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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君回了神,一雙眼重新落回了雍晉身上,少将這才滿意了。他看着那對灰藍的眼:“很好看嗎?”周少爺勾唇道:“他是誰?”雍晉一靜,繼而答道:“木離青。”周君不太滿意地搖頭,重新問:“他是誰。”雍晉牽着周君的手,感覺其留在手心的溫度,低聲道:“雍家的人。”
不等周君繼續問,雍晉又道:“意外發生的時候,他替我擋了槍。”周君的手指一顫,微微縮起,他的眉毛也皺成一團。他便沒有底氣去問了,問第三句,他是你的誰,你和他有過一段嗎?擋槍是拿命去賭,周君自問自己大約是沒有那股勇氣的。
是多麽深愛,令人敬佩。周君是佩服木離青了,可這不代表他心裏不會難過。即使是他都覺得木離青這份愛意濃烈,那麽雍晉呢。一位願意為自己去死的人,心裏不可能會沒有感觸。周君同退縮似的,要把手指從雍晉手裏抽出來。可雍晉的掌心攏上了,不許他退後。
雍晉牽他回卧室,上床一躺,他讓周君也跟着上來,他想抱他一抱。周君乖順地垂下脖子,踢了鞋。他任由雍晉抱了過去,偎在人的懷裏。周君安靜地胡思亂想着,他想他在電影院看電影的時候,雍晉這邊是不是生死時刻了。
他攬着佳人,歌舞升平,雍少将被槍打中。電影裏女主角開腔歌唱時,雍晉的血是不是爬滿手背。木離青該是壓在雍晉身上擋槍的。那一刻會很震撼吧,那是只屬于雍晉和木離青之間的感受了。他在戲外,看着他們倆。他錯過了這些,亦或者說也許他永遠不會給雍晉帶來這般的感覺。
只是肉體上的吸引,真的能敵過生死相依的陪伴嗎。越想越亂,越發慌張。雍晉本是揉他的頭發,也許是他太過安靜了,手指便摸到他的臉,輕輕巧巧的往上一擡。那些沒來得及斂盡的情緒便被看見了,赤裸裸的。
雍晉只看着他的雙眼,像是明白周君在想些什麽一般:“別胡思亂想。”也不知怎麽了,他卻笑了起來,很愉悅的。周君不樂意了,笑什麽,有什麽可樂的。雍晉見他生氣,還道:“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表情,跟被遺棄的貓一樣。”
周君狠狠地怒視着雍晉:“很得意?”雍晉輕咳一聲:“倒沒有,只是你之前不這樣,我有點意外。”周君聽出了些什麽:“我以前怎麽樣?”他語調擡高,眼神不算溫和。他現在倒像是要被哄兩句的小孩了,不然要不高興了。可雍晉卻同感受不到他的情緒一樣:“想離我遠遠的,生怕我來找你。”
周君默了,他想雍晉會不會覺得他這一下下的有陰謀,一會跑一來的,有一出是一出。可雍晉又開口了,也不知從哪來的得意勁:“就算你心裏是這麽想,可控制不住,不是嗎。你是自己來的,我一直都知道。”
不想回應了,周君抱起雙手,很想要反駁。可卻氣惱地想,分明是雍晉說的那樣子。可這人也沒好到哪裏去吧,瞧着他跟楊小姐約會,那大發雷霆哄不好的模樣。他還沒交過有雍少将這般厲害的情人,吃味吃得厲害。也不會忍耐自己,要生氣,便生了,幸虧他還能哄得過來。
兩人倚在一塊,頭挨頭,手碰手。指頭纏在一塊,一緊一合。他們一同無視了還有那許許多多未解開的事情,共同沉醉在現下。雍晉是難得來了好的心情,他小聲地說着話,講到了他小時候,他母親。周君聽到母親,便也想到那懷表了。
雍晉說,小時他母親總和他講故事。有次同他講,遇到喜歡的人時,他會聞到花香,就連天上的月亮,都會沉甸甸地落了下來,化作那人來時所踏得光。那人的眼睛會像海一樣,他會注意到那人身上的每一個細節,記得那每一句話。周君聽得紅了臉,非常不要臉地接了句話:“原來在你眼裏我這麽好看?”
怎知得來雍晉毫不留情地大笑,笑得周君惱了,恨不得讓雍晉立刻承認那就是自己。可周少爺怎麽會做出這麽丢臉的事情呢,他只好裝作若無其事。雍晉笑過後,那雙像溫酒般的眸子,沉沉地罩着周君,意有所指地說:“我當時确實是以為她在講故事。”
多的也就不說了,任由周君瞎猜猜,猜着猜着便偷笑一把。屋裏的壁爐裏火堆噼啪一聲,難得寧靜。床頭櫃拖着一瓶葡萄酒,一個杯子,一尊花瓶,一朵月季。周君對這數詞很滿意,他拿着杯子倒酒,喝了半杯,雍晉在那頭發聲:“給我一杯。”周君喝了口,舔舔嘴:“沒了,沒多的杯子,這是我用的。”
周少爺在暖乎乎的燈下笑得很軟,聲音輕快地逗弄雍晉。眼見雍晉暗沉地看着他,作出一副要來搶的模樣,周少爺趕忙把剩下的酒給喝進嘴裏。雍晉确實是來搶了,不搶杯裏搶嘴裏。他将他壓在床頭接吻,仗着自己身上的傷,手上使勁地揉周少爺的腰。手探進敞開的衣袍裏,揉得周少爺斷斷續續地叫,不停地笑。
夜靜了,三兩星子。晚飯過後,周君靠在雍公館二樓抽煙。他下巴靠在手臂上,正是出神。樓下幾支兵隊來回梭巡,他想到上次他輕而易舉地爬進雍少将房裏,也是運氣太好了。瞧那領隊的還牽着一只狗呢,半人高的大狗,看着威武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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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裏銜煙一彈,身後傳來動靜。帶傷還不消停的雍少将拉開落地窗,将他手裏的煙取了下來,反而往他嘴裏塞了塊糖,甜絲絲的。周君像貓一樣眯眯眼,伸了伸腰間懶骨。他任由雍晉把煙熄了,再擡手将他拉回房間裏。
愛意正濃,正是一晚好時光。周君起來的時候時間不早不晚,清晨九點半,周家這時應該都起了。樓下有修剪花枝,灑水的聲響,整齊步伐聲。周君在還殘餘淡淡冷香的枕頭上蹭來蹭去,怪不得雍晉身上那麽香,連屋子裏都是這種味道,他很喜歡。
心裏歡喜,直到從下樓時,周君嘴邊都含着笑意。正想同一下人打聽雍晉的去向,卻見那姑娘驚恐萬分地瞧了瞧他,繼而埋頭匆匆走了。周君一醒,剛起的困倦散了幾分。他聽到了咚咚地敲擊聲,從大廳傳來。
周君慢慢地朝那走,那是低沉蒼老的一把聲音,滿是上位者的威嚴。周君腳步一停,下意識想掉頭走。怎知卻被那人瞧見了,低沉地一聲站住,就讓周君僵住骨頭。身後突然來了兩位軍爺,夾着他往那人的方向走。
走得近了才見是一位年紀看起來四五十歲男人,修剪齊整的胡子,兩鬓斑白,大刀闊斧地坐着。一身中山裝,手裏文明棍,那咚咚的聲音便是那棍擊在地板上所發出的。雍晉背對他跪在那男人面前,那男人問:“他是誰。”
顯然不是在問周君,而是問雍晉的。他看不見雍晉的表情,只能聽見雍晉以一種雲淡風輕的語氣道:“一位無關緊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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