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望空興嘆 忍辱負重

斜陽隐退，皓月當空。仰望茫茫星海，不禁令人感嘆它的浩瀚無垠。

自從人類進入星際時代，每換一顆居住星，星宿格局都會發生變化，祖先繪制出的星座圖早已失效。星空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誰知道那些璀璨的星光後暗藏的是什麽。

他需要清靜和放松，所以才來樓頂的露臺登高望遠。可惜面對滿天星辰，他的煩惱不減反增。政客的悲哀，看什麽都能聯想出一大堆凡塵雜念，辜負了眼前的美景。

身後，通往露臺的電子門滑開的細微聲響，在這死寂的夜變得清晰可聞。這個時間能來這裏找他的人只有一個。他沒有回身，等待對方的靠近。

“宇……”

熟悉的，每每觸動他心弦的溫潤之音。四下無人時，她都會這麽稱呼他。

“怎麽樣？”鐘離宇依舊沒有把視線轉向站到他身旁的葉零。不看是想更加專注的聆聽她的聲音，詢問……他有什麽是不知道的，詢問只是在引誘她說出更多的話。

葉零晚飯間随億鑫鑫離席，之後的事情光猜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除了不能說出真相，其餘部分，億鑫鑫誇張了一百倍的向葉零告狀，然後誇張一千倍的訴說自己飽受摧殘的心，已經傷痕累累，急需她的‘治療室’來治愈。

說來好笑，不管億鑫鑫如何誇大其詞，她受的都屬于精神創傷，葉零的‘治療室’只适合醫治身體。明知她在借題發揮，為了緩解矛盾，葉零還是為她啓用‘治療室’能力。精心地為她解乏後，億鑫鑫總算露出笑模樣，表态原諒鐘離宇的行為，但下不為例。葉零這才得以脫身，來向鐘離宇彙報結果。

“……她已經沒事了。”

說完億鑫鑫的事，葉零忍不住又看了眼鐘離宇的頭發。早上分別時，還是一頭黑發，短短幾個小時發生了什麽？讓他頭發白了一半。她知道能讓他黑發短時間變白的原因只有兩個，一是控腦能力使用過度；二是極度煩心的事。不知這次是哪一個？

不管是哪個，按慣例，她都會用‘治療室’為他解除腦疲乏，這一次卻有點不一樣。

他倆是并排站立，就算她面相鐘離宇，也只能看到他的側臉。往常給他使用‘治療室’的能力，鐘離宇都會閉目享受，這次非但沒有享受之意，還一副皺眉隐忍的樣子，這下吓到葉零。

“怎麽更不舒服了？”葉零慌忙中斷治愈絲的輸出。

“對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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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奇怪的對白，雖然不知道這次為何會讓他感到不适，道歉的也應該是她。為何他要說對不起？還露出她從未見過的沉痛之色？

疑惑沒來得及問出，葉零就覺腦子像僵化了一樣無法思考任何事。她變得目光呆滞，一動不動，只有被重新養長的發絲被晚風撩起，輕輕舞動在夜幕中。閃耀的星光點綴着屢屢銀絲，月神毫不吝啬的為她披上柔和的光衣，聖潔又清冷，如夢如幻，另觀者無法自拔。

鐘離宇知道自己這樣很卑鄙，如果不是葉零啓用‘治療室’他還能忍，如果不是她啓用後又突然收回，他也不會失控。

是的，他在失控。因她的給予而貪婪，因她的離去而恐懼。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如同對待一個易碎品般，輕觸她光潔無暇的臉，又像強盜似地把她擁入懷中，緊緊禁锢。

“對不起……”

今天他動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他被自己的情感左右，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他想殺人。不管給出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都是在徇私情，僅僅是不希望懷中人再有閃失。只希望這份平淡如水的相伴成為永恒。盡管如此殷切的期待，可他依舊不能為了她草菅人命。

那個久遠的，刻在他骨髓深處的聲音，一直在提醒他:“你是守護人類安寧的淨化師，不是為了滿足私欲的魔鬼，如果有一天你辜負了我的期待，那麽……”

思緒愕然而止，他不願去想後面的內容，可那個聲音總是揮之不去，他的身體為之顫粟，只能一遍遍在懷中人耳畔訴說歉意。

不能為她徇私的歉意，差點讓那個人失望的歉意。

再度仰望夜空，他不是一個迷信的人，對照星星許願更是愚不可及的事，但他依舊向滿天星鬥祈禱，不管未來如何，都不要再讓這個人卷入其中，他願承擔一切。

通往天臺的門沒有關，在敞開的牆門後，一個小小的身影，如來時般，悄無聲息的離去。

——

晚飯吃的淩霄滿腹心事，在院子裏轉悠只能消食，消不了憂。肖淩一直慫恿他向億鑫鑫打探消息，免得他們死的不明不白。方案被淩霄否決，真要問個明白，還不如問鐘離宇本人，億鑫鑫那個八卦狂，還不知道會添油加醋說成什麽樣。

淩霄再三權衡利弊，決定還是要相信自己的上司。提高警惕，靜觀其變，等候差遣。

有了定論心情舒暢許多，果然清爽的晚風令人頭腦清晰，浩瀚的星空讓觀者心胸開闊。

結束散步，進屋回房間的路上，淩霄遇見億鑫鑫。見她依舊是一副別人欠她100億的樣子，半個字都不想跟她說。億鑫鑫也是陰測測的瞟了他一眼，沒說話。很好，兩個人就這麽擦身而過吧。然而現實是，小貓遇上魔女，豈會輕松過關。

“啪！”一腳重重踏在地面的聲音。兩人都停頓住。

億鑫鑫停頓是應為她一腳踩空，淩霄停頓是應為他敏捷的躲開她突然踩過來的腳。電閃火花般的交鋒，瞬間分出勝負，淩霄很自豪，蛹化導致他力量打折，但靈敏度還在。

億鑫鑫原本瞄向他腳的視線，在偷襲失敗後，陰森森的一路上飙至與他四目相對。她沒有失敗者的難看或不高興，反而笑了起來。輕蔑的，詭異地，仿佛在說：你有種。瞧的淩霄寒毛直豎。

如果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小丫頭，他自然不屑于她的反應，然而她不是普通人，非常不普通。她是一個控腦者；一個綜合性控腦者；一個睚眦必報的控腦者；一個小肚雞腸的控腦者。

好的不靈，壞的靈。淩霄的預感在第一時間得到應驗。他不能動了，任他防身術練得在精，也發揮不出來。此後長達一分鐘的時間，他的胳膊遭到慘無人道地掐、擰，甚至被咬。兩只腳面也被無情地踐踏。

億鑫鑫長出口氣，一副我爽了的滿足樣離去。而淩霄，雕像般的又站了一段時間才恢複自由。

“兄弟，忍吧！”這是肖淩對他的勸慰。

“不可能!”

淩霄腳痛地靠牆而立，捋起袖子，看照上面隔着衣服都能留下的牙印，還有那些斑駁得青紫痕跡。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也是有人權，有自尊的。何況他還是個軍人，永和的士兵不是給嬌小姐當出氣筒的！軍威何在！

淩霄忍着腳痛，一瘸一拐的去找億鑫鑫算賬。途中肖淩提醒他:“說教也是需要資本的。”

可惜憤怒指數已經爆表的淩霄什麽也聽不進去。于是血的教訓再一次上演，他闖入億鑫鑫的房門，話剛開個頭就啞巴了，身體再次不聽使喚。這回不是變雕像，而是人體板凳。他不受控制的四肢着地，腰背成一條直線，供億鑫鑫坐在上面，看娛樂劇。

雖說他做貓時也是四肢着地，但意義不同。滿腔的屈辱無法發洩，面對困局又無計可施，這是何等的悲哀。

肖淩把這總結成：“活該！自不量力，自取其辱，自……”

“少說風涼話！”

好在淩霄的意識是自由的，口不能言并不妨礙內部溝通。他抵抗不了億鑫鑫的能力就沖肖淩嚷嚷：“你不是也會控腦嗎！倒是反抗啊！”

“反抗？為什麽要反抗？我們已經被鐘離宇列入黑名單，我幹嘛還要得罪億鑫鑫。巴結還來不及呢。”

“肖淩你有沒有自尊心！這種人有什麽好巴結的！”

“沒有！沒有！沒有！為那玩意活着太累。”

“你……”淩霄氣結。“就你這麽沒骨氣的，還指望葉零看上你！”

“想激我？你還差了點。今這事她是不會知道的，因為你丢不起這個人。”

被戳中要害，淩霄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鐘離宇或葉零來找億鑫鑫，她總不會在他們面前也這麽嚣張。

億鑫鑫嬌小的身子并不重，可時間就像砂紙一樣慢慢消磨着淩霄的精力和體力。作為支點的幾個關節都在痛，身體也從發熱到汗如雨下，要不是被人控制着身子，早就累趴下了。億鑫鑫很有先見之明，用墊子隔開，不至于他後背的汗陰濕她的裙子。

看完将近兩個小時的娛樂劇，億鑫鑫才起身，一邊活動腰身，一邊抱怨:“好累，坐的我渾身不舒服。”

還保持板凳狀的淩霄，這會已經累到靈魂出竅，連腹诽的精力都沒有，而且他已經出現耳鳴，億鑫鑫說什麽他其實是聽不清的。腰背上的重量突然驟減，倒是換回些神智。

痛、痛、痛！

全身肌肉、關節早已僵硬，突然站起身，那些僵化的關節和肌肉都因變化叫痛。腦袋更是頭暈眼花，億鑫鑫還沒解除對他的控制，所以他沒有因為突發的低血壓栽倒。他繼續跟個傀儡似地走回自己房間，支配他的力量這才消失，他就像脫線木偶般癱倒在地。

別看他是健身狂人，他的體能并不好，被當凳子坐了那麽長時間，體力早已耗盡。這會終于恢複自由，人卻像灘稀泥，生活都不能自理，更別提教訓人。

一直黏着他的兩條人魚，平時嫌他們煩，這會兒發揮了作用，不然他今晚就得睡地板。

一肚子的苦水，引得鼻子發酸，但他不想哭，自尊心讓他只想要揚天大吼，無奈現實是連哼哼的力氣都沒有。

此後，這件事淩霄果然沒向鐘離宇他們提起。倒不是肖淩說的愛面子，而是億鑫鑫就是個小人。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她兩樣都占全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是這樣想的，以億鑫鑫這種依仗能力霸淩他人的行為，是絕對通不過腦檢政審的。他只要忍到那時，就是她為往日惡行付出代價的時候。

這樣盤算下來，淩霄穩住了陣腳。

肖淩大煞風景地向他提問：“以億鑫鑫的能力級別，能給她做腦檢的只有鐘離宇。就布朗格這件事看，他們兩個之間顯然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确定鐘離宇會為了你而懲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