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現實與幻象（淩、肖篇）

‘啊——!’

慘叫聲在腦子裏爆響。

‘媽呀！痛死我了!’肖淩哀嚎。

淩霄也差點背過氣，鑽心的痛讓他冷汗直冒，雙唇顫抖，尾巴……還在。

“你……終于出來了。”

‘出了什麽事？這……這是怎麽了？我就睡會兒回籠覺的功夫，身體怎麽變成這樣？噢……這造型我喜歡！既有人類的曲線美，又有柔軟誘人的皮毛，太贊了！為什麽我在時葉零不對我這麽熱情？’肖淩唧唧歪歪絮叨不停。

在他的胡言亂語中，淩霄得到他想要的信息。之前叫他，一直沒動靜，原來是睡着了。痛醒後，為了快速了解狀況用了讀心術，知道是葉零改變了他們的身體。不用解釋前因後果，問題簡單了。

“你認為這一切是現實？”

‘你就為了分真假把尾巴擰斷？!你也太自私!太暴力了！身體我也有份。告訴你，我已經關閉自己的痛覺，你造的傷痛，一個人受去吧。’洩憤地抱怨後，肖淩稍稍緩和語氣：‘葉零是挺反常的。問題很嚴重啊。’

“你終于看到重點了。”淩霄的聲音因為疼痛顯得幹澀，發顫。

‘可不。咱們沒有尾獸款的褲子，怎麽出門呀！’

“……”

——

骨折是很嚴重的傷，紅腫熱痛淤堵，處理不好會殘廢。當然尾巴骨折，對于人類來說，殘廢了也無所謂。但長出方式太可疑，不能随便切掉。

淩霄忍痛翻出急救箱。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就算和治愈師住在一個屋檐下，也預備了急救用品。治療骨折的環抱器是給四肢用的，功能大同小異，湊合使。

先止痛，在剔掉受傷部位的毛，複位錯開的骨頭，裝上環抱器。尾巴前三分之一處多了一個一掌長的套筒。由于毛長，後面的把它遮擋了一部分，若隐若現，有點像裝飾品。

搞定了尾巴，接下來是怎麽穿衣服。真要在褲子後面開洞？萬一這一切是假的，他豈不是要穿個破洞的褲子人前顯眼。雖然肖淩認定這是現實，但也不排除他和億鑫鑫合謀騙他。

‘愛信不信。’肖淩甩下話，不理他。

今是國忌日，淩霄不能一直躲着不見人。換上軍裝以示隆重。穿戴整齊後，看照鏡中兩耳尖尖，身後拖着一條傷殘尾巴的自己，別提多變扭。

‘哇！我好帥!’肖淩自戀地贊嘆。

褲子還是剪了個洞，把尾巴塞出去的，根部的毛會遮擋開口，但如果沒有尾巴，後果不堪設想。

淩霄深呼吸，鼓足勇氣，打開房門走出去。趕上鐘離宇他們在測試替身機。衆人的注意力都在機器人身上，尤其是億鑫鑫，只有葉零注意到他，沖他露出詭異的笑。

這不是他熟悉的葉零。其餘人，除了對他的變化無動于衷，狀态到很正常。淩霄費解，億鑫鑫揚言要換種方式封他的口，最有效的就是限制他的言行，可現在這個局面他有些看不懂。

正式的哀悼活動要到晚上才進行，辛澤提前把替身機帶過去，防止晚上空中交通堵塞。

機器被啓動，就無需人工幹預。替身機的系統可比人偶強大的多，自己走上飛船小菜一碟。

億鑫鑫誇張的揮淚與葉零的替身道別，也有可能是應為打哈氣擠出的淚花，總之有模有樣的告別後，她要回去補覺。晚飯前不要叫醒她，除非她自己睡醒。

淩霄在她上樓前拉住她，問：“你想幹嘛？”

“不是說了，回去睡覺。”

“我不是指這個。”

“那是什麽？”億鑫鑫被他問愣。

上飛船的不是替身機，而是那個古怪的葉零！你給我制造這種幻象想幹什麽？淩霄想這樣問，卻說不出來。為什麽他對照億鑫鑫也無法暢所欲言？淩霄懵了。

億鑫鑫不解的瞧着他，歪頭想想。“哦！”地一聲醒悟，笑道：“你洗澡了！白天果然看不出效果，晚上在欣賞你的光輝。”

“洗澡？”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你不是發現我混在你洗澡水中的冷燃脂，來找我算賬嗎？”

淩霄平時運動後必然會沐浴，但今早沒顧上晨練，也就沒洗澡。兩人說的完全是兩件事。

“你……我……”完!語言能力受限，關鍵信息說不出來。

旁人會以為他是被億鑫鑫氣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是無法表達的苦悶。

淩霄百思不解。為什麽對照罪魁禍首也會言辭受限？他見億鑫鑫要走，又拉住她指着自己:“你對我……對我的外貌沒什麽感想嗎？”

億鑫鑫怪異的打量他，半晌：“有……你需要多吃飯，否則變身後會影響我的手感。”

這是看不到變化的意思？!淩霄傻眼。

億鑫鑫打個哈氣，困倦讓她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上樓。

淩霄沒在阻攔，茫然的望着她離去。回身，透過一樓的門窗，他瞧見鐘離宇一個人在園中對照空氣說話。

肖淩感慨：‘要麽咱們是唯一看清現實的人。要麽咱們是唯一中了幻象的人。’

“不管是哪種，我們都被意識幹預。你好歹也有控腦能力，就沒有被人入侵的感覺？”

‘沒。’

幹脆的回答讓淩霄郁悶。

‘其實，還有一種情況可以解釋現在的局面。’

“你是指……夢境入侵？”

淩霄作為陪練，也熟讀了《控腦能力解析》。經肖淩提醒，他想起控腦者在睡着後很難察覺意識入侵，尤其是肖淩這麽弱的控腦者。面對兩個頂級的控腦師，有感覺才怪——淩霄不喜歡億鑫鑫，但不否認她的能力。

如果是夢境幻象，就能解釋淩霄靠斷尾之痛為什麽不能醒來，應為那個痛感也是假的。他看到的所有不合理現象都是假的。至于肖淩為什麽會被痛醒，就更簡單，因為操縱者需要他在夢中醒來。

如果是這種情況，淩霄只需考慮是誰給他下的幻境，從何時開始，目的何在，怎樣才能結束。

‘我知道了！’肖淩興奮叫起。

“你知道什麽？”

‘這是部長針對控腦者的我做的考核。要不然與現實人物嚴重不符的為什麽是葉零！’

淩霄琢磨，有些道理，但也有說不通的地方：“既然這是針對你做的訓練，為何要把我牽扯在內？還把葉零塑造成那麽……輕浮的人。”

‘養護咱們的身體，怎麽就是輕浮了？你的道德标準也太奇怪。照你的說法，鑫鑫也不會為了愚弄你，破壞葉零的形象。’

的确。淩霄不否認，不管是鐘離宇還是億鑫鑫都不會拿葉零開刀。可如果不是他們兩個，又是誰在愚弄他？這裏會用幻象的控腦師除了他們，就剩肖淩。

肖淩冷笑：‘你覺得我有那麽好的耐力嗎？’

沒有。淩霄很清楚，肖淩持續使用幻象超過三分鐘，就會因腦力透支自動解除。

排除肖淩的嫌疑，淩霄把現狀歸為三種。一、這是鐘離宇對他們做的某種試煉。目的不清，但這是最好的一種假設。

第二種，他們還是在夢中，制造者換成億鑫鑫。理由……她愚弄他向來不需要理由。這情況對他很糟糕，但不會殃及現實。

第三種，是最糟糕的情況。他們經歷的一切都是現實。這個家有第四個控腦者入侵，能力在鐘離宇之上。此人動機不明，但已經造成葉零人格改變。

接下來的時間，淩霄就在論證這三種可能性中渡過。

他先去看查替身機，葉零的兩個都在，看不出有什麽問題。然後又去查了監控記錄，和他看到的場面一致。

肖淩笑他：‘監控也能造假，就算沒有。你怎麽肯定你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實的畫面？幻象可以改變一切。’

肖淩的冷水潑的很成功，但淩霄依舊執着的回放完，從他起床後的所有畫面。怎麽看都是葉零有問題。淩霄想看更早的記錄，結果數據沒了。這個現象，讓他興奮。

沒有今早之前的錄像，有兩種可能。一、造夢者不知道今天之前他經歷的事，呈像會出披露。鐘離宇善用讀心術，不存在這個問題。億鑫鑫不敢用，她的嫌疑在加大。

肖淩質疑:‘也不排除部長為了迷惑咱們，刻意模仿鑫鑫。’

“有這個可能。”

不管是他倆誰，淩霄都不怕，他最擔心的是第二種情況。入侵者不想讓他知道是從何時來到這個家，怎麽把葉零變成他看到的樣子，所以抹去今早以前的監控記錄。

淩霄左思右想，決定把錄像拿給鐘離宇看。這個想法也遭到肖淩的質疑。

‘如果這是現實。屋子裏有兩個大活人出了問題，部長都沒看出來，你現在找他，能解決什麽問題。’

一針見血的提醒，可淩霄不甘心，做了才知道有用沒用。他動身去找鐘離宇，悲劇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接近他，也無法讓他主意到自己。想打電話給辛澤，也做不到。

限制、限制、越來越多的限制!淩霄氣得把領扣都扯開了。

‘你不要軍容了？’

“現在是在乎這事的時候嗎！”

‘你沖我吼什麽!’肖淩也急了。

兩個人都負氣的沉默，過了會兒，肖淩先打破沉悶:‘不如……你把身體的支配權讓給我，興許會有改變。’

“讓給你就能增強你的能力？”

‘不能……’

“那為什麽讓給你。”

‘你怎麽聽不懂呢。假設這是針對我的試煉，你霸占主角位置，當然處處受限。’

淩霄聽了覺得有理，肖淩催促：‘趕快讓位。’

“不要。”

‘為什麽？’

“理由說過了，既然是針對你的試煉，為何要把我牽扯在內？”

‘這不明擺着，咱們是一體的。’

“所以，我的存在也是你訓練的一部分，你自己想辦法。”

‘我去!’肖淩傻眼：‘什麽歪理，你看不出來我是在幫你排除可能性嗎！’

“知道。”

‘那你執拗什麽？!’

“……”

‘你怕了？’

“……”

‘你怕我改變不了現狀，證明這是現實而非夢境？’

“……”

沉默許久，淩霄才緩緩開口：“不管這是現實還是夢境，既然讓咱們言行受限，又保持清醒，一定有原因。還是先找出對方的意圖，在決定解決方案。”

肖淩無奈妥協。兩人勉強達成一致後，時間就在他們滿屋子找可疑線索中渡過。由于限制越來越多，能去的地方有限。反之，無法進去的地方變得非常可疑。例如:鐘離宇的睡房、書房，葉零和億鑫鑫的睡房。

肖淩再次建議：‘把身體讓給我，或許就能進去了。’

“不要。”

‘膽小鬼，事情都這樣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不是怕，是經驗。”

‘什麽經驗？’

“你出來準沒好事的經驗。”

‘拽什麽!你就遇到好事了!’

“誰讓你每次出來都幹坑我的事!”

‘我坑你什麽了？’肖淩不服。

“是誰趁我睡着勾搭管理員的；是誰跟億鑫鑫串通一氣，把我賣了掙錢；又是誰害得我沒穿衣服到處跑，丢人現眼到聖母星……”淩霄越說越氣。

肖淩委屈的嘟囔：‘聖母星那次也怨我啊……’

感受到淩霄的怒火，他沒了動靜，過了會兒，才敢冒出來嘟囔：‘你不覺得咱們之間很缺乏信任和默契。’

“那是你從來都不做值得我信任的事。”

‘所以，說不定現在的狀況，就是部長為了改善咱們之間的關系做的局。’

這種解釋很有說服力，讓淩霄心動，肖淩趁熱打鐵：‘你進不去、看不到的東西，換成我說不定就能進去、看到，這樣咱們的信息就完整了。’

“合作訓練。”

‘對滴!’

“不要。”

‘為什麽？這麽明顯的意圖，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直覺。”

‘你當自己能通靈，還直覺!跟你的直覺過去吧！’這次換肖淩生氣。

——

夜幕降臨。

鐘離宇家的地理位置，與陵園有兩個小時的時差，天黑的早，他們能先用晚飯，再觀看活動直播。陵園現場的人就悲慘了，得餓着肚子到結束。沒辦法饑餓也是活動的一部分。

“貓貓，不是讓你多吃點嗎？怎麽比平時吃的更少了？”睡醒的億鑫鑫，人又精神起來。

“哀悼日本來就是少食，或者不吃。”切！這根本不是他想說的。到底要身不由己到何時？淩霄瞟了眼那個擺上餐具，卻空着的位置。

億鑫鑫對照那個位置說：“你也是這個原因才吃那麽點？我中午飯沒吃，就當貢獻了那頓。”

她不客氣的大快朵頤。

鐘離宇也朝那個空位說：“一會兒我們去飛船上看直播。”

“……”

億鑫鑫：“為什麽？”

鐘離宇：“你們在庭院布置的冷燃脂，從高空俯視效果最好。”

“哇~噢!部長也懂浪漫了。哈……”

晚飯氣氛融洽愉快，沮喪的只有淩霄。情況越來越嚴重，他飯後跟着鐘離宇來到客房看他啓動第二套替身，鐘離宇都沒發現他的存在。當然也沒發現本應離去的另一個替身。

‘咱們好像幽靈化了。我說咱們不會死了吧？’

“瞎說什麽！”淩霄嚷出聲，鐘離宇也沒聽見。如果不是他擡手想打鐘離宇卻做不到，他還真以為被肖淩言中。

回想鐘離宇做的所有安排，以及不斷檢查替身機的數據，淩霄嘀咕：“你不覺得部長是在提防什麽？”

‘……’

肖淩的沉默，引起淩霄的警覺：“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我……’肖淩吱吱嗚嗚:‘我知道的事，好像和這沒什麽關系？’

“有沒有關系，我會判斷。”

肖淩這才把他們從聖母星回航時，鐘離宇拿槍指着億鑫鑫的事說出來。

“所以從那以後，你就不敢出來了。也是這個原因，你認為這是部長制造的夢境，用來考你。”

‘是呀!吓死我了，你都沒見部長那時臉陰的多可怕。我還以為要被滅口。’

“……”

‘如何？有什麽想法？’

“看不出這樣做能考你什麽。如果是現實……億鑫鑫應該知道什麽。”

‘嗯。他們兩個一回來，就神神秘秘忙了一陣。部長不告訴咱們估計是嫌咱們沒用，懶得通知？’

“你可真謙虛。”

‘這種事有什麽好逞強的。就這樣還不是把咱們卷進來了。’

淩霄懶得理他。從現在的局面看，唯一清醒的是他們。鐘離宇的計劃顯然失靈。想提醒他，卻做不到。真是焦心。

‘耶？替身歇工了！’肖淩咋呼道。

如他所言，替身機在鐘離宇離開後，罷工般又坐回原位。淩霄無語，他想重啓，行為上做不到。好吧!至少這裏是太平的。三個替身機都沒有作祟的跡象。

回到客廳。之後的事，除了他，其餘人跟傻子般，在屋中一通亂轉。鐘離宇和億鑫鑫都把客廳當成飛船使用。他們坐在沙發上，一個看熒幕牆上顯示的畫面，一個側身下望。

億鑫鑫贊嘆花園夜景，還有她和葉零布置冷燃脂的成果。淩霄往下看，只看到地板。

他們唯一能達成一至的，是熒屏的方向，至于畫面內容，淩霄就不知道他們看到的否一樣。

辛澤和替身身上都有攝像頭。警衛也有，包括飛船在內的，加起來一共三十多個鏡頭。這還不算收到的官方現場直播畫面。密密麻麻，讓人眼花缭亂。鐘離宇從這些小圖中，挑選他想看的放大。不斷切換的畫面，看的億鑫鑫眼暈，直向葉零訴苦。可在淩霄眼中，這兒哪裏有葉零的身影。

信息不一致的現象，直到監控畫面中出現意外事故，才改變。

有人受傷，需要葉零醫治。淩霄領教過，那個反常的葉零的能力，她能治好人，他并不奇怪。但鐘離宇他們都以為參加現場活動的是替身機。

替身機，替的了人，替不了能力。衆人詫異時，“嘿……”的一聲輕笑，驚擾了他們，也吓到淩霄。

那是從他口中發出的笑聲，同一時間，他徹底喪失自主權。雖然他之前也是行動受限，但不像現在，他明顯感到一個強大的意識将他壓了下去。這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他經常被億鑫鑫和肖淩支配身體，陌生是因為被支配的感受不同。

億鑫鑫控制他時，有力度，很強勢，讓他不得反抗。但他還能感受到這是自己的身體。現在，他感覺自己跟身體脫節，成了被關在這個軀殼中的孤魂。

肖淩支配身體時，就像薄薄的一層紙浮于他上方，他可以随時翻牌接管身體。而這個不明意識就像萬噸鋼板把他壓在下面，讓他動彈不得，永無出頭之日。這變故讓淩霄心驚，惶恐。

“變身的中間值？!”鐘離宇一語道破他的現狀。

淩霄欣喜之餘，又奇怪，這事很重要嗎？看部長那麽驚訝，并且立刻質問：“你是誰？”

他忽然醒悟，難怪之前鐘離宇看不到。原來局部變身暗含了某種信息。

事到如今，不管這一切是現實，還是夢境，都到了攤牌的時候。淩霄感覺答案就要從自己輕起的雙唇中呼之欲出。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篇以鐘離宇的視角揭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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