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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慈的離職準備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本來秉持着契約精神,白慈是會和藺懷安耗完兩年再遠走高飛的,但是不巧的是,第七年六月份的時候有人在校園網路上爆料某白姓老師的同性戀情,如果只是捕風捉影也就罷了,偏偏爆料人手握實錘,連白慈藺懷安公寓在百悅居都挖了出來。

白慈是個何其注重隐私的人,立馬找相熟的同事找到id揪出幕後黑手,最後确定那女孩是藺懷安包養過的姑娘時,白慈簡直有些啼笑皆非。他出手很快,事情也平得無聲無息,加上他有意隐瞞,藺懷安對此也是一無所知。

也是那時候白慈加快了自己離開的腳步。

目的地他不确定,他只是想出國,具體做什麽他也沒想好,但自由撰稿人、獨立記者似乎都可以,他在研究所學院這些象牙塔裏呆久了,總想親自出去看看得些一手材料,而不是拿着別人的二手拾人牙慧。

當他選定熱戰頻發的中東時,還跟陸桓朝提過,陸桓朝當時有些猶豫,他的建議是可以嘗試申請中東地區的外事工作,白慈雖然沒有相關經歷,但這些崗一直很缺。老師拒絕的意思很明确,敘利亞內戰,周邊國家也大多遭遇恐襲,他不希望他去,他希望他安全。

大概是陸桓朝的拒絕讓他起了幾分執拗,白慈向直接求助了他挂職的國際部主編。主編爽快的跟白慈推薦了旗下的新項目,是一個生活在全球的幾百個專員系統,以現場視角報道當地新聞,說他如果旅居國外正好用得上。

這其實并不是最好的選擇,白慈也沒有真正的下決心。

按照他的做事風格,他應該把後路都留好再提分手的,可在第七年的初秋、在一場睡意迷蒙的性事後說出這話時,白慈算得上是一時興起。

因為什麽,他也說不好,要怪那就怪自己做了魚,藺懷安的飛機卻要晚點吧。

這麽多年藕斷絲連,牽牽扯扯,也沒見得到什麽善果,他想,就這樣吧,一時沖動也沒什麽不好。悠悠數年,夢中不過轉瞬之間便過去了,那麽美好的相遇相愛又如何呢,到頭來還不是急轉直下,走到這個地步。

只是他沒想到,藺懷安第二天要跟他耍無賴,他把自己的眼睛熬的通紅,見他起床又伏低做小的去熱早餐,白慈想何必呢,他何必呢。

他已經想不起和他們那些真正純淨的恩愛時光了,怨恨和焦慮歪曲了所有,他現在連藺懷安飛機延遲這種事他都能在腦子裏反複的拆解了,他沒法接受這樣敏感焦慮的自己。

白慈看着頹喪的坐在沙發裏的藺懷安,忽然間無可奈何,“我去中東不是因為老師,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他用盡所有耐性好言相勸,眼底卻是被搓磨的,顯而易見的疲憊,“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好好冷靜一下,好嗎?”

藺懷安應該是有預感的,他一向敏銳善察,對人心幽微的走向更是洞若觀火,白慈不信對他兩個人已經到盡頭這件事看不出來。

藺懷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不想認,不敢認罷了。半晌,他終于擡頭,他問他,“如果我們分開了,你是不是就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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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着頭看他,又是那個眼神,白慈知道這是藺懷安向他求一個承諾,可他那一刻他只覺得惶恐。

他倒退一步,不敢答應他。

藺懷安眼底的光被一下子撲滅了,他随即慘然一笑,“阿慈你看,你總是這樣,外面有你的天高海闊,你一出去就不會再回來了——

“你知道你有多過分嗎?就算我對你有千般好,你總是可以無動于衷,那些喜歡你、迷戀你的人,你都是這麽對待他們的,不想要了,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現在到我了是嗎?你根本不會給任何人機會,之前在美國是,現在也是,你想我怎麽樣呢?還想讓我退讓到什麽地步呢?讓你為我停留一下,這有這麽難嗎?就辦不到嗎?”

藺懷安說到最後,眼眶已經紅了,聲音也是喑啞。他被他們之前的分手魇住了,吓怕了,他死咬着不分手的底線,說什麽也不肯松開。

白慈被他質問得腦袋嗡嗡響,低血糖般整個人都傾斜了一下,他早上總是很容易餓,現在看着飯菜也沒什麽胃口了,他捏着鼻梁,扶着沙發在另一側坐下,無奈道,“你說想讓我停留一下,但你除了愛我這一點,還有什麽要非要和我在一起的理由嗎?”

“我承認我很愛你,這話我只對你說,我要是和初曉倩一樣,我也願意給你生個孩子,可這沒有意義……我累了,我留下也已經給不了你什麽了,給不了你安定,也給不了你幸福,從我們開始頻繁吵架的時候,從我開始找你岔的時候,一切就注定了,我除了怨恨,什麽都給不了你了,你以前說喜歡聽我說話,可現在這些冷言怨語你真的願意聽嗎?你說欣賞一個人是欣賞他的才華、禀賦、個性和活躍的思想,可現在我自己都把這些弄丢了,我自己都千瘡百孔了,我拿什麽來給你呢?”

他是想留他在身邊的,可是他沒有力氣了。

他們已經不再保護對方的喜悅,體諒對方的痛苦,仰慕對方身上的光芒了,一份只會消耗彼此,毒害彼此的感情,他們強留着有什麽用呢?

人說不是情人不淚流,凡人的愛情大抵就是這個樣子了,白慈最後只能挪過去抱住他,像哄個怎麽也哄不好的小孩,對他說,“別哭了,好不好?我們分手吧,好不好?”

藺懷安和白慈在一起很久了。

到第七個年頭,終于忍不住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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