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單都梵音（二）

蓮霧連忙擦頭上的汗，問道：“那一筆你可知西域是如何得到滄水月石的？”

“還未知曉，我亦是聽聞了此事後急忙趕來。”書匠往後面挪了一屁股，憨厚的臉上也有些疑惑：“今日中原武林這麽大的場面，這也是要去西域？剛才恕山教主所言的挑釁，又是怎作解釋？”

“醫門的風玄子前陣子被擄走了，西域七十二教留下了他們的圖騰印記，有意向中原武林宣戰，其目的應該也是為了浮雲征內的滄水之石。”

書匠點點頭，掏出鑰匙将自己的鐵筐籃打開，衆人都以為裏面是什麽寶貝，結果伸頭一看卻是一本又一本的小冊子，上面寫滿的是不被歲月掩埋的字跡，是書匠的命。

“不知可否一觀浮雲征？讓我能将神劍的傳奇永傳天下？”

當年昆恩有意隐藏浮雲征，未能讓後世人及時記載，現存的幾個目本也是殘缺部分，要是此行能為殘缺添足，真真是美事一件了。

游梵大方的解下劍鞘，只見神劍在手，瞬間銀光乍現，好一派同輝之像。

于歸的心思總在小和尚身上，如今近瞧這浮雲征，方看見劍柄下方有一顆晶瑩剔透之物，便問道：“這就是你所言的滄水之石？”

書匠點點頭，不再言語，揮筆一蹴而就，邊看邊細寫，不多時滿頁文字，當真是一筆寫成，未有間斷，可見此人文采蓋世，确是個難得的儒世之才。

“多謝。”

“不必客氣。”

書匠收起了冊子，重新落鎖，背着鐵筐籃又要重新出發的樣子，蓮霧不禁問道：“你這是要往何處？”

“繼續西行。”

“我們也要去西域解救風玄子，何不一起？”

蓮霧本是好心邀約，不忍他一人孤行，卻見一筆想都不想就搖了搖頭：“書匠之路向來獨行，我不可依靠成疾，日後恐難能再走下去。人生何處不相逢，若是來日到了西域再遇見，屆時齊行也不遲。”

去者腳步堅穩，仿佛不帶任何的感情，背着鐵筐的背影漸漸遠去，在光華之下顯得落寞非常，但又難掩那份赤子情懷。

邴江嘆了口氣，道：“多年過去了，想不到他還這幅脾氣。”

蓮霧按住他的手，有些難過的道：“這便是書匠吧！”

一宿的夜夢後，是無盡的風和日麗。穿過了荒漠的綠洲，盡收眼前美景，奈何十裏之開外，一座荒亭裏，似有突如其來的危險氣息。

只聽得一聲老婦人的滄桑口音說道：“來者莫過，往者莫回。”

游梵是這裏最清楚西域一帶的人，這些地方什麽神神鬼鬼的東西不少，他也不敢放肆，連忙上前拱手說道：“無意冒犯，只是為救朋友心切，還望前輩能行方便之門。”

話音剛落，一陣虎嘯自叢林深處而來，忽然間一頭大白虎從衆人右側蹿出，利爪猛撲，吓壞了不少人。

“嗷嗚！”

這頭大白虎形态異常巨大，獠牙竟是長到了兩頰，頭上的王字深邃非常，讓人一看就止不住的想往後退。

老者忽而喚道：“虎兒過來，切勿傷人。”

異獸方才乖乖匍匐在老者腳邊，任其撫摸自己的大腦袋，眼睛卻還是虎視眈眈的瞅着衆人。

百來人的隊伍莫敢再語，腳步頓時進退兩難，冷不防又聽見大虎長嘯，西風乍起，老婦人順手一揮，陣陣疾風一閃而過，片刻間居然點了所有人的穴道，唯剩游梵一人躊躇難安。

“這……”

“你放心，我早已不再殺人，等與你講完了話，他們自能恢複。”

登時老婦人無聲而來，這種聽不見的氣息更讓人陷入恐慌之中，游梵雖懷絕世武功，但是面對這些前輩級別的人物還是心生懼怕，不免的伸手去握住背上的劍，再擡頭時老婦人已至，對上的竟是如同鬼魅般的醜陋皮囊，讓小和尚不自覺退後了好幾步。

“無禮！”

“我我我我……”

這老婦人臉上溝壑萬千，像是歲月累積下來的皺紋，又像是傷害所致的疤痕，一縱一橫間只有那雙黃濁的眼睛分外明了，異常吓人。

“老身樣貌如何不需你操心，只是這西域之行，卻是有可能讓你斷心絕命！”

“前輩……”小和尚連忙拱手低頭，不解的問：“前輩再三阻擋，不知究竟是何意圖？”

老婦人的話語中像是隐藏了些哀傷，她道：“若你們能就此返程，我之意圖便不存在。”

“我中原武林的醫門門主被擄，而我又是接任下一盟主之位的人，有義務幫醫門救回他。”

“哼，比起他的性命，你不該擔心自己的命？浮雲征中滄水之石若是被奪，可是會有無盡的災難臨世，到時你就将成為血的祭品，不過是為了不相幹的人，值得？”

游梵故作思考的摸摸了腦袋，點頭說道：“要是心上之人參與其中，就不能是不相幹。”

他反手一拿，背上神劍出鞘。

揮袂撫長劍，仰觀浮雲征！

“昆恩前輩臨終前告誡過我，欲承神劍，因果自負。在拿上這把劍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抵上我的肩頭，即使這次袖手旁觀，未來的無數個日子還是會招來其它禍害。我何不在第一次災禍來臨的時候親手将它鏟除呢？”

“哼，年紀輕輕，口氣真不小。”

後面的老虎以長嘯應和之。

“阿彌陀佛，我定然會将這段因果完完全全的結束，到那時就算是要斷心絕命也是無所畏懼的。”

“性命沒了，如何能與你心上之人相守一輩子？”

“有時候獻身取義，也是很英勇的。”小和尚呲牙一笑：“不過我肯定會好好活着，不留他一個人。同樣的道理，我也想讓這武林好好的，不讓他操心。”

老婦人身形一立，伸手拿起來他佩戴的佛珠，随即發出一聲感慨：“浮雲有你，應該不是件壞事。”

不一會兒，老婦人從袖中掏出兩個金囊來：“絕境之際方能打開。”

“謝謝前輩。”

雖然不知道這位婦人怎麽會在此攔路，但是游梵感覺她并無害自己的心思，連忙拱手相謝，又一陣虎嘯聲穿過，眼前驟然雲霧迷蒙，西風又起，待平息之後，百人穴道立解，周圍卻早已經沒有了婦人與大白虎的蹤跡。

“游梵！”

于歸立即沖上來詢問他情況，生怕他受到什麽傷害，小和尚一拍胸脯道：“放心放心，咱們這是遇到高人指路，并非鬼煞奪命。”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無事。”

于歸皺起眉頭，這還是小和尚頭一次隐瞞事情，他并不生氣只是着急，生怕這人将一切後果都攬到自己身上去了。

“出家人不打诳語，你忘啦？”

“哼，你現在不過是個假和尚，少拿這個忽悠我！”

“你信我便不是忽悠了。”

兩人還在眉目傳情，顧岩就開始開扇遮臉和調戲了：“明明是一百多個人的戰役，我們好似不能擁有姓名，太不公平了吧？”

只是這話惹上不高興的于子衿，就換來這句怼死人的話：“我可以用刀給你刻上一個！”

“不了不了，魂淵水闕的英姿，還是留給別人欣賞吧。”

一行人收拾好心态，又浩浩蕩蕩的前行，馬不停蹄的翻山越嶺過綠洲，終于來到了西域部落——單洹之都。

這是西域最盛大的部落之首，共有數十座城池接連而成，其中彙集了西域多地的名族風情，特別的建築标志在草原上形成了獨特的風景，放眼望去，龐大的單都彌漫着恢宏之态，裏面的繁華程度怕是不失于中原之地。

來往之間依舊是有當地的軍人進行勘察，他們見這麽多人前來，一時間有些恐慌，這聲響驚動了附近駐紮的兵隊，紛紛拿着長矛相向，生怕他們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兩方言語不通，當地的胡兵叽裏呱啦說了一大堆話，換來的卻是武林中人的百張懵比式問好：他們說話怎麽是這個亞子？？？

幸好單都主迅速趕來，他見衆人并非中原士兵打扮，便不再敵對狀态，一番了解之後，才明白他們的來意。

“七十二教之枭主，乃是單都主的兄弟，不知中原武林的各位是找他有什麽事情呢？”

阿方沒好氣的說了句：“還不是你們綁了風玄子！”

單都主一聽，才反應過來，又說道：“風玄子此刻并無大礙，正在城中休息，各位可入住單都，不日七十二教必定會登門拜訪。屆時兩方落座商談，這事定能有個好結果。”

說罷，這位單都主人還做了個‘請’的手勢，好似其中意思耐人尋味一般。

中原武林人數超過百人，沒有充足的客棧供他們住下，單都主早已安排了落腳處，還送來許多的飯食，是規規矩矩的盡了地主之誼，不曾怠慢了片刻。

為了防止變端，杜雨歇用銀針将全部東西測試了一遍，阿方則是配藥讓大家夥随身攜帶，不管對方有沒有做手腳，提高警惕是必不可少。

來後三天，風和日麗，不見任何烏雲，頂多是西域民族對中原武林的好奇，每每出門都是要被圍觀幾番，除此之外就再無他人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