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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昨兒在平康坊發生那樣的事情後,謝繁華一整日都有些悶悶不樂的,大新年的發生這樣的事情,總是會叫人提不起精神的。

左右如今三房的事情處理得也算有些模樣了,謝繁華索性也不再事無巨細地管着,只喚來幾個掌事的婆子,叫她們用着些心去做事,往後只需每隔三日向自己彙報一次情況,若是緊急事情,可以先找紅枝跟綠葉。

至于在東市尋成衣鋪子的事情,謝繁華也全權交給了紅枝綠葉,只道辛苦了她們些,但往後必然不會少了好處。

紅枝綠葉同情謝繁華,就像同情她們之前的主子一樣,也怕現在的主子會落得之前主子一樣的下場,不免要好言勸慰着些。

謝繁華雖然不開心,但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有些事情反而看得更開。她倒并非是傷心難過,只是覺得大新年的遇到這樣晦氣的事情着實叫人惡心,此番想着那張續輕浮的嘴臉還覺得想吐呢。

不免又想起來,家裏長輩要她嫁給夏盛廷的事情,她會反抗,但是不見得有效。若是她真迫不得已再嫁給夏盛廷,可得怎麽做呢?強逼着自己去喜歡一個已經叫自己惡心的人了,那樣的感覺不好受。

上輩子閉眼的那刻,她心中便對夏盛廷充滿反感厭惡,那樣的厭惡不下于對張續的。

思及此,謝繁華便頭疼起來,只用手撐住下颔,秀眉緊鎖。

外面金貴匆匆跑了進來,低着頭說:“小姐,雲家二小姐來看您了。”

金貴話音才落,雲瑛便大步跨了進來,才一進門,便将謝繁華好生打量一番。

“昨兒打我二哥那裏聽聞了你的事情,我可真是氣得半死。”雲瑛是真的生氣,若不是顧着殺人償命,她早就想将那張續給大卸八塊了,那樣的浪蕩公子,他真是不配為人,如今倒是好,膽敢欺負到謝家姑娘頭上來,她恨恨跺腳道,“可惜當時我沒在,我要是在,少不得打斷他一條狗腿。”

謝繁華握住雲瑛的手,努力擠出一絲笑意說:“阿瑛,我沒事,他當時說了幾句輕浮的話,就被二哥給教訓了,沒有欺負到我。後來張家來了不少家丁鬧事,我就跑去李表哥家搬救兵去了,所以我真的沒事。”

“那叫我再仔細瞧瞧你。”雲瑛嘟着嘴巴,望着謝繁華那張似乎又瘦了一圈兒的小臉,心疼地說,“那你也不該糟蹋自己啊,該吃吃,該喝喝,早點将這些煩心事給抛到腦後去。”她緊緊攥住謝繁華的手,歪頭逗着她道,“那我們去城外騎馬去?或者打獵?你心情不好,只管将那畜生當做那張家的畜生,狠狠地射它!”

謝繁華卻是笑了起來,伸手點了點她眉心道:“你以為出了這樣的事情後,我家裏人還會讓我出門嗎?”想着煩心事便皺起眉毛來,“往後不能自由出入,就等同于禁我的足了,一想到這個就開心不起來。”

雲瑛叫道:“只你自己想得開便行,他們做什麽要禁你的足?真是好笑得很呢,又不是你的錯,如今卻偏偏要你付出代價,可真是不公平。”她平日跟五公主呆得久了,因此,潛移默化間,思想上也就受了五公主的影響,不由哼道,“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外面還養粉頭,女人卻要三從四德,上個街被人給多瞧了幾眼,那登徒浪子無事,倒是要咱們女人來擔着罪責,真是想想就氣。”

聽了雲瑛一番言論,謝繁華倒是瞄了她好幾眼,只覺得她說得有些道理,不過倒也沒順着她的話說,只笑着道:“你不知道我,我哪裏是個能安分的,也就是這幾天規矩點做做樣子,等過完年,這風波過去了,我才不會只呆在家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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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這樣想就很好。”雲瑛歪着頭看謝繁華,見她确實不像是受了大多打擊,便松了口氣道,“你跟她們是不一樣的,五公主一定會喜歡你的。”

正說着話,老太太身邊的丫鬟香茗進來了,只見她笑着道:“三姑娘,宮裏頭的吳嬷嬷來了,說是傳太後口谕,要咱們老太太帶着姑娘您進宮呢。”

雲瑛興奮道:“我也跟着去。”又對謝繁華說,“剛好介紹五公主給你認識。”

雲瑛是雲太後的娘家侄女,很得太後喜愛,又素來跟宮裏頭的五公主關系好,所以,曾得了特例,無召也可入宮。

打扮一番後,謝繁華跟雲瑛,并謝老太太一起,坐着謝府一輛寬敞的馬車,便往皇宮的方向去,馬車在正南門承天門處停了下來,裏面自然有人迎接着謝繁華三人進去。

雲太後住在壽康宮,吳嬷嬷引着三人去的時候,太後殿裏請安的妃嫔還沒有退去。

雲瑛衆妃嫔都是認識的,對于她進宮,大家都無甚驚奇。此時包括太後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謝繁華身上,殿內一時靜了下來。

謝老太太帶着孫女給雲太後請了安,雲太後只命人給謝老太太賜坐,便招手示意謝繁華到她跟前去。

謝繁華今兒穿的是杏色的對襟小襖,因尚未及笄的緣故,只梳着雙環髻,烏發間戴着珠花,又因她臉面還未完全長得開,就顯得她有幾分嬌憨天真。較之昨日,倒是減了幾分顏色,不過,卻也足夠叫衆妃嫔們瞧得移不開眼睛了。

妝扮清新淡雅,模樣乖巧,又還是個孩子……玉雪團子一樣明淨的人兒,雲太後瞧着便打心眼裏喜歡,又是她堂妹的親孫女,想着便又多了幾分憐惜,一把将她摟在了懷裏,安慰道:“你別怕,凡事有哀家給你做主,知道嗎?”

又轉頭看着坐在她左手邊的張貴妃,沉了臉來:“往後也叫張家的人管束着些那張續,這次的事情,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才不做追究的。你們倒是好,還将主意打到謝家姑娘頭上去。那張續鬧,你們也就由着他胡來,如今可慣成什麽樣子了?還有臉叫哀家牽線成就你們兩家姻親,哀家今兒要真是應了,才是作孽!”

雲太後一番話說得重,坐下底下的一衆妃嫔都不敢怠慢,跪了下來。

張貴妃跪着道:“臣妾娘家嫂嫂求到臣妾跟前的時候,臣妾就已經勸說過了,說續兒怎麽也是配不得謝家姑娘的。可娘家嫂嫂說,臣妾那侄兒自打昨兒見了謝姑娘一面後,便就鐵了心要娶謝姑娘,又是哭又是鬧的,整個人都魔怔住了。臣妾想着,俗話都說這一物克一物,說不定這謝姑娘正是續兒命中注定那個人呢,便就求到了母後這裏。”

一番話說完便輕輕低了頭,只是恭恭敬敬的,倒是沒有怵着的意思。

宇文淑妃卻說:“張姐姐可真會說笑,那張小公子是何品性的人,姐姐不是不知。莫非前兩年的事情你已經忘了?說來也真是好笑,這張小公子命中注定的有緣人還真是多,每隔段時間就能出現一個,如今膽子更大,主意都打到燕平侯府去了。”

張貴妃自知已經惹了太後老人家不高興了,便也沒有反駁,以免惹她老人家更不開心,只是擡眸望着謝繁華,努力笑得恰到好處。

“這孩子長得真好,冰肌玉骨,面若粉桃,宜嬌宜嗔。”張貴妃笑得端莊,臉上隐隐有着羨慕之情,“母後,原本臣妾也只是見娘家嫂嫂可憐,便随口應了一句。如今見着這孩子,哪裏舍得她嫁給續兒。”

到底是一家人,還是得以和為貴,如今見這張貴妃倒也識趣,便道:“你們都起來吧,也都不必在我跟前候着了,都回去歇着去吧。”

宇文淑妃站起身子,又好生打量了謝繁華一番,這才離去。

待得一衆妃嫔離開後,雲瑛也跑過去湊到雲太後跟前,撒着嬌說:“姑母如今喜歡棗兒了,就不喜歡阿瑛了,阿瑛不開心。”

雲太後笑着說:“阿瑛每次來皇宮,多半是跟着小五,卻鮮少來哀家這壽康宮,哀家還不開心呢。”說完将謝繁華摟得更緊了些,湊着鼻子在她身上聞了聞,“好一股香味,這丫頭用的什麽香?竟是哀家也沒有聞過的。”

謝繁華任由太後老人家摟着自己小小的身子,只回話道:“是臣女在家自己調制的香,用一些果蔬跟鮮花調的,怕是村氣了些,叫太後笑話了。”

謝老太太道:“這丫頭也是個可憐的,六歲的時候得了一場天花,後來去鄉下她外婆家靜養着去了。只前不久才回來,也沒個規矩的,也是叫她爹娘給寵壞了。”

雲太後笑說:“姑娘家原該嬌養着,往後嫁了人,婆家哪能如娘家這般舒坦?至于那些個規矩,只要不在大的場面失了臉面就行,往後也別總拘束着。”

謝老太太笑了笑,配合着說了聲是。

雲瑛問道:“姑母,小五此番在哪兒?我想領着棗兒去叫小五認識認識。”

太後伸手敲了敲雲瑛腦袋,佯怒道:“果然是個沒良心的,這屁股還沒捂熱呢,就又想着走了。好了,你便領着謝姑娘去吧,小五此番該是在跟着她兩位哥哥練劍呢。”

“我就知道。”雲瑛似乎興奮得很,伸手便抓起了謝繁華的手,匆匆朝着太後行了禮,便就一溜煙跑了。

大皇子跟五公主為周皇後所出,周皇後已經薨逝多年,大皇子多年前因為觸怒聖顏,如今一直被圈禁在皇宮中。

多年來,五公主一直都比較獨立,與其她公主不同,五公主打小便善于騎射,劍術也好,常常會趁着皇子們練劍的時候,也去比試兩場。

雲瑛領着謝繁華到的時候,果然見五公主在跟二皇子比劍,雲瑛激動地将雙手圍子唇邊,朝五公主喚道:“小五,才幾日不見,你的劍術越發好了。”

平常皇子間比劍,一般都是點到為止,二皇子見有人喚五公主,便先收回劍道:“小五,今日二哥便與你切磋到這裏,咱們兄妹改日再比試。”

五公主穿着一身紫色勁裝,上等的絲綢垂順,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一頭及腰黑發只簡單在後腦勺紮了個馬尾,精致的五官上帶着一絲得意,朝着二皇子揚了揚下巴說:“若不是阿瑛喚我,二哥比不過我。”

二皇子苦笑說:“是啊,小五長大了,劍術越發好了。”又伸手點了點不遠處道,“那位姑娘,怕就該是謝家三姑娘。你前些日子不是說,雲瑛在你跟前稱謝三姑娘善于騎射麽,怎麽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五公主朝着雲瑛招了招手,雲瑛會意,便領着謝繁華朝着二皇子跟五公主走了過去。

待得兩人走近跟前,給二皇子跟五公主請了安,二皇子只朝着她們點了點頭,方道:“我還有功課要做,便不陪你們了,小五,好生照顧着雲姑娘跟謝姑娘。”

二皇子走後,五公主細細将謝繁華打量一番,來來回回繞着她走了好幾圈。

雲瑛叫道:“你這般打量她做什麽?她第一次來宮中,你別吓到她。”

五公主聳肩:“我瞧她生得好看,所以多瞧了幾眼,不行嗎?”又一把勾住謝繁華肩膀,笑着說,“你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且別放在心上,你這等容貌的姑娘,哪裏能便宜了那張續。阿瑛你也是,我這住在宮裏頭的不好常常往外跑,你就住在宮外頭,怎麽不去好生教訓那狗崽子一頓?”

雲瑛喊冤,舉起雙手道:“我保證,下次叫我見了他,一定打折了他狗腿。”

之後謝繁華又跟着五公主還有雲瑛在禦花園裏逛了會兒,沒多久,謝老太太便叫人來尋謝繁華出宮了。

剛回到汀蘭院,陳氏便迎了出來,問道:“太後娘娘宣你進宮何事?”

謝繁華知道自己娘擔心自己,便安慰她道:“如今什麽事都沒了,太後娘娘還當着貴妃娘娘的面将那張續罵了一頓呢。”當然沒有說那張續想要求娶自己的事情。

陳氏揉着女兒臉道:“沒事便好,往後你就好生呆在自個兒屋子裏頭,哪裏也別去了,免得又出事。”

聽了陳氏的話,謝繁華又想起雲瑛的話來,如今倒是越發覺得雲瑛說的話有些道理。犯錯的不是自己?何故變相受罰的卻是自己呢?

謝繁華嘴上應着,心裏自然是有一番盤算的,日子飛快,一晃便到了元宵節。

歷年慣例,元宵節長安城取消夜禁,為時三天。每年的這個時候,也是長安城裏最熱鬧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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