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單都梵音（六）

“那什麽，有了小媳婦，其他小姐姐小哥哥什麽的還是少看較好，不然心上人不高興的。”

游梵拍拍他的肩膀給個眼神，就想離去時又被呼延浩叫住了：“你這……說的是我？說我有小媳婦？可是我還沒成親啊。”

“沒成親？”游梵生生踩回了腳步，瞪着眼問道：“沒成親就敢住一塊兒，也是你們的規條？”

呼延浩好一陣啞語，方哈哈大笑道：“玉兒是我胞妹，難道我們兩個長得一點都不像嗎？”

“像……嗎？”

小和尚擡起頭來想了想，好一陣對比後十分無奈的搖了搖頭。

“哈哈，你真的是，我就算要選媳婦，那也必須是溫柔賢惠的，我胞妹嘛，有些方面還差一點。”

掌大勺的呼延玉兒從房中探出頭來，“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說我的壞話。”

呼延浩連忙擺手，示意你趕緊做飯去，別把菜弄焦了。

“那看來是我誤會了。不耽誤你們兄妹吃飯了，有空可到單閣一聚。”

“哎，來了不急着走，留下吃個飯吧。好歹朋友一場，總得讓我盡盡地主之誼。”

呼延浩說完悄悄回過頭去看了兩眼，輕聲輕語的說道：“我酒瘾有些大，有客人在我才好喝酒，不然可要被玉兒說上好些個時辰的。你等等，我買酒去。”

“可是……”

游梵又一次沒來得及拉住他，這呼延浩輕功過分的好了，三番二次都是跑的比兔子還要快。

看着夥房又炊煙升起，游梵小坐一會兒之後就敲門走了進去，呼延玉兒對他還有印象，就添着柴火說道：“你到外頭去，很快就能吃飯了。”

紅衣姑娘對待客人還是非常有禮貌的，游梵見她兩手不得閑，便捋起袖子來，想要幫忙：“好些日子沒下廚了，我手藝都生了。”

小姑娘愣着眼瞧他：“你……會做飯？”

“那必須的，寺……家裏的飯菜多半是我解決的。”

呼延玉兒‘噗嗤’一笑，道：“這可并不是什麽值得光榮的事。”

“嗯？”

“男子的手，該用來打戰征天下！這些小事，留給我們來做就好。”

呼延玉兒折菜切肉，西域兒女分工明确，男人很少沾得陽春水，游梵見她這般不通融，只得放下袖子又回到桌子外面做好了，這時呼延浩提着兩壇酒而歸，飯時三杯滿載，兄妹倆倒是一飲而盡，唯有小和尚不敢動半分。

“這酒不合你口味？”

“不是，我不善飲酒，一口必醉，子衿還在單閣等我，我可不想被你擡回去呀。”

“男兒喝酒天經地義，多喝幾次就能練出本領來的。”呼延浩欲勢把碗盞往他嘴邊送，游梵卻是僵持着不喝。

“大哥，你不看看人家胸前戴着什麽，讓出家人沾酒，你這是要他犯戒律啊？”

經過呼延玉兒這麽一提醒，神經大條的呼延浩方才看見他帶着的佛珠，前幾日倒是沒有注意，現在靠近才真正看清楚，果然是佛門常用的珠子。

“你這……游兄，我看你也不禿啊。”

呼延浩還真順勢去扯了扯游梵的頭發，又被呼延玉兒一陣嫌棄：“哥，你就不準人家是俗世和尚嘛？”

游梵連忙點頭：“佛祖心中有，青絲只是空。”

這兩句話，對于呼延浩這種糙漢子來說是聽不懂的，他只好自己大口喝起來，不再勉強。

飯過一半，只聞村外一陣躁動的聲音，好似某些官兵在執行巡邏工作，他們圍着村落走了一圈，沒有看見異樣就踏着步子離開了，看樣子是要趕往下一個場地。

“單都還有官兵每日巡邏？”

“是啊，以前就有過，但是近半年來他們巡的似乎更加勤快了，連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都沒有放過。”呼延浩擺擺手：“這些是單都主需要操心的事，來來來，咱們繼續吃飯。”

游梵便不再過問了，飯飽之後，天色也漸晚，就想着離去。

“改日再陪我喝酒，當然，你幫我倒酒就可以了。”

“好。”

呼延玉兒瞪了自家大哥一眼：“他這分明是在占你便宜，這人有時候壞得很，你不要搭理他！”

“玉兒啊，我才是你親哥。”

“嗯，你要不是我親哥，早被我揍了。”小妹十分剽悍的警告了一句。

游梵告別了兩人，并未真的離去，又在暗中潛伏半個時辰，不見呼延兄妹有任何動作，方才至鄉鎮回到單閣，一步進去就見已等候多時的顧岩，他坐在樹下乘涼，手中扇子輕搖，看他回來起身相迎，詢問道：“如何？”

“只是尋常百姓之家，頂多會些功夫，沒有其他不可告人之處。”

顧岩輕輕‘啧’了一聲，鐵扇收起，喃喃自語：“那看來是我多想了。”

“你怎麽會懷疑他？”

“不止是我，其他人應該也有這份心思，只是還沒有采取行動罷了。”顧岩給他遞了杯水，說道：“既然無事那便好，只是我們身在這單都，一切小心為上。”

“我懂的。”

“好了，子衿應該在房裏等你了，晚這麽久回來，他怕是要着急了。”

游梵面不改色的點點頭，顧岩又抱怨道：“不好逗，你這假和尚這麽正經簡直是名不副其實嘛。”

精明的小和尚，一步不回頭，他可沒顧岩那麽會說話。

房中的于歸散發等待，床邊燭火搖曳，已經燃盡了大半，看來是真的瞪了他很久了。

“子衿。”

于歸這才從書中擡起頭，“怎的這般晚？”

“呼延浩留我吃晚飯，正好借機觀察他。”

“那可有什麽不尋常？”

游梵搖搖頭，“暫時沒發現。你還記得那天咱們見到的潑辣姑娘嘛？她其實是呼延浩的妹妹，兩人相依為命般住在田野，好似不像有任何權謀之人。”

“即是如此，那便就寝吧，換身衣服再睡。”

“好。”

他掀開被子下床，為游梵在櫃中找了一套裏衣，供他洗完澡後穿戴。

入睡前，小和尚喜滋滋的抱住身邊的人，高興地說道：“身在異地還能有如此溫馨美夢，實在不能太好了！子衿可真賢惠。”

“咳咳，注意你措詞，我可是教主！”

“教主和賢惠不沖突。”

“你這呆驢……”

話還未說完，盡數淹沒在情意的纏綿之中了。

夜黑風高，距離單都主城的一座外圍塔閣之中，帶着雄鷹面具的枭主迎風而立，正與等待回來複命的手下，初次會面他派的十五個高手中，二人當場喪身東口，灰衣老者等人皆是受了不同程度的內傷。

“枭主……”

活着回來的手下全部跪倒在地，由灰衣老者敘說今日東口一站的情況。

“浮雲征，當之如此厲害？”枭主一揮衣袖，“就連無形氣刃都奈何不了？”

“屬下之過。”灰衣老者重重一磕頭，“輕看中原武林了。”

“料想能掌握這等劍之人，也不是平常之輩。據聞此人是繼承了當年昆恩的百年功力，又習得了浮雲劍譜上的招式，還擊破過秘術嗜血殺魂陣，果然是不簡單！”

枭主嘴上這麽說着，但臉色卻是十分不好看。

“枭主，今日還有一事。”

“說！”

“那人執劍浮雲征，似乎也并非熟練運用，比之過往以此入魔的昆恩來說卻是強了幾分定力，只是屬下觀他今日之态，使出浮雲劍法時，仍有異樣。”灰衣老者劇烈咳嗽幾聲，顯然是被傷的不輕，他擦擦嘴角中的血跡，說道：“若是想要擊敗浮雲征，可以用滄水之石一試。”

枭主氣息一促：“你之意，是想利用日石與月石之間的共鳴？從而引發其中的入魔之性。昆恩被自身魔念所困，蹉跎了大半輩子。我們當年沒有找到月石，錯失機會，現下滄水日石就在眼前，何不妨一試？正好應征天門傳說是否存在。”

他的提議合情合理，為今之計能對付浮雲征的，也就只有用這滄水之石一試了。

“灰老兒。”枭主從懷中拿出一個木盒子，打開後光華無限，赫然就是一塊形似彎月的石頭，他問道：“如何發揮它的作用？”

“屬下早有準備。”

灰老兒叫人拿來一把長刀，氣勢恢宏，劍身頗有淩厲之态，上面留了一個口子，形狀和枭主手中的月石幾乎是一樣的。

“早在枭主得到滄水之石時，我便開始鑄造這把劍，雖不如浮雲征之震撼，但亦是絕世名器，相信月石入劍後，更能發揮其力量！”

枭主顯然是被他的表現給高興到了，他揮手拿過長刀，滄水月石入劍後，刀身竟是自己起了鳴響之意，握緊時像是有了不同尋常的力量。

“此劍甚是得我心！”

“那枭主明日即可……”

“我暫時不出面。”

灰老頭突發疑問的看着他，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明日試探一事交給沙哈宇完成，他的刀法非比常人，應能發揮滄水之石最大的力量。”

灰老兒不敢在問，只得一一遵從，令衆人下去各自療傷，高樓上只剩枭主一人而立，他摸着自己的面具，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