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不要臉的嗎?

符我栀此時的心情不太好,各種意義上的。

過敏讓她渾身都不舒服,原本就沒什麽精神,還被前男友的“現女友”刺激了一下——只是讓人有一點微妙的不爽而已——或許她應該再找一個男朋友,至少在這方面絕對不能輸給前男友。

這種心理大概就是“仇人過得不好我就十分舒服,但仇人要是過得非常好我就必須要比他過得更好”,至于吃醋什麽的,完全就是無稽之談。

符我栀整理了一下用來遮住脖子裏小紅疹的淺綠色絲巾,正在認真思考要不要“帶病”參加姚落的朋友聚會,以此結識一些優質好男人。

她從生活用品區找到了秦吾說的“衛生球”,挑了幾個扔進購物車裏,轉道又去挑了一盒棉簽。

她的心情正處在不太平衡的低氣壓中,挑完東西擡頭一看,迎面走來一對結伴的小情侶。

是季滿和她現任男朋友。

符我栀今天突然很想吃火雞面,她過敏和她想吃火雞面有什麽關系嗎?沒有。

小公館附近的幾家超市沒有她偏愛的那個牌子,于是特地選了距離折中的大型連鎖超市。

當然沒想到竟然還能在這碰上季滿。

她的第一想法其實無關其他,而是忍不住感慨自己今兒選的絲巾顏色真是無比的應景,綠啊。

這麽想着,她不由擡手碰了下綠綠的小絲巾,再次看向季滿的眼神都充滿了無限的憐愛與同情。

季滿:“?”

她一看見符我栀就渾身鬥氣上湧,這段時間養成了見她一次嘲諷一次的壞習慣,一時之間改不過來。

“這什麽味兒啊,這麽濃?”季滿挽着男朋友胳膊,順着貨架走近符我栀,手捂着鼻子挑了個刺,“難聞死了,跟垃圾桶裏的味道似的,也不知道清理一下再出門,簡直污染空氣。”

符我栀過敏,身上擦了藥,但也不至于味道濃到讓人受不了,季滿就是故意找她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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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我栀不說話,只是愈發用一種同情慈祥的目光注視着季滿,季滿愣了一下,繃緊下颌。

“幹嘛?身上味道那麽難聞還不讓人說啊?”

符我栀看她一眼,詫異道:“你在和我說話?”

季滿惱了一秒鐘:“不是你是誰?這裏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嗎?”

“還有你男朋友啊。”符我栀擡着下巴點了點她挽着的男朋友,照季滿的意思,她男朋友不是人。

“裝什麽呢,就說你呢。”季滿不太高興地撕破臉,“看你臉色這麽難看,最近過得不太好吧?我可是聽說危玩又談了個新女友,還帶她去了常去的夜吧。”

符我栀挑眉:“這你都知道?感情你談戀愛了還是一直在關注着別的男人的消息?你好閑啊。”

季滿絲毫不生氣,反正新男友對她來說只是個工具人:“符我栀你還假裝不在乎呢?危玩談了新女朋友,說明你對他來說并不是最特別的,你輸了,你和我一樣,都是輸家。”

符我栀是真沒精神繼續跟她嘴炮,剛要說些什麽結束戰鬥,揣兜裏的手機驀地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你好,請問你是秦聽鴻的阿姨符我栀嗎?”

符我栀低頭看了眼手機:“我是符我栀。”

“是這樣的,我是秦聽鴻班主任……”手機對面簡單解釋了一遍,最後說,“請問你有時間過來一趟嗎,你家兩個外甥可能需要你來勸說一下。”

符我栀迷茫:“兩個外甥?”

她什麽時候多了兩個外甥?

“秦聽鴻和他……表哥危玩?”班主任奇怪地說。

符我栀:“……”

表哥?這什麽亂七八糟的關系?

符我栀結束通話,冷靜地看向一臉懵逼的季滿,一頓。

而後她晃晃手機,遺憾道:“你也聽見了,危玩,我外甥,最近剛認的親,親戚而已,季同學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啊。”

季滿三觀盡碎。

……

符我栀怒氣沖沖飚到了第三小學辦公樓,辦公室裏的情況黏糊糊的,讓人一度以為裏面在搞什麽大型相親會。

“你是……符我栀符小姐?”年輕的班主任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鏡,心說秦聽鴻一家子基因可真棒,長得好看就算了,還都不顯老。

符我栀應了聲,随意瞄了幾眼裏面的情況,正好撞到危玩有點……委屈的目光。

委屈?

怎麽回事?

符我栀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秦聽鴻默默撒開危玩的褲腿,跑去拽符我栀衣擺。

“符阿姨救命。”

“?”

這麽嚴重?都到救命的份兒上了?

班主任從頭開始解釋,符我栀的臉色開始了一輪新的變換,最初是笑,然後是無奈,最後是幸災樂禍。

“親一口也不會掉塊肉,大外甥,讓人家小姑娘親一下,這事兒不就解決了嗎?”

符我栀感覺肚子都要被憋笑憋疼了,尤其當她看着危玩的臉色因“大外甥”三個字而變得僵硬時,就更想笑了。

話音剛落,全辦公室的人都盯向危玩,譴責他——你阿姨都說讓人家親了,你還不願意嗎?

危玩定定看了她半晌,沒什麽表情地說:“我有個醋勁挺大的女朋友……”

符我栀第一時間想到公館客廳裏坐着的那位,于是面上的笑瞬間收了起來。

危玩繼續說:“她命令過我不許和其他女性親親抱抱舉高高,親臉也不行,三歲的小孩也不行。”

衆人:“……”

符我栀:“……”

這話聽着好像有點耳熟?

危玩擡着眼皮,要笑不笑地提醒她:“這事兒,符阿姨,你不是最清楚嗎?”

咬字重音特別放在“符阿姨”三個字上,聽得符我栀渾身汗毛倒立。

她想起來了,她曾經,是曾經,的确這麽對危玩說過,但是當時情況比較特殊,就前段時間才發生的。

他們倆那會兒還沒分手,符我栀那幾天沉浸在學術論文的折磨中,泡圖書館泡得頭昏腦漲,危玩當時和她一起待了幾天,她敲論文,他就在一旁打瞌睡,坐了沒多久就趴桌上睡着了。

符我栀當時很累,腦子也不清醒,一時之間被他美色所吸引,就趁着沒人的時候偷偷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末了還戳戳他的臉,獨自入戲地宣告說:“你記得,以後不許讓其他女生親這裏啊,三歲小孩都不行。”

事實上,按照危玩當時的“風流”程度,符我栀對這句話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也沒指望他能聽見,就是過個嘴瘾而已。

誰想到今天反而被他舊事重提了。

原來他當時在裝睡!

符我栀怒不可遏。

收到一衆深沉目光打壓的符我栀立即繃起了臉色,演起了戲:“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對,上次你們回來見家長,那丫頭又可愛又漂亮,通情達理溫柔可人,讓人真心覺得你完全配不上那孩子。但她當時說的那句話就是開玩笑而已,聽聽就算了。”

鋪墊了一堆,還不忘狠狠誇自己順帶踩危玩一腳,不愧是自戀MAX的符我栀。

危玩冷眼看她一眼,“呵”了一聲,轉頭瞥向那邊非要親他的小女孩:“想親嗎?”

小女孩止住刻意的眼淚,羞澀地點了點頭。

危玩微微一笑:“就不給你親。”

“……”

符我栀簡直想打人。

小女孩爆哭,哄都哄不住,一邊哭一邊打嗝:“嗚嗚嗚我不管,我就要親,嗝——親不到我就天天煩秦聽鴻,煩到你們天天都要來嗚嗚嗚。”

班主任朝符我栀一攤手——瞧,這就是我們都沒辦法解決的矛盾。

小女孩的媽媽也十分頭疼,束手無策。

小丫頭還怪有個性。

符我栀忍不住贊賞地鼓了鼓掌,同意道:“說得好,親,親到他禿嚕了皮,大外甥,這麽漂亮一小姑娘要親你你還不願意,你要求還挺高啊?”

危玩冷漠臉:“可愛漂亮溫柔可人通情達理,要求是挺高。”

符我栀:“……”這不就是她自己誇自己的那幾句話嗎。

“哦。”她順手揉了把拽着她衣擺的秦聽鴻腦袋,比危玩還要冷漠地敘說了一個更加冷酷的現實,“但是我沒記錯的話,你和你那位可愛漂亮溫柔可人通情達理的女朋友,已經分手了吧?”

噫。

好大一個瓜。

辦公室裏的人紛紛側目。

這件事搞了十幾分鐘,終于以危玩落敗而告終。

在符我栀的冷嘲熱諷下,他不得不選擇退讓,蹲下,側着臉讓那小女孩親。

本以為只是親臉,誰想那女孩竟然如此奔放,直接就奔着他嘴唇去了,幸好他反應快後退了一點,最後只被親到下巴。

從辦公室出來已經快到十二點了,秦吾打電話問秦聽鴻怎麽還沒回去,秦聽鴻找了個留堂補習的理由搪塞了過去。

符我栀說:“這次情況特殊我就不告訴秦姐了,下次不許再這樣了知不知道?”

秦聽鴻老實巴交地點點頭。

符我栀又說:“行,你們回去吧,我走了。”

秦聽鴻看看危玩,立刻喊住她:“符阿姨,你去哪?你不和我們一起吃午飯嗎?”

符我栀瞄了眼危玩,一臉嫌棄說:“突然多了這麽大一個外甥,我得找個地方壓壓驚,哦對,這是秦姐讓我從超市帶的東西,你們等會兒順便帶回去。”

她遞過去一個塑料袋,秦聽鴻自然不需要接,危玩伸手接過時猝不及防扣住了她手腕,壓着眼皮問:“你生病了?”

剛才在辦公室他就想問了,她身上一股淡淡的藥膏味是怎麽回事。

符我栀涼涼說:“是啊,我病得快死了,高不高興?”

見她竟然承認了,危玩眉心一皺:“胡說什麽?什麽病,去過醫院沒有?醫生怎麽說?”

符我栀掙開手,想到之前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本來心裏就有火沒出發,有點煩:“你問那麽多幹嘛?又不是我真外甥,我外甥都不會問這麽多……”

秦聽鴻特別上道地問:“符阿姨,你生病了?什麽病?去沒去過醫院呀?”

“……”

符我栀想打爆他的頭。

你是我親外甥嗎?啊?是我親外甥嗎!

危玩嚴肅中又有點想笑,目光從她臉上一掃而過,忽然注意到她脖子裏的有點亂的絲巾。

絲巾下面露出一小片不易察覺的紅斑,靠近耳根。

危玩沉了眼,伸手就要撥開她的絲巾察看,被她毫不留情一巴掌拍掉。

“你幹什麽?”她冷淡地看着他的手,終于不想壓着火氣了,渾身暴躁,拉着個臉,譏诮地嘲諷道,“動手動腳啊?還以為現在是以前呢?以前也沒見你這麽主動,對,說到這個我倒還想起來了,原來過去那一個月你一直都在看我笑話呢?裝的不動聲色,今年的奧斯卡獎非你莫屬了,危大影帝,恭喜恭喜啊,獲獎感言如何?”

危玩怔了一下,被她突如其來的火氣燒的有點懵,而後很快想到之前辦公室裏為了拒絕被小女孩親而說的那些話。

觸雷了。

危玩仍舊關注着她的脖子,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想去拉她:“先去醫院,看過醫生随便你罵,到時候……”

“啪”

她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這個動作她對他做過好幾次,唯獨這一次,感覺有點不太一樣。

秦聽鴻似乎終于察覺到什麽不對勁,愣愣地看着他們倆。

危玩也有些怔愣,手背發麻,符我栀這一巴掌打得非常用力,堪比他被分手那天,她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隐隐的,臉上刺疼。

一瞬間,所有讓人難堪和不爽的回憶紛紛湧入。

“你那麽喜歡管前女友的事兒,行啊,我看那個整天愛找我麻煩的季同學就挺需要你的,你要不分點精力去管管她?我實在懶得耗費精力再去搭理你招惹來的人了,我不就是和你談了一段時間的戀愛嗎?搞得我好像跟你結婚了,要是現在再讓我選,我就是單身一輩子也絕對不會跟你談那場令人讨厭的戀愛。”

說完,她轉身往公交車站走,渾身莫名的發癢,可能是被氣得氣血上湧,熱氣蒸的紅疹又開始鬧騰了起來,她伸手拉了拉絲巾,想抓抓脖子,忍住了。

秦聽鴻眼睜睜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擠人的公交車上,小心翼翼擡頭,看着神色陰晴不定的危玩。

“哥……叔,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啊?我看符阿姨今天是真的生氣了,我們一起給她道個歉吧?”

危玩偏頭看着那輛公交車,符我栀背對着窗戶站着,手臂高擡,露出一小節瘦瘦細細的不堪一折的手腕。

“跟她道歉?”他想到被她用力扇過的兩巴掌,手背和臉頰還隐隐發麻,以及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強烈提醒他道歉雖易,自尊難挽,他抿唇,冷道,“我不要臉的麽?”

二十分鐘後,危玩和秦聽鴻雙雙疲憊地回到小公館,迎面撲來一個長發女生,秦聽鴻還沒看清那人模樣,危玩就擡腳毫不憐香惜玉地把人給踹開了。

“離我遠點。”

趙爾風嗷嗷嗷地抱着腿金雞獨立轉圈,腦袋上的假發稍微歪了一點。

聲音,男的?

頭發,假的?

秦聽鴻瞬間驚了。

“有重要的事跟你說,你他媽終于回來了,你手機是死的嗎,我給你發了那麽多微信打了那麽多電話,你一個沒回?”

趙爾風抱怨着,目光觸及到他陰沉的臉色,頓時卡了。

“呃……好吧,或許你有事所以開了靜音吧……那什麽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說,當然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它很重要,但我覺得很重要……”

危玩掀起眼皮,飛了個冷嗖嗖的眼刀過去,大有“你再多說一個字廢話我就閹了你”的狠厲。

趙爾風趕緊往後退,捂着下面,驚恐地承認錯誤:“我來的時候看見你前女友了,她正好出門,看見我坐在沙發上了!她很有可能認出來我上次跟你去夜吧厮混了!”

危玩上樓的動作驟然頓住。

趙爾風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微妙變化,謹慎地繼續往後退:“我有給你發微信打電話,但是你自己不看也不接的——哎你怎麽又走了?你幹什麽去?”

危玩手指骨節死死繃緊,泛着點白,轉身頭也沒回地走了。

趙爾風迷茫地低頭看向一臉若有所思的小孩:“你知道他幹什麽去了嗎?”

秦聽鴻擺擺手,鎮定自若道:“可能去找他的臉了吧。”

趙爾風更迷茫了:“什麽臉?”

“不要臉的臉。”秦聽鴻說。

作者有話要說:  趙爾風:我現在跑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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