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分手吧

符我栀和老聶家的恩怨, 嚴格來說,得追溯到她父母那一輩。

符爸是聶家那一輩天分算是中庸的孩子,聶家長輩不太在乎他, 亦不會操心他的婚事, 後來機緣巧合之下, 符爸和符媽相愛,符媽不喜聶家明裏暗裏的財産争鬥, 夫妻倆淡泊名利, 奈何其他人對他們倆不放心, 無奈之下兩人只好一同離開B市, 來到H市定居, 徹底脫離聶家。

符媽身體一向不好,十多年前便去世了, 之後不久,符爸郁郁而終。

符我栀算是被聶西旬一手拉扯大的,兄妹倆相依為命,父母留下的遺産足夠他們日常開銷, 原本他們倆可以過一場十分平淡普通的生活,初中高中大學,戀愛結婚生子。

聶西旬不需要為了權利和錢財而向未來折腰,符我栀也不需要為了報複而苦學計算機。

聶家這一輩和他們同齡的孩子有三個, 聶柯為三子,從小體弱多病,天分也不夠拔尖, 因此一向不被重視,聶二是個女生,叫聶蓉,聰慧冷豔,曾經無心争奪聶家財産,如今因一些私事而入了聶家漩渦,走不出來。

需要單獨拎出來說明的是聶家老大,聶聞深。

聶聞深比聶西旬大兩歲,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可以稱之為百年不遇的天才,三歲識字可讀百書,十八歲劍橋博士畢業,二十歲進入家族企業,大有接手聶家午金的趨勢,不出意外,以他的天才程度,十年之內,午金集團必定更盛更強。

這般天才,聶家人簡直把他捧上了天,或許也正因為捧上了天,觸怒了老天爺,天降噩兆,聶聞深患了骨髓增生異常綜合征,簡稱MDS,說的通俗易懂些,也叫白血病前期。

這種病通常會出現在中年人身上,聶聞深年紀輕輕卻患了MDS,許多人說他這是要英年早逝的預兆,病勢洶洶,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曾經的天才變得形銷骨立,骨瘦如柴,聶家卻一直沒有尋找到符合他骨髓配對條件的捐獻者。

符我栀倒黴,她母親身體不好,他們一家子都曾經去醫院做過各種檢測,聶家那幫人不知道從哪搞到了符我栀的骨髓型號,于是一夜之間,她成了聶家眼皮子底下的香饽饽。

她當時不太情願給聶聞深捐骨髓,一,她年紀小沒成年,怕疼,二,他們姓聶的一直都對她們家不好,她沒有義務為了姓聶的而冒着危險捐骨髓。

聶西旬比她反應激烈,直接拒絕了聶家那邊的提議,天大的價錢他們也不會同意。

後來聶家還是沒找到第二個骨髓配對的捐獻者,聶聞深的病症卻日益加重,被病痛折磨的都快不成人形了,符我栀想到母親也曾被病症這般折磨,一個心軟便同意了。

哪知道這一同意,她竟是親手把自己推進了地獄,因為她是未成年,手術不符合常理,聶家便私下找了信得過的醫生來為他們做手術。

骨髓增生異常綜合征手術過後複發率太高,聶家私下商讨了一番,覺得聶聞深本身的價值比符我栀高得多,一群人便每天不停換着法子給符我栀洗腦,希望她留下來,聶家供她吃穿住行,只要她随時願意捐骨髓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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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家這行為簡直就是豢養人形骨髓機,符我栀嚴詞拒絕,然後當場被關進了密閉的房間,足足半個月不見天日。

第二次手術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符我栀身體弱,受不住,手術過後昏迷了許久,再次醒過來是在一個有窗的房間,手上吊着水。

她趁這個機會逃跑,從後院翻牆出去,恰好在牆頭下面撞到個瘦瘦弱弱的男生,男生個頭比她高不了多少,病恹恹的,身體不好。

符我栀被騙怕了,看見他轉身就跑,聶柯在她身後喊:“你是想逃跑的吧?那邊前面有人,你不要從那邊走。”

他表情誠摯,并且熱心地向她講了許多宅子周圍會有哪些人出入,以及哪條線路最合适逃跑,符我栀天真地信了。

聶柯為了安撫她,伸手抱了抱她,他年紀大,又是個男生,骨架子比她寬闊,符我栀當時怕的要死,被他那麽一抱瞬間覺得希望滿滿,眼淚汪汪地跟着他從小路繞了大半個圈。

最後一點點地繞回了聶家宅子正門口。

聶柯親手把她拖回了聶家,掐着她手腕,一步一步把她重新推進了曾經那個不見天日的房間。

她原本以為她會在這裏待到死,有時候做夢都會記得在死之前一定要先把聶柯碎屍萬段,然後一把火燒了整個聶家宅子,燒死所有姓聶的禽獸。

後來,她是被聶家老爺子親自抱出來送進聶西旬懷裏的。

聶家老爺子對這件事從頭到尾都不知情,要不是聶西旬借了一方財團的東風而闖進聶家老宅,聶老爺子至今依舊被蒙在鼓裏。

符我栀看見聶西旬那一刻,甚至還有些害怕,因為聶西旬姓聶,她怕姓聶的,聶西旬花了好長時間才把她哄好。

初二初三,是符我栀一生中最為自閉的兩年,在學校被人欺負甚至都不敢說話,整天死氣沉沉的打不起精神,直到中考前不久,她在網上認識了一位數學師父,這才慢慢從自閉中走了出來。

聶家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處在低迷期,雖然他們及時找到了另一位自願捐獻骨髓的健康志願者,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聶聞深這位曾經的天才慢慢變得不再那般耀眼,智商與情商大幅退步,甚至失去了一只耳朵的聽力,大概是各種後遺症造成的。

反倒是聶柯,因那次诓騙符我栀回去一事,而獲得了一部分人的關注,從而漸漸變得鋒芒畢露。

恨這種情緒是會越積越濃的,符我栀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家就是一把火燒了聶家老宅,燒死那一群肮髒的成年人。

聶家老爺子知曉他們兄妹倆的恨,也知道這件事造成的影響不管他如何行為也無法挽救回來,臨終之前,他特地立下遺囑,午金未來的繼承人,必須得到符我栀真心的諒解,否則誰也拿不到他最後的股權轉讓書。

聶家對符我栀軟磨硬泡了許多年,愣是沒得到她半點要松口的意思。

磨了這麽久,豬的耐心都要被磨沒了。

“我不怕他們來硬的,或者可以說,我等他們故技重施等了整整九年。”符我栀伸出一根食指,彎了彎,做出數字九的手勢,說,“而我現在就快等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你們卻想把我趕去英國?”

危玩攥住她倔強的數字“九”:“你不想去英國當然沒人逼得了你,不如你退一步考慮考慮,不去英國,還有個地方可以去。”

“哪裏?”

危玩随意一攤手,懶洋洋說:“我家。”

符我栀:“……”

危玩屈起長指,漫不經心地打了個響指,朝樓上指了指:“二樓空着不少房間,想住随時歡迎,當然,比起客房,我更想先帶你去參觀我卧室……”

符我栀抄起沙發上的抱枕扔過去:“危玩,我尋思着你以前也沒這麽不要臉啊。”

“最近脫胎換骨了一次,突然發現生命的美妙之處就在于及時享樂。”

“我看你是想及時挨打。”符我栀擺擺手,“不跟你鬧了,我先回去和我哥談談,英國我不會去的,還搞什麽綁架,幼稚。”

危玩手裏提着灰色的方形抱枕,腳尖微微一轉,稍微向前擋住了她的路。

“在這之前,你要不要先考慮考慮男朋友的建議?”

“你的建議?”

危玩将抱枕放回沙發,修長寬闊的脊背稍稍彎曲,弓起一條有力而明朗的弧度,後頸暴露在室內空調導致的幹燥微熱的空氣中,頸項弧線分明,一路延伸至下颌正下方明顯凸出的喉結處。

和手腕骨那裏有點像。

符我栀欲蓋彌彰地咳了聲,移開眼。

“怎麽了?感冒?”危玩直起身,皺眉,靠近,擡手試了試她額頭的體溫。

喉結愈發清晰了。

符我栀心想她真是個色女人,談正事的時候居然跑神想那些亂七八糟的黃色顏料,實在慚愧。

于是她馬上端正心态,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問題:“你之前說你的建議,什麽意思?”

危玩撥了撥她頭發,長指順着柔軟的發絲慢慢向下滑:“想要弄垮那些人,首先需要拿到一部分證據,你沒有過去的證據,只好想辦法讓他們主動創造新的證據,這個方法具有一定的危險性。但是,如果現在有一份證據就擺在你眼前,你還需不需要繼續以身犯險?”

符我栀抓住他滑到她耳垂下面的手指:“說歸說,手老實點,你的意思是你能拿到以前他們囚禁我的證據?”

聶家老爺子雖然把她送了回去,但事關整個聶家的聲譽,他自然不會公布這種自打臉面的事。

“我沒有,但是有一個人可能會有。”危玩說。

“誰?”符我栀抓着他手指的手用了力。

危玩想到那個人,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到底是誰?你怕他?”符我栀挑眉問。

危玩看她一眼:“我不是怕她,我是怕你。”

符我栀茫然:“怕我?”

危玩捧起她的臉,湊近,正經地說:“栀栀,你信我,我只喜歡過你一個人。”

符我栀被他直白的一句話弄得頓時紅了臉,手腳有些不知所措,偷偷拽了拽衣擺,幹巴巴回了句:“哦。”

危玩皺了眉,沉聲說:“你先答應我,等會兒不論我說什麽,你可以生氣,可以揍我,但是不能和我分手。”

“……”符我栀狐疑地盯他,“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就這幾天做的?難不成是毛病發作,又找了新女友?”

最後一句的語氣明顯帶上了炸/藥味。

“當然沒有,我就你一個女朋友。”危玩否認,被她不信任地拍開手。

她冷靜地說:“你說實話,要是你覺得咱們不适合,現在分開也行,我保證以後不會找你麻煩。”

以後不會找麻煩,現在可以一次性找個夠。

危玩揉了下她頭發,無奈:“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們要去找的那個人,和我有一點點小關系。”

符我栀瞪他:“你再說清楚點,具體什麽關系?”

危玩偏了下目光,有點心虛。

符我栀拉住他衣領用力向下一拽:“說,究竟什麽關系?”

危玩抓住她的手,嘆氣:“前任關系,你可能也認識,她叫季滿,她媽媽就是斯頓校長那位同母異父的親姐姐,她手裏可能有以前的一些手術記錄。”

當初替符我栀動手術的,就是斯頓那位姐姐,危玩現在和她說,那個人居然是季滿親媽?

季滿啊,在學校裏成天和她過不去的那個季滿啊。

符我栀和他對視片刻,緩緩松開手,順便替他拍平衣領前的褶子,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

“分手倒是不至于,要說生氣,我也沒那麽生氣,揍你就更算了,畢竟你現在還算半個病人,并且是因為我才會變成病人。”她拿起沙發背上搭着的羽絨服,穿上,淡淡說,“不如這樣吧,我們先分開幾天,各自冷靜冷靜,我怕再多看你幾眼,就會忍不住對你動手。”

危玩:“……”

符我栀繞着沙發走了幾步,明顯氣昏了頭,連路都認不清了,一不留神,腳下絆到毯子,身子半歪着摔進了柔軟的沙發裏,抱枕糊了她一眼。

她痛苦地哼了一聲,沉悶的聲音從抱枕下面跑出來。

“危玩,我們分手吧,我一點也不想頂着你現女友的身份去求你前女友!”

作者有話要說:  季滿:想不到我還會再出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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