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 3】

溫馨整潔的西院, 鮮豔的花朵一簇簇盛開,春日濃重的氣息暈在清幽的花香, 春承一手抱着藥罐子, 一只手從容地抄在褲兜,笑容痞痞的,問:“要什麽都可以?”

明知她這話沒其他意思, 至秀仍是不可抑制地紅了臉。

她望着春承, 不得不說, 京藤的男生校服穿在她身上真的俊俏極了——單手插兜,寬松的褲管因着手臂下沉的力道繃直, 扣子系在了最上面, 露出的那截脖頸能清楚看到僞飾過的喉結。

莫名的, 就懂了性感二字。

感受到她的指尖撫過假喉結, 春承淺笑:“女扮男裝, 沒點真材實料哪行?這是爹爹特意請手藝人做的, 很有意思吧?”

“足夠以假亂真。”至秀佯裝鎮定地收回手, 指腹殘存着來自春承脖頸的溫度。有點燙, 有點麻, 有點害羞和喜歡。

她輕點下巴, 繼續先前的話題:“嗯,只要你不難為我, 要什麽都可以。”

柔風吹動着她耳邊長發,春承顧自欣賞了一會美人,笑得歡快:“不難為你, 不過你得答應我件事。”

“什麽事?”

“明天,陪我爬山去吧。”

“爬山?”大小姐初來乍到好多地方還沒熟悉,春承指了指西南方向:“看到那座山沒有?那是秀山。”

“秀山……”

春少爺沖她促狹地眨眨眼:“帶着秀秀去爬秀山,豈不是更有意思?一個山明水秀,一個名門閨秀,我身子單薄體弱多病,爬山有益身心健康,你陪不陪我?”

“我陪你爬山,你陪我參加校慶舞會,是這樣嗎?”

“是這樣。那就說好了?”春承伸出小拇指:“來,咱倆拉勾。”

至秀笑她:“你怎麽什麽都要拉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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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說着,她的小拇指已經勾着春承的拇指,兩人如孩童玩的不亦樂乎,春承懶洋洋瞧她:“怎麽了,覺得我幼稚?”

“不敢,不敢。”至秀笑意璀璨:“我若覺得你幼稚,那陪你胡鬧的我豈不是比你還幼稚?”

春少爺眼睛一亮:“有道理,咱倆比起來,秀秀更幼稚,幼稚地可愛。”

“無聊。”至秀輕哼一聲,少不得嗔她:“你要勾到什麽時候?還不松開?”

“哦哦。”她不說,春承都忘記了。

她生性.喜好游山玩水,如今有人能陪她爬山,她心情好,蒼白的小臉被陽光照得染了層薄薄的淡粉。

“走啦走啦,去看我給你準備的禮物,早在凜都我就備好了一直沒機會給你。這下好了,校慶舞會秀秀肯定能大放異彩,所有人都會看到你的好了。”

她腿長,說話的功夫至秀落在她身後。

手上空蕩蕩的,握了握空氣,大小姐一笑置之:“春承,等等我。”

一不小心把人甩後面,春承回眸,無奈看她:“大小姐,快跟上來呀。”

入夜,繁星點綴蒼穹,這個時辰,體弱多病的春少爺已經在西院睡下。

東院,推開窗子,晚風吹動發絲,至秀站在窗前,時而莞爾,時而擰眉。

少女心事,美妙動人,敢與春風比肩。

身為大小姐的貼身丫鬟,書墨也算見識了至家最繁榮鼎盛的階段,至家家風嚴謹,老爺推崇舊制,底下的人不敢随心打扮,像那樣價值不菲的西洋貨,見得更少。

是以一眼看到躺在精致盒子的禮服,書墨贊嘆不絕,待知道是春少爺送的,打心眼裏替小姐高興。只是再高興,總要睡覺的。

書墨提醒道:“明天爬山要帶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小姐怎麽還不睡?”

“這就睡。”至秀關好窗子,親力親為将春承送來的衣服鞋子收好,想到明日要去爬山,她勾了勾唇,爬山是什麽感覺呢?想想真是蠻期待。

上輩子被困在四面牆,嫁人前也就出過一次遠門,還碰巧遇到了危險,被春承救下。今生重來,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能出門,能跳舞,能入學,還能享受自由戀愛。

與其說是她陪着春承爬山,不如說是春承陪她。兩輩子的人了都不知道爬山什麽滋味,至秀揉了揉臉,盼望着明天早點到來。

這天地于她而言是嶄新的,處處充滿新鮮和驚喜。臨睡前躺在床上,至秀眉眼彎彎,她不僅能和春承爬山,還能和春承一起跳舞,真好。

大小姐懷着滿腔喜悅進入甜甜的夢鄉。

翌日醒來,用過早飯歡歡喜喜出門,等當真站在半山腰時,她終于懂了爬山的滋味。

若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累。

不過春承比她還累。

病弱的春少爺從貓耳藥罐裏捏了枚補藥當做糖球吃了,她額頭滲汗,一手抱着藥罐,彎下腰來一手拄在膝蓋,上氣不接下氣:“這副身子,太氣人了。”

想她前世背著書箱提劍縱馬,到哪兒不是說走就走,這一世白白撿了條命,病歪歪的像長在青山的歪脖子樹,春大少爺白着臉,看對面少女笑得天真爛漫,實在說不出“咱們歇會”這樣示弱的話。

“少爺,要不還是讓小的扶着您吧?”阿喻很是擔憂。

春承吸了口涼氣:“亂說什麽呢?不就是爬山嘛,秀秀都沒喊累,本少爺撐得住!”

撐得住嗎?可是少爺您看樣子距離倒下也不遠了……

至秀從懷裏掏出錦帕擦拭過額頭鼻尖的細汗,名門閨秀的大小姐第一次爬山,累是累了點,可因為身旁陪伴的是喜歡的人,免不了生出淡淡的興奮。

她慣來克制,此刻也只是笑望春承:“不然,咱們去半山腰的涼亭歇會吧,我好累呀。”

春承謝天謝地,軟着雙腿哆嗦着手應和:“秀秀說的是,我……”

我也好累呀!

至秀掩唇輕笑,俯身小聲問她:“要我扶你嗎?”

“不用。”春少爺清了清喉嚨,直起身子不好教人看了笑話,小臉板着,冷俏俊逸,至秀費了些心力才穩住沒去捏她的臉。

神出鬼沒寡言少語的桂娘适時攙扶過春少爺,借着她的力,春承幾乎半倚在她懷裏,至秀眸光清淡地看着面無表情的桂娘,有些後悔取笑人了。

書墨扶着自家小姐在涼亭坐下。青山秀水,風景絕美,山風蕩來,至秀心底發出淺淺的嘆息:“想要鍛煉是好事,但不能急于求成。”

“我哪有急于求成,不就是爬山嘛……”

“不就是爬山?”至秀挑眉:“不就是爬山你半條命快沒了。省省吧,我的大少爺。”

春承抱着藥罐子很不開心,郁悶地想着:她到底不是以前活力十足的春大小姐了。人要看清現實,才能有勇氣面對未來。

秀山清麗,她那點不快頃刻散去:“無論如何,今天我是一定要爬上秀山的,連一座山都征服不了,本少爺丢不起這人。”

知她好強,至秀沒再勸,她看了眼守在一側的桂娘,補充道:“那上山途中你幫襯着我一些,爬山嘛,免不了相互扶持。”

“好呀。”春承嘗着從家裏帶來的小米糕,眼睛漫開笑:“來,你也吃一塊,補充體力,咱們再戰!”一座山而已,她就不信還上不去了!

看她主意已定,至秀心想:她這樣,也算舍命陪君子了。

一座秀山,兩人愣是爬了兩個時辰才上去。春承答應的好好的要幫襯着大小姐,爬到山頂她累得說不出話,也不好意思說話。秀秀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比她強。她能爬上山,多虧了秀秀一路帶着。

“很累嗎?”至秀小臉不見多少血色,和她相比,春承臉色更差。

她拿了錦帕輕輕替她擦拭滴落到下巴的冷汗,春承大口喘息着緩了緩:“謝謝秀秀。”

“不客氣。”至秀見她脖頸布滿細小的汗珠,暗自心疼。

她拿着錦帕,一陣遲疑,想将帕子遞給春承,沒防備春承手指翻飛,解開衣領最上方的一顆紐扣,鎖骨映入眼簾:“秀秀,幫我……”

她沒說具體幫什麽,但至秀偏偏懂了。

汗濕內衫其實是件很難受的事,她不想教春承難受,只是記憶裏曾經的春大小姐哪怕死都是撐刀屹立不跪,哪有過這樣脆弱的時候?

細細麻麻的疼湧上來,她眼角泛紅,擔心春承受涼,錦帕快速抹去凝在脖頸的冷汗:“阿喻,拿披風來。”

柔軟的披風将人裹得嚴嚴實實,為她系好領結,至秀不能再看她繼續任性下去,尋了擔夫,坐着小竹轎送春承下山。

回到家,兩人各自癱坐在椅子上,至秀好歹還有說話的力氣:“都說了莫要逞強,這下好了……”她凝眉關心道:“腿酸不酸,要不要我替你揉.揉?”

春承骨架松散,累得想吐血,抱着她的藥罐子恹恹地搖頭,如風裏來雨裏去飽受磋磨的嬌花。她朝至秀投去感激的笑,很想說“真是連累你了。”

不過是爬山,能爬掉半條命,可見她身子骨有多差。秀秀陪她胡鬧,本身也很累,哪能再勞她為自己捏.腿?

“桂娘。”春承喊出一個人的名字。

一身春衫的桂娘動作輕柔地将人攔腰抱起放在不遠處的軟榻,二話不說為少爺按.摩。

瞧她手勢熟稔默不作聲地為春承捏.腿,至秀本就蒼白的臉一下子染了層冰霜,書墨看得咋舌:“小姐,要不要奴婢也為您……”

“不用了。”至秀撐着手臂從座位起身:“扶我回房。”

房門還沒踏出,春花端着滋補的濃濃雞湯一腳踏進來:“少爺,快來喝兩口!”

跟在後面的杏花沒忍住開始抹淚:“老爺要知道少爺跑去爬山,不定多心疼呢。”

莺莺燕燕,不堪其擾。春承不想理會,閉着眼裝死。

至秀回頭望她,那股憑空來的火氣奇異般地滅了,方才還覺得這人可惡,這會,又覺得她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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