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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深夜,煙花升上天空的聲音仍舊此起彼伏,懷寧睡不着,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絢爛的夜空,不知道那些放煙花的人有多快樂,要這樣的徹夜狂歡。越然的房間和她僅一牆之隔,多年來她一直想知道,恒銘和越然兩個睡在一張床上是什麽情形。她知道不應該,可總是忍不住的要想。
越然和恒銘都以為對方睡着了,其實誰也沒有。恒銘聽見隔壁開門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也出去了。因為是除夕,客廳裏整夜開着燈,外面屋檐下挂着大紅燈籠,隔着玻璃門恒銘見懷寧正抱着膝蓋在燈籠下看煙花。她散着頭發,外面只套了一件乳白色駝絨大衣,脖子底下露出桃紅色的睡衣領子,上面印着淺淺的玫瑰花印,光腳穿着絨拖鞋,腳脖子露在外面,整個人一動不動的直直的望着夜空,仿佛是一幅畫,只有煙花的影子在她眼睛裏忽明忽暗。恒銘拉開門,在她身後道:
“外面多冷呀,進去吧。”
懷寧轉過身,見恒銘只穿了一件淺灰色睡衣,起身道:
“種一棵玉蘭或梅花就好了,冬天也可以開花。”然後直接上樓了,她害怕被人看見。
每年心怡都要留越然和懷寧住幾天才走,今年因為昨天的事情,恒銘要走心怡就叫越然也跟着他回去了。彭榮長一早就出了門,家裏就只剩下了她和懷寧兩個人。懷寧幾乎一夜不曾合眼,天亮的時候才朦胧睡過去,睡了沒多久就又睡不着了。心怡進去的時候她正盤腿坐在床上剪指甲。
心怡坐到旁邊,打開一只墨蘭色的心型小絨盒,道:
“你拿着自己改一個喜歡的樣式吧。”
懷寧看了一眼,裏面是一只綠寶石戒指,後面纏着紅線。對心怡道:
“我不要,給越然吧,我不喜歡戴這些東西。”
“你收着吧,這不是別人送的,是你外婆當年給我的嫁妝,那個藍寶石的給越然,這個給你。”
別人送給彭榮長的心怡珍素來不肯給她們姐妹兩個,自己也從來不拿分毫。有時候彭榮長要給越然點什麽,她總是說女兒如今要什麽沒有,這些都是不義之才,給了她說不定會連累了她。彭榮長瞪圓了眼睛,暴怒異常,但以後也不給了。不過彭榮長要收她是管不了的,他人常不在家,送禮的人卻是擠破了門,心怡也不願替他打點,彭榮長因此發了好多次火,最後也只能撥了個人在家裏專門負責收禮,每次記錄下送禮人的姓名,所送之物或錢款多少和所求事宜,定期要向他彙報。幾年下來,光是賬本就裝了整整五只中號的整理箱。心怡暗地裏常對懷寧說:“你姨夫這樣早晚是要出事的。”
懷寧小聲道:“姨夫還那麽玩嗎?”
心怡“哼”了一聲道:
“不玩還是他嗎?一年到頭除了想女兒了,叫越然回家來見着個影,別的時候知道又和哪個呢?”
懷寧安慰道:“姨媽,你就想開點,也別和姨夫一般見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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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怡笑道:“我有什麽想不開的,我想得開呢。年輕的時候都過去了,現在反倒不行了。我早當他死了,自己也落得清靜,就是指望你們姐倆好好的,然然和恒銘好好過,你能找到個好歸宿,我也就能安心的去見你姥姥,姥爺和你媽了。”
“姨媽,好好的你說什麽呀,大過年的多不吉利。”懷寧緊張的道。
心怡嘆氣道:“我是說真的,覺着活着真的沒什麽意思。這些話也只能和你說,然然不像你,凡事都有個擔當,她要是知道他爸爸是這麽個人……”心怡遙遙頭不再說了,過了一會兒對懷寧道:
“我怎麽總覺得然然和恒銘有些不對勁呢?你覺得呢?”
懷寧的神色瞬間僵住了,勉強笑道:
“哪有什麽不對勁呀,現在不要孩子的人多了,你竟多想。”
“不是因為這個,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他們兩個根本就沒把心思放在彼此身上。你說,是不是然然心裏還是想着陳良駒,冷落了人家恒銘呢?我看恒銘昨天的氣色就不太對。”
“不會的,人都沒了這麽多年了,越然您還不知道,從小就是,多愁善感慣了,芝麻大的事情也能傷心好幾天。恒銘昨天也不是和越然,他這個人有點心重,難免姨夫哪句話叫他誤會了,他絕不是有意要頂撞姨夫的。”
“我沒怪他,他要是和你姨夫沆瀣一氣的,然然跟他我哪能放得下心。恒銘倒是個好孩子,別看人不聲不響的,人倒是靠得住。”見懷寧只是低頭剪指甲,又道:
“你別嫌我唠叨,你也該好好找個人了,這麽多年也沒見你和誰交往過。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呀?”
“我有什麽心事呀,我交的男朋友多了,是你沒看見。”
“你就唬我吧。”
心怡感慨道:“你們如今都大了,都有各自的心事,我看着你和然然總是憂心忡忡的,心裏幹着急也幫不了你們。”
懷寧擡起頭道:“姨媽,你對我的恩情我這輩子都報答不了。”
“你這傻孩子,好好的說的是什麽話,你媽是我親姐姐,她不在了,就應該是我管你的,你和然然就是我的兩顆心,我叫你報答我什麽,你只要一輩子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就是報答我了,以後再不許這麽說了。”
還沒等心怡說完,懷寧早滴下淚來,哽咽道:
“姨媽,我對不起你。”
心怡被吓了一跳,忙問道:“這傻孩子,你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哭了?”
懷寧越哭越傷心,眼淚止不住的落,心怡也沒了主意,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道:
“不哭了,不哭了,有什麽事跟姨媽說,別哭了。”
懷寧哭了半天,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止住淚問道:
“姨媽,要是有一天我做了對不起你和越然的事情,你會原諒我嗎?”
心怡捋了捋懷寧的劉海道:“你這孩子,咱們是骨肉至親,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有什麽事兒化解不開。你心裏到底有什麽事,說出來我就是幫不上忙,也替你分擔分擔。”
懷寧用手拭了拭眼淚道:
“我沒事兒,剛才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您別替我操心,我沒事兒。”沉默了一會兒,懷寧問道:“姨媽,你這輩子有沒有真的喜歡過什麽人?”
心怡顯然很意外,想了半晌緩緩的道:
“有過,我這輩子真正喜歡過兩個人,每一次我都相信那個人也是真的喜歡我的,結果得到的是這一輩子的苦苦折磨,想想那個時候自己真的是太傻太天真了。起初我只是覺得感情太容易改變了,以前愛的可能将來就會不愛了,可是半生走過來才明白,或許自己以為的那種愛,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不過是一直以來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
一時間兩個人都陷入了自己的過往煙雲中,判斷着屬于自己的那段感情。
心怡走到門口時,懷寧突然想起什麽道:
“我們什麽時候去看姥姥她們,初四我要和同事去泡溫泉。”
心怡想想道:“那咱們明天就去吧。”
懷寧笑道:“姨媽,你也出去走走吧,老呆在家裏多悶得慌。”
“這麽大歲數還出去幹什麽,你姨夫又該有說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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