄驚到。他的心霎時咯噔一下，拿解碼器的手也随之一抖，猛地回頭去看女人魚。

貼在他背後的女人魚，在說話的同時已經離開他，不再是矯揉造作的姿态，僵屍般得表情叫人肝顫。

“被你搶走的東西。”

又是那一句，來自男人魚，淩霄直覺不對，立刻拉開和人魚們的距離，退到一旁。

“你幹了什麽？”

“你把它們弄壞了？”

億鑫鑫和肖淩，先後向他發問。

淩霄無法回答，他也很困惑。一個出故障還能解釋，他又沒對女款下手，不可能兩個同時壞掉。

視線原本空洞的人魚，在循環兩遍各自的臺詞後，眼珠一轉，齊刷刷盯向億鑫鑫。瘆人的表情，吓得她躲到淩霄身後，氣憤地質問淩霄：“你想幹嘛？”

“不是我。”淩霄也被弄得一頭霧水，人還算鎮靜。

這時，門外由遠至近，響起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與機械的說話聲。片刻後，淩霄房間裏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億鑫鑫申請的八個人偶聚齊，一人一句，湊出以下一段話：

“我是布朗格，我回來了。你還記得我嗎？我想你一定記的。被你搶走的東西，該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不過，我現在有事，過段時間，我再來接他們兩個。”

原來有順序！淩霄終于明白兩個人魚說話時，為何有時間間隔。現在八個湊在一起，按順序開口，就變成無間隙的整段。可這是什麽意思呢？

八個人偶直勾勾地盯着億鑫鑫，一個接一個，按順序不停循環複述自己的話。聽的淩霄都覺得毛骨悚然，在看億鑫鑫，她從害怕到疑惑，再到震驚，現在是一臉的憤怒。

“我就奇怪他怎麽這麽好說話。果然沒安好心。都給我閉嘴！”

億鑫鑫沖人偶大吼。可惜這次沒人服從她的命令，依舊像群複讀機。她改用強制終止行為的口令，也無效。氣的她用腳去踹人偶。

人偶不比實用機，結構很輕，很容易被打倒，但他們終究是機器，不會因為倒地而停止工作，一個個很敬業的重複屬于自己的話，還很頑強地爬起來，執着的圍上億鑫鑫。

億鑫鑫氣的哇哇大叫，跺腳跑了。這些人偶，像影子一樣魚貫而出，随她而去。直到她躲進一間房，他們被關在門外也沒消停。進不去，就擁在門口，繼續碎碎念。

淩霄一路跟來，保持距離地觀察，琢磨其中玄機。

“布朗格是誰？”肖淩納悶的問。

“不知道。”

“這丫頭拿了人家什麽東西？”

“……”

在淩霄看來，億鑫鑫搶人東西，被人讨債在正常不過。只是他現在有些擔心，這程序是被他不小心觸發的。這個觸發時間，是否是設定人需要的？萬一搞砸了那位的計劃……

教訓啊！他發誓以後再也不亂碰它們了。

保險期間，淩霄決定把人偶反常的消息，彙報給鐘離宇。想起鐘離宇是去開會，不知現在什麽狀況，不敢貿然打擾。改發加密簡訊，簡單通報一聲，對方要是覺得這事重要，一定會回電。之後他又聯系了那位負責人偶體驗的佐伊。

電話打不通，想起佐伊今天也是去公司開會，看樣讓他立刻回來終止這鬧人的程序是不可能了，但他還是給佐伊留了言。之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淩霄以為自己要聽這呱噪的聲音很久，不想半個小時內就有人趕回來。

淩霄很驚訝，來救場的不是佐伊，反而是鐘離宇。居然沒有回電就直接回來了？！他又想到佐伊，難道民營企業的會議比政府會議還脫不開身？

圍在億鑫鑫房門口的人偶，仿佛感應到鐘離宇的接近，齊刷刷轉頭看向他，機械地調轉身體，與他面對面。原本面癱的臉，浮現出統一的淺笑，似是在說，你終于來了。之後，人偶又依次複述之前的話。不同的是，不再是生硬的機語，全部統一成一個男人的聲音。說了幾百遍的話這次也只重複了一遍就停止了。

鐘離宇是一個人進來的，警衛員都留在外面。只有一直待在屋內的淩霄跟在他後面。

出乎意料的變化，讓淩霄發懵。他原以為這是鐘離宇針對億鑫鑫設定的程序，眼前的情況，明顯意在鐘離宇。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在分清這感覺是針對誰前，他的大腦好似被一把無形的拍子扇過，頓時人事不知。

作者有話要說：  分類很糾結，應該歸到“未來國度”還是“科幻”？親們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