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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君一口煙不過五分鐘抽完,想到剛剛雍晉私藏他照片在枕頭底下,做着情窦初開少年郎才會幹的事,他便笑了。完全忍不住的,兩眼彎彎,勾着唇角。而他這幅表情落在小任眼裏,更像鐵證。這人分明和那少将有一腿,卻和他說有未婚妻。
又或者是真有未婚妻,卻劈腿給有權有勢的少将。想到雍少将的模樣,小任再往裏添了句,長得英俊的。小任不怎麽在乎周君是否劈腿,道德敗壞。他只覺得周君也不過如此,先前他還将人供在神壇上,日夜惦念。
如今那點白月光紅玫瑰的念頭全消,周君在他眼裏廉價了許多。而往好處想,這人也确實能睡一睡,只要找到機會。小任惡劣地想着,卻無法忽視心頭的嫉妒。只得将周君狠狠地往低裏踩,才能抵消心頭那口氣。小任開口道:“你和那位少将關系真好,他竟然同意将藥還給咱們。”
周君淡淡觑他一眼,他不想惹事,也不願将他們之間的感情公之于衆。對于小任這別有意味的一番話,他只淺笑不語,抽完煙,就離開帳子往回走。可小任卻跟在後頭,問他吃飯了沒有,剛剛有幾個當兵的給他們送了燴面片,味道還可以。周君禮貌地回:“吃過了。”小任補一句:“跟少将一屋吃的吧,怪不得這麽久才回來。”
這話讓周君停下腳步,他回頭,小任面上還挂着那心知肚明的得意笑容,見他眼神,便一點點收了回去。他看出了周君的不愉和威嚴,還有些許嘲諷,也許是針對他的。周君貼近他,倒讓小任有些無措。他的下巴被周君捏着帶了過去,他們第一次如此靠近,小任又怕又快意,頭皮一陣發麻。
周君冷眼看小任的惶恐又期盼,有些好笑道:“你想試探什麽,覺得我和雍少将關系不簡單?”小任擠出一個笑:“怎麽會,我不過是覺得你們關系很好,有些……羨慕罷了。”周君手上用力,掐得小任下巴很痛,皮膚全紅了。周君垂眸低語:“還要同路一段時間,再來招惹我,我不介意現在就踢你出局。”
小任知道他說這話的份量,這一路上周君幫了許老板多少忙,大家心中都有數。加上這次,周君要是真的開口了,許老板說不定真會把他丢半路上。周君松開手,冷臉回頭。等回到雍晉房中,氣性已散,畢竟他現在足夠高興,想到雍晉就要笑。
雍晉是晚上才回的房間,周君在房中睡了一覺,只等雍晉端着煤油燈來推醒他,這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雍晉等他醒得差不多後,便讓他吃飯。周君搖頭,他想出去走走,和雍晉走。那想法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也許是有日晚上,他騎着自行車,去追趕雍晉的小汽車時,就有了。
他想同他夜間散步,走在繁華街道。如今沒有街道,只有一個接一個的山坡,這地方空氣極好,滿天繁星沒有絲毫遮擋。周君随意地尋了處幹草地,躺了下來。雍晉坐在他身旁,手伸進他的衣領裏,牽出那枚懷表:“聽說你有位未婚妻,這是你們的信物?”
周君被吓了一跳,他這随口胡謅,怎麽會傳到雍晉耳裏。然而也只被吓到那麽一下,他便笑道:“這難道不是丈母娘送的?”雍晉也跟着笑,久久才停下來。他認真地和周君說:“回去以後,不要等我。”
這話一出,頓時靜谧。周君閉起眼久久,他聽到了風聲,刮在林葉上,簌簌地響。雍晉的那句話,過于清晰,就連假裝沒有聽見,都不可能。他睜開眼,就見雍晉垂首看他,像是一直在注視,從未移開過視線一樣,他問:“你是這麽希望的?”
雍晉搖頭:“當然不……我希望的名字能在你心上刻一輩子,想要去掉,都要剜去一塊肉,但是……”他的語調輕描淡寫,卻也是極為較真的,是真心話。然而話尾的但是,注定有轉折。雍晉的手滑過他的臉頰,酥酥的癢:“我無法狂妄自大到對你承諾一輩子那麽漫長,何必讓你受苦。”
他說還記得最開始分開的那段時間嗎,他知道周君并不會難過多久,雖然本就抱着這個目的去的,卻讓他生氣得不得了。但他認為,也許這也是好事,誰也無法保證自己一定是那些幸運歸家的人。而這些日子,他已經深有體會。
許多士兵多帶着自己在乎的人照片,和給對方寫的信件。而不幸戰死後,這些都将被送回他原本的住址。收件人是什麽心情,那幾乎是不敢想的事。這時,雍晉又慶幸起了自己最開始的決定,他和周君之間,既然失去了能夠溝通的橋梁,也就不必憂心,是否在喜歡的人心口上插一刀。
如果能夠活着回去,如果能夠重新追回來,這一切都無所謂。可是這場戰役結束後,還有下一場,無休無止,誰也不知道戰争何時才能停下,他不是懦夫,不願躲在由其他人的身軀所築成的堡壘裏。從一開始他享用這身份所帶來的一切時,就注定在國難當前,不允許去退縮,這是信仰。
而強烈的信仰下,他不畏死,卻害怕有等待他的人。雍督軍是嚴父,也不止有他一位兒子。在得知他同周君的事後,便指着他冷笑道:“你不要以為你能心安理得繼承我的一切,你要是不肯聯姻,就做好準備吧,我不止你一個兒子。”也許是在母親過世後,與別人生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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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父親來說,沒有将那些孩子女人帶回家,給名份,就是對他足夠好了。而他卻讓父親非常失望,所以不會再偏袒于他。
母親幼時早逝,只在記憶裏留下柔軟的溫度,還有臨別前落在他額頭上的親吻。他本該無牽無挂,卻有了周君這個意外。決然說下不再見時,确實不想再見。可周君還是出現在他面前了,在危險的地方,一身黃土,還有臉上尚未褪盡的倉惶。
總歸還是沒能忍住,他應該要忍住的,不應該說出那句我愛你,而是坦然面對周君的那句和你沒有關系,回一聲好,送人離開,再無以後。可他大概是自私的,所以才沒忍住,他摟住了周君,吻住了他,對他做了所有不該做的事情,而後,又希望周君能夠真正的離開。
不要等我,話音剛落,他看見了周君眼中隐隐閃着光,但很快就阖上了眼,躲開了他的注視。他開始懷疑起自己,是否過于一廂情願。他自己收走可供周君選擇的機會,卻還是沒能夠停下伸向對方的手。也許他從一開始就錯了,這并不是他一個人可決定的事情。
他聽見周君說:“我等不等你,是我的事。如果你沒能回來,我一定會再次找到一個中意的人,所以你最好回來,不要再讓我受累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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