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個大男人正蹲在路邊畫圈圈,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奇怪的瞄他一眼,男子絲毫不覺。

忽地有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傳來,且越來越近,馬蹄踩着地面嗒嗒嗒的響,男子先前還沒注意,直到那咕嚕咕嚕的聲音在耳邊停了下來。

“欸,蹲在地上的陰魂不散公子。”

男子猛地回頭,果然是那個有過幾面之緣的姑娘,她坐在一輛馬車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你要往哪兒去啊?”

男子趕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我,我要去吳家堡,不知兩位姑娘去哪裏?可是順路?”

“吳家堡?”白玉煙面露古怪,如果不是确定她和阿玘從未在外面提到要去吳家堡之事,白玉煙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偷聽了她們的談話。

白玉煙藝高人膽大,她想的是,與其讓這個對她們有某種企圖的人背着她們搞陰謀詭計,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監視起來,就算有什麽埋伏之類的,也有人質可以利用。

賀若玘對于她的想法并無異議。

因而白玉煙租了馬車之後,又回到此處,見這人還留在原地,就停下車同他搭話。但看他的模樣,又覺得實在不像是有什麽壞心思的人,反而有點傻乎乎的?

“怎麽,姑娘不是去那個方向嗎?”男子面露忐忑,要是不同路那就有些尴尬了...早知道應該先問清楚她們要去的地方,再說自己沒有錢的事兒啊...

“那你倒是運氣好,我們也要往那個方向走,”白玉煙将馬鞭一丢,男子條件反射的接住:“正好我們還缺一個馬夫,你會不會駕車?會的話就帶你一程。”

“會會會,”男子乖覺的爬上馬車:“多謝姑娘。”

“你還沒告訴我們你的名字,總不能一直欸啊欸的叫吧?”白玉煙将馬車門簾挂起來,這樣坐在車廂裏也能很清楚的看到前面,然後進到車廂裏與賀若玘并肩而坐。這樣視野開闊方便看前路,也不怕這人耍花樣。

“失禮了,”男子像模像樣的揮了揮鞭子,拉車的馬開始緩慢的向前走,“我姓鳳,名平秋。”

鳳平秋的駕車技術雖然有些生疏,不過還算能湊合着用。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放出來的,雖然說着要去吳家堡,實際上連路也不認識,還是由賀若玘指點着,才漸漸走上正軌。

這一路也挺無聊的,賀若玘靠着車廂閉目養神,白玉煙就和那個鳳平秋聊天打發時間。

“我看你之前還跟我搶衣服,後來又跟着我們住店,怎麽就沒錢了?”

鳳平秋有些不好意:“原本是留着租馬匹的錢,後來在街上遇到一個上京趕考丢了盤纏的書生,他向我求救,我就把錢給他了。”

“書生?”白玉煙覺得奇怪,回頭問賀若玘:“阿玘,這會兒還有上京趕考的人?”

賀若玘沒有睜眼,懶懶的說:“上京趕的是春闱吧?這會兒都要到夏時了,趕考?現在趕過去,黃花菜也涼了。”

看來這裏趕考的時日與她們那個世界差不多嘛,就說這個時間有些古怪。

“啊?”鳳平秋顯然很震驚:“那我豈不是被騙了?我最後的盤纏啊...”

白玉煙托着下巴,突然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這人比她還傻,究竟是不是來對她們做壞事的啊?

“看你這模樣,恐怕沒少被騙吧?”白玉煙相當肯定。

這人身上穿的和她們一樣,都是在那家成衣店買的衣服,雖然從衣服上看不出來,不過從他舉手投足和對待“可憐人”的慷慨來看,這人并不像是“窮苦人家”的。

反倒像那種,不知世事的大少爺?俗稱:地主家的傻兒子。

鳳平秋很沒有底氣:“我,應該,就只被騙了這一次吧?”他也不能确定啊。

“啧啧,”白玉煙嫌棄的撇撇嘴:“之前跟我們搶衣服的時候那股子伶俐勁兒哪裏去了,這麽大個人了,竟然還會被騙。”

鳳平秋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回憶,整個人都沉默了。

“欸,”白玉煙看他背對着不做聲,整個人都陷入了陰影之中:“你在傷心?”

鳳平秋悶悶的話順着風傳來:“我只是,想到了我母親。”

白玉煙皺起臉,她說什麽了,怎麽就聯想到母親了?

“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爹從來不管我,家裏的長輩也只知道叫我練武練武練武,也沒有人跟我說別的,說怕我玩物喪志。”

“如果我的母親還在世,應該也會向你這樣說我吧?”

...這是在暗示她說話像老媽子嗎?

白玉煙有點懵,一旁的賀若玘忍不住輕笑出聲,白玉煙哀怨的看着她。

前面的鳳平秋不知道後面的人臉色古怪,仍在說:“我曾偷偷看過母親的畫像,姑娘,你和她長得很像。所以我才...”

“所以你就搶了和你母親長得很像的姑娘我的衣服,偷偷跟着我們住店,尾随我們渡江,還死皮賴臉的蹭馬車?”

鳳平秋被問得啞口無言,“我...我只是想多看看姑娘的模樣,以後做夢說不定能夢見我娘。”

白玉煙更郁悶了,她這是白白撿了個比她還大的“兒子”?她才十六啊,之前差點拜了一個喜當娘的堂也就罷了,怎麽大街上随随便便都能遇到一個人來想讓她“做娘”?

“幸虧你遇見的是我長得像你娘呢。”白玉煙嫌棄。

鳳平秋不解:“姑娘為何這樣說?”

白玉煙哼哼兩聲:“你方才的話對別的姑娘說試試?看不被打得滿地找牙。也就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你了。”

“我不會對別的姑娘說啊,她們長得又不像我娘。”鳳平秋背對着,白玉煙沒有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

白玉煙再次被他噎住了,郁悶的将頭轉向窗外,看着風景,噘着嘴不說話了。

聽着他們二人的談話,賀若玘這一路嘴角彎起來就沒放下去過,得了,有一個煙兒也就夠了,沒想到又來一個活寶。雖然這個新來的活寶是個白切黑的。

在賀若玘看來,鳳平秋是那個地方的人,即使常年隔絕人世,江湖經驗少了點,也不可能是個傻的。他說的話,恐怕只有三分能信。

算了,左右有她在,她也不怕煙兒吃虧,就由她去了,權當給煙兒找個樂子。雖然現在看來,誰逗誰還不一定呢。

盡管一開始被鳳平秋噎得不輕,但白玉煙也不是好惹的,歪理歪不過,就開始拿出長篇大論的架勢,将鳳平秋念叨得頭昏腦漲,也算是扳回一局。

可憐賀若玘無辜遭殃,索性她已經是适應良好了,倒還沒什麽感覺。

這一路“熱熱鬧鬧”的,走走歇歇,又在野外露宿了一晚上,才在第二天上午趕到了吳家堡下方的集鎮上。

鳳平秋從馬車上跳下來:“多謝兩位姑娘慷慨,我已經到了。”

白玉煙逗他:“你到了目的地就不管我們了?我們沒有車夫,難道後面的路還要我們兩個自己駕車不成?”

“這——”鳳平秋撓撓頭:“二位姑娘要去何處?要不我将二位姑娘送到地方再返回來?只是這車錢...”

白玉煙拍了拍車廂:“好啊,車錢當然是我們付,你上來繼續駕車吧。”

鳳平秋的臉一皺,他顯然只是想客氣一下,并不是真想要替她們駕車,誰知道她們要去的地方有多遠呢?現在倒好,玩兒脫了,怎麽辦?

打又打不過,鳳平秋只得坐回之前駕車的位置,問:“二位姑娘要去哪兒?”

白玉煙對賀若玘偷笑,賀若玘無奈的淺笑着搖頭。

“我指揮你往哪兒走,你就往哪兒走。”白玉煙盡量裝作尋常的語氣,“往前,繼續。”

鳳平秋越走越奇怪,最後白玉煙在一處客棧門口叫停的時候,終于忍不住了:“白姑娘,你究竟要往哪兒去啊?”

“這不就到了麽?只許你來吳家堡,不許我們兩個到啊?”白玉煙臉上盡是得逞的笑意,自己當先一步跳下了車,随後扶着賀若玘下來,等人站穩後,才将一個荷包遞給他:“喏,裏面是車錢和租票,我還交了500紋的押金,你去還車,完了将錢拿回來給我。”

鳳平秋将荷包接過,遲疑的問:“姑娘你不怕我拿着錢包跑了?”

白玉煙忽地粲然一笑:“哈哈,你暴露了!”

鳳平秋一頭霧水:“什麽?”

“如果你真是一個不谙世事或傻裏傻氣的人,你就不會問我‘你不怕我把錢拿着跑了’這句話。因為真正憨厚傻氣的人絕對不會想到這個,他們只會老老實實的将錢接過來,乖乖的将車錢退了然後回來找我。”

白玉煙滿意的看着鳳平秋臉上的懊惱。

鳳平秋倒是的确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麽一個小細節上露出破綻,看來他修煉得還不夠到家。

白玉煙揮揮手:“快去還吧,不管你究竟真傻還是假傻,我想你絕對不會帶着錢跑路的對不對?”

“走吧,阿玘,我們進去。”白玉煙心情愉悅的挽着賀若玘的手進了客棧,還想蒙騙她?跟谷中那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師弟師妹們比起來,鳳平秋還差的遠呢。

“碰——”

兩人剛剛走進客棧,就有什麽東西飛了下來,嘩的一聲将停在門口的馬車砸了個稀碎。鳳平秋原本正要駕車走,耳朵尖的聽到了風聲,跐溜一下跑得飛快,若不是這樣,他差點就被砸中了。

三個人望着馬車發愁,得了,這下也不用還馬車,押金也泡湯了。

視線往上,砸在馬車上的是個人,看樣子是從對面茶樓二樓上飛下來的。

現在都流行二樓飛人這種運動嗎?

她的押金啊,整整五百紋!白玉煙放開賀若玘的手,捋了捋袖子,這個債不叫惹事的人還咯,她就不叫白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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