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初次心寒
在鄭國公府一直呆到了黃昏,直到南非身體沒了大礙,鄭渾才将他送回林王府去,到了門外,鄭渾也沒有進去,只交代南非好好休息,便打道回去。
入了林王府的大門,南非本想直接回房休息,才剛退燒的身體到現在依然還覺得乏力,只是沒曾想,才剛穿出前院,卻會跟林王妃迎面撞個正着,當即吓得南非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南非一直都還記得,當日的那二十大板險些要了自己的小命。
垂眸冷眼看着南非,林王妃面色陰寒,眉宇微擰,眸光見得跟在南非身邊的只有小元錢二等人,當即狐疑問道:“世子呢?不是陪你回去了嗎?怎沒有随你一起回來?”
“世子不是今個兒一早便已經回來了嗎?”南非脫口反問,看向林王妃的臉色全是困惑。
“回來?哼”林王妃冷笑:“陪你回去了這麽多日,我還當他早已忘記了這林王府才是他家,世子若是回來,我還問你做什麽?”
一句話,當下就讓南非楞住。
看南非這傻住的模樣,林王妃又冷道:“沒了世子陪着,就看得你這一副冒冒失失的模樣,當真是有欠禮數,你便在這給我跪着,好好反省一下,沒有兩個時辰不準起來”
林王妃的厲害,府中衆人全都知道,所以這會子,錢二小元等人走只能看她離開,而不敢開口求饒半句,有時候,面對厲害的主子,都是說多錯多罰得更多。
前院的小門處,是府中下人來往最多的地方,這裏的積雪雖不如別處那麽厚實,可是要跪在地上,別說兩個時辰,就只是一炷香的時間,恐怕膝蓋處的衣褲都已經濕了透徹,可是南非不敢起來,因為心裏害怕,一旦起來被人告到林王妃那裏,恐怕又是一些預料不到的責罰,寒冷雪季,要弄沒了自己小命,實在容易。
“主子,您把狐裘披上,這樣暖和一些”小元也不敢拉他起來,只急忙忙回了房間給他取來毛茸茸的狐裘。錢二也去弄了炭盆過來,放到南非跟前,想給南非取暖,可是僅一個小小的火盆,在這寒冷的雪地之中又能起到什麽作用?
南非已經臉色發白,渾身開始止不住的顫栗,雙唇只是一敏,就可以清晰的看見唇上的血液流動。
“世子……回來了嗎?”一句話說的仿佛都有些艱難,南非心裏只惦記着這人,膝蓋的麻痛,有些散亂了神經,一雙腿仿佛都變得不是自己的了。
“還沒有,我讓錢二再去瞧瞧”小元将他緊緊抱着。
錢二撒丫子就朝外面奔去,只盼着就算不是上官浩淇,換了是林王跟嘉華歆也好,可偏偏,誰都沒有回來。
兩個時辰,時間不短,南非一直跪到天色黑盡了,跪足了這兩個時辰,上官浩淇也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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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元紅着眼睛,緊抱着南非想要将他扶起,可是南非卻一動不動,就靠在小元身上,李勇低頭一看,當下驚的臉色發白,因為南非不知什麽時候居然就這麽跪着沒了意識。
當夜子時,嘉華歆跟林王才回了府中,錢二被氣得半死,二話不說就跑去嘉華歆跟前告狀,嘉華歆聽得臉色一沉,明顯不悅,不用他多說什麽,林王直接吩咐了管家叫上大夫,便直朝星風閣而去。
床榻上,南非臉色蒼白如紙,卻是雙唇發黑,靜靜躺着的模樣像死掉了一樣,直看得林王跟嘉華歆心裏發悚。
陰寒着面色,林王跟嘉華歆出了內室,将李勇跟錢二都叫到當前問話,不等李勇開口,錢二就一股腦得全抖了個幹淨,順帶着還告了上官浩淇一狀。
“要是世子在的話,咱小主子也不用真跪上兩個時辰啊,小主子身體底子本來就不好,早上的時候發了高燒,還虧得是鄭渾公子派人照看,這才好轉一些,還沒到一天,就又在雪地裏跪到了晚上,這身子可怎麽受得了啊……”錢二真心心疼,連吐苦水的時候都帶着幾分怨念。
林王臉色發黑,想拍桌怒吼,但又顧慮到內室的南非,便只能壓下怒火,朝門外的家奴吩咐:“讓杜康帶人去給我把世子抓回來!”他要好好修理混賬兒一頓。
嘉華歆坐在一旁并不言語,擰了眉,似乎只在一個人生着悶氣,林王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這事不會這麽了的”
嘉華歆擡頭看他:“還能如何?她是王妃,她有權處置小闵,今日她能這麽責罰小闵,來日待我随你去了疆場,誰知她又會怎麽對待小闵?”嘉華歆嘆:“我知道,她一直都恨我,小闵不過是被我所累,她動不得我就只能遷怒,可是……她這麽做又跟罰我有什麽關系……”
林王擰眉:“我不會在給她這樣的權利”
嘉華歆道:“他是你父親給你定的正妻,要你一輩子不得休離,你能如何?”
“只是一個正妻的名分,但有無實權,還得看我答不答應”
兩人才說着,這會子一直在內室給南非看診的大夫終于出來,不待兩人追問,大夫便上前回道:“王爺,嘉主子,闵小主子,這次情況不好,且先看看他何時能醒,而後方才可以入藥,醒來之前便先用生姜熬湯喂他喝下,驅了寒毒再看看吧”
嘉華歆楞:“怎麽會弄得寒毒這麽嚴重?”
大夫回道:“若是一般人倒也不會,只是闵小主子之前的受創本就沒有補回來過,接二連三堆積一處,如今更是雪地長跪,只怕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還別說闵小主子身體本就薄弱”
林王擰眉,嘆息:“你好好照顧着就是了,若再有差池,便為你是問”
“是”
這次昏厥,南非躺在床上昏睡了很多天才醒來,這些日子,一直只在喝着姜湯得他,都沒有再吃過別的東西,原本就瘦弱的身子當下愈發顯得清廋不少,醒來後,南非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茅房,再回來時,整個人都虛脫大半。
小元扶他到床上坐下,又拉了被褥忙給他蓋上,南非大大的呼了口氣,扭頭看向窗外,只發現,外面的雪已經化了。
“小元,世子回來了嗎?”無意識的,脫口問的還是這人。
小元一愣,才道:“之前的時候回來過一次……”
南非點頭:“是後來又走了吧”
小元一哽,轉移話題:“主子你餓不餓,我去廚房給你弄點吃得回來”
看南非不答,小元立馬讓人去廚房把早就準備好的清粥送來,南非看了一眼,就把臉撇向一邊:“先放着吧,我沒胃口”
“可是……”小元遲疑:“您都睡了好多天了,這幾天就只喝了一些姜湯現在醒了又不吃東西怎麽可以……”
“我不想吃”打斷小元的話,南非躺了回去,拉過被褥,将自己整個人都蓋了起來。
看他如此,小元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放下碗,轉身出去。
被褥裏的空氣不多,但卻暖烘烘得,南非縮在裏面,緊抱着自己,心裏一時間全都是說不出的寒冷。閉緊雙眼硬是不去胡思亂想,可是啊……這眼角莫名其妙的是有些濕潤了。
縮在被褥裏面渾渾噩噩得又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房間裏已經點上燈,原本還期待着早前沒有看見的上官浩淇,這次醒來能看見他,可是房間裏,除了一個跟自己沒有多大關系的嘉華歆,就再無旁人。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就是這麽回事吧。
就好像被罰跪的那天,一直在想着下一刻,上官浩淇就會回來了,可是呢……一刻兩刻,三刻半個時辰……直到連自己何時昏厥了都不知道,而這人依舊沒有回來。
雪地是冷是寒,可是再怎樣,也比不得心裏的寒。
上官浩淇……到底是去了哪……
“早前的時候聽小元說你醒來沒有吃過東西,我就親自下廚給你弄了點雞絲粥,花費了好一番功夫,現在你醒了,就來嘗嘗我做的東西味道如何”不知是不是因為同為別人男妾,同看林王妃臉色的關系,嘉華歆對南非便一直都很上心,其中更多的大概也是将南非當做了那個跟自己沒緣的孩子,這麽一來,似乎兩人間更親切了不少。
嘉華歆親自做的東西,南非不敢不吃,起身坐在床頭,接了碗,就自己乖乖的吃了幹淨,嘉華歆滿意摸摸他的頭,臉上挂着笑意:“這才乖,不管怎樣都不應該拿自己身子賭氣”
“嘉爹爹……”開了口,南非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僵硬,而後想說什麽,卻是都不敢再說了。
嘉華歆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為人男妾這條路本來就不好走,當年我跟王爺在一起的時候,也被王爺的父母反對,哥兒受孕不宜,那時候又正逢亂世,每天都有人死,誰都害怕自己家裏的香火就突然這麽斷了”說着,不知是想起什麽,忽而苦笑一聲:“你想不到吧,就為了把我跟王爺分開,王爺的父母居然讓人将我捆了,打昏後丢進亂葬崗裏想要活埋了我,是我命大最後還是活了下來,為這事,王爺跟家裏人都鬧翻了天,最後還帶着我一起跑了,後來……發生了很多事,王爺最後還是被逼得低了頭,娶了王妃跟兩個側室,我跟王爺那樣的感情,哪裏能接受得了,但又能如何,命不由人,誰讓哥兒本來就低人一等呢”
嘉華歆的話,讓南非驚住,睜大雙眼的看他,似乎完全想象不出來那時嘉華歆是怎樣的心境。
摸摸南非的頭,嘉華歆又道:“今日,王妃只是罰你跪了兩個時辰,并沒有讓人将你捆了丢亂葬崗裏去,你應該慶幸,至于浩淇,他一向是被王妃寵慣着的,十五六歲就跟着王爺馬背打天下,自然是自負了些,但兩口子,磕磕碰碰是難免的,有時候讓一步也就好了,沒必要死僵着不放”說着嘆息一聲:“你病着那天,浩淇就被王爺讓人給捆了回來,當着下人的面給打了一頓,面子裏子過不去正在氣頭上,這會子還跟王爺嘔着氣,你大量一些,先去見見他,給他一個臺階下來,之後便也沒什麽大事了,有什麽疑問,待你們緩解了當下,之後關上房門再問也不遲啊,知道嗎”
“我知道了”被嘉華歆一番全解,南非也覺得略微舒坦一些,再看着嘉華歆一臉和善的模樣,南非心頭一動,就幹脆朝他懷裏蹭了過去:“嘉爹爹,遇上你真好,難怪父王這麽喜歡你”
嘉華歆一愣,反手抱住南非笑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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