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喜宴
衙役颌首:“回禀大人,這就是跟之前那樁命案死者曾差點有過婚約,如今已經失蹤的許大郎的親娘許王氏。”
老婦人大概被吓到,顫巍巍跪下來。
跪下時整個趴在那裏,手腳不自主地顫.抖,不知是吓得還是原本如此。
她就跪在焦昀正前方,從焦昀這個角度能看到她的整個側身,不止是雙手,連雙腳也在抖,一雙小腳輕.顫,不像是被吓得。
因為許王氏的腿沒抖,尤其是小腿肚,人在驚吓時,因為生理反應全身都在抖,這就說明,她并不害怕,只是手腳發抖,這是病。
焦昀專注看着這一幕時,師爺回來,把記錄好的文書遞上,确認無誤,侯大人先讓焦婉娘他們離開。
焦婉娘等人見到當官的心生畏懼,不敢多待,行了禮匆匆往外走。
錢孫氏更是一雙小腳跑得飛快,揣着一百五十兩竟是等也未等錢……哦對,李有財。
李有財張嘴想喊人,發現自己娘已經沒影了。
他怔怔站在那,茫然無措。
李氏沒裹腳,步子很大,不喜看了眼:“愣着作甚?還不走?”
李有財縮縮脖子,趕緊低頭跟上,只是走了幾步,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眼焦婉娘。
焦婉娘看也不看他,不想同他們一起,走得慢一些。
李有財很快收回視線,小跑着跟上。
因為焦婉娘故意錯開走得慢,焦昀被她抱起來趴在肩頭,剛好聽到衙役的話,“……大人,經排查,事發時許王氏剛好就在事發的村子,也接觸過死者,她離開沒多久花轎到後新娘就死了,至于作案嫌疑,她的兒子許大郎不日前失蹤,而許大郎與死者青梅竹馬,之前還托了媒人提前,只是黃家一口拒了。死者死前,許王氏曾來縣衙狀告黃家謀害她兒子,後來因為證據不足不了了之,許大郎至今下落不明。十日前,她曾在打鐵匠那裏買了一把菜刀,正是死者死前一日,陶仵作驗屍查證過,死者被利器一刀斃命,很可能,就是一把菜刀。”
侯大人皺眉,“也就是說,這麽多天你們只找到這麽一位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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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回禀大人,從作案時間作案動機作案前接觸過來看,許王氏的确都符合。她可能因為氣不過,覺得黃氏害死了自己兒子才讓他生死不明,拿着菜刀将黃氏一刀斃命在花轎裏也是有可能的。”
焦昀本來趴在那裏靜靜聽着,突然身體一怔,一刀斃命?這老太太?
就算怎麽看都有嫌疑,可前提是這老太太手腳沒問題,如果她手腳是事發之前就已經如此,那她這狀況拿勺子都會抖,怎麽可能拿得起來菜刀?
更何況還是一刀斃命,真當殺人跟殺雞一樣?
焦昀很想繼續往下聽,焦婉娘抱着他已經到了縣衙外,随即縣衙的大門關上,什麽也看不到聽不到。
他皺着眉,望着衙門口的石獅子,突然想起什麽。
死在花轎裏,這讓他想起之前隔壁村的那樁新婦死在轎子的命案,當時隔壁村娶親,擡過來掀開轎簾,卻是一具死得很慘的屍體。
焦昀初二的時候遇到過兩個衙役,難道這都過了八、九天還沒找到兇手?
焦昀被剛剛那老婦人的模樣給勾起好奇心,垂着眼跪在那裏,一言不發,顯然已經生無可戀。
焦昀想知道結果,卻又不能直白開口,扭頭看到賣糖人的,他幹脆輕觸一下婉娘的肩頭,小聲:“娘……”他學着小原身的樣子,輕聲開口,“我想自己下來走。”
婉娘勸了幾聲看小孩固執,只能放下,結果牽着走時發現小孩腳步很慢,還扭頭去看糖人。
婉娘明了,只能歉意瞧着焦家婆媳:“嬸子,這孩子想吃糖人,要不你們先回,耽擱你們這麽久,等回頭我再去焦家看你們。”
她休夫斷親,要去一趟焦裏正家,加上今日多虧二人,還需買些厚禮帶過去。
焦家婆媳自然沒意見,還寬慰婉娘幾句,這才匆匆離開。
等人走後,婉娘拉着焦昀的小手走到賣糖人的小販,讓焦昀選一個。
焦昀選了一個最複雜的。
等糖人的功夫,焦昀視線一直在後方的衙門口,糖人制到一半時,衙門的大門再次打開,一個年紀二十七八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背着一個箱子匆匆出來,臉色不郁抿着唇,氣呼呼的,像是剛跟人吵了一架。
有衙役追出來,“陶先生!陶先生你慢點……你何必這般氣性?!大人也沒說信啊,只是暫時收押,等找到新的嫌疑人或者證據再放人!”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他趕緊閉嘴壓低聲音勸道。
書生揮開他,“什麽暫時?他就是懷疑跟失蹤的許大郎脫不開幹系想用他娘引許大郎出現,這根本就是……什麽沒有證據?我之前就禀告過,黃氏脖子上的傷口,一刀斃命,刀口利落,絕對是一個成年男子才有的力氣做到的,那老婦人手腳顫.抖走路都要人扶,她怎麽殺人?就算是懷疑許大郎,我們官府中人也不能随意做這種事!我還覺得許大郎已經死了,黃家人才可疑!我要再去查查,別攔着我!”
“陶先生陶先生!”男子連喊幾聲,這年輕人不理他,背着箱子就走了。
男人無奈,只能匆匆回衙門禀告。
焦昀望着年輕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這裏是街上,這兩人公然讨論,要麽就是昏了頭,要麽……就是故意的。
焦昀卻更傾向于後者,對方能看出許王氏腿腳是病,顯然是個觀察細微的,畢竟他當時是靠的近,可這麽短時間對方就看出來,偏偏又公然在大街上說懷疑黃家。
焦昀發現四周已經有商販好奇交頭接耳,言語間提到了黃家,也就是死者的娘家。
大多覺得不可能,陶先生就是一怒之下随口說說。
焦昀好奇仰着頭,茫然睜着眼,“伯伯,那位哥哥好兇哦,他是什麽人呀?”
被他詢問賣字畫的大叔看了一圈才看到下面的小蘿蔔頭,忍不住笑了,“你是說那位陶先生?小孩子問這個幹什麽?”
焦昀抿唇笑笑,“哥哥長得好看,卻又兇巴巴的,好奇哥哥這麽生氣幹嘛?”
大叔也沒多繼續問,“那位是我們昌陽縣的仵作,很厲害哦,我們昌陽縣就這麽一位,平時忙得腳不沾地,很負責的。”
焦昀道了謝,很快把注意力轉到糖人上,大叔笑着搖搖頭幾乎跟旁邊的人交頭接耳。
焦昀從婉娘手裏接過糖人,付了錢就牽着焦昀往旁邊走,經過點心鋪時想了想買了一些回頭送禮,還給焦昀買了半斤酥糖,焦昀沒阻止,他之前把十二兩給了婉娘,要是不買,婉娘也吃不到。
以後賺錢的門道不少,光是他空間裏取之不盡的東西就能生財,只是想到怎麽拿出來之前,他暫時先這樣。
等婉娘買好東西,因為東西不重,她本來想省錢走回去,可瞧瞧焦昀,還是租了一輛牛車,一路趕回松郡村。
焦昀被婉娘抱着坐上牛車,他拿着糖人瞧着并沒吃,婉娘問他也只推說好看不舍得。
婉娘給他剝了一塊酥糖,焦昀接過來,卻是一下子塞到婉娘嘴裏,笑嘻嘻的,“娘也吃。”
之前焦大給的那塊本來要給婉娘吃,後來給了小狼崽子,這塊補回來。
婉娘不舍得,可已經吃了,她也做不出再吐出的事,只能輕摸了摸焦昀的頭紅着眼沒說什麽,重新剝了一塊給他。
這次焦昀吃了,只是走到一半時,焦昀就看到前方那個比他們快一步的年輕人走在前頭搖搖晃晃的。
牛車經過時,趕車的老大爺也多看了眼,結果,剛過去,這位陶仵作一下就摔倒在地,摔下去時還牢牢抱着手裏的箱子。
“娘,那個哥哥暈了!”他動靜太大,婉娘也看到,只是吓傻了,被焦昀這麽一喊,回神讓老大爺停車。
老大爺回頭一看,也吓到,趕緊勒住牛車,小跑過去一看,好家夥,這小夥子咋暈了?
焦昀跟着婉娘跳下車,手裏還拿着糖人,婉娘不方便靠近,焦昀邁着小短腿兒蹬蹬蹬跑過去,蹲在那裏看老大爺掐陶仵作人中,“這位哥哥怎麽了?”
老大爺,“瞧着像是餓暈的。”
“诶?”焦昀定睛瞧着陶仵作慘白的臉,嘴唇毫無血色,還真可能是餓暈的。
他想了想,跑回去向婉娘讨了兩塊糖。
救命要緊,婉娘想也沒想就拿了出來,也靠近一些,“大爺,這先生沒事吧?”
老大爺看到酥糖多看婉娘和焦昀一眼,是對好心的母子,這種稀罕物都舍得,他也怕這年輕人出事,趕緊兩塊都給喂了進.去。
剛好掐了人中陶仵作醒了只是沒力氣,這會兒感覺到吃的狼吞虎咽咀嚼,大概吃了兩塊有了點力氣,慢慢睜開眼,被眼前一切晃了一下沒回過神,他這個角度剛好看到遠兩步的婉娘,“我這是……怎麽了?”
老大爺看他醒了松口氣,“小夥子,你餓暈了!幸虧小娘子心善給了你兩塊酥糖哩,你可要好好感激她們!”
“餓暈了……”陶仵作想想他的确忙起來就忘了吃飯,因為焦急想找到失蹤的許大郎今日還沒吃過東西,感激要起來道謝,卻發現一時間起不來。
焦昀把糖人遞過去,“哥哥你還吃嗎?我這還有糖人哦。”
陶仵作偏頭這才看到焦昀,感激摸.摸他的頭,朝婉娘和老大爺道謝,婉娘從他醒了已經退到一旁,側過身不正視對方。
老大爺把陶仵作扶起來,緩了半晌好了許多,讓他們先走,老大爺看看主顧,到底沒開口。
焦昀怕陶仵作這樣怕是回不到村子,加上他也想從陶仵作口中知曉些事,“娘,我們能捎帶這個大哥哥一程嗎?”
婉娘遲疑一番,想了想看向老大爺。
老大爺摸着胡子笑笑,“小娘子要是不在意,能讓他坐在我旁邊,還能多載一個人。”
婉娘笑笑,“那就載他一程吧。”這時沒什麽人,萬一他在暈了出了事,她心裏也內疚。
不多時,牛車再次啓程,陶仵作為表自己無害感激,主動表明身份,婉娘聽到他是仵作驚訝不已,卻沒同他說話。
倒是老大爺和焦昀說得多,尤其是老大爺,顯然是閑不住嘴的,就差把陶仵作祖宗十八代都詢問一遍,焦昀也知道這位陶仵作家不是這裏,是外地,因為跟家裏鬧別扭就跑來這裏當仵作。
他爺爺以前在這裏也當過仵作,這次想去松郡村隔壁的梨花村,目的是吃酒席。
焦昀一愣:不是去查案?難道是怕說漏嘴隐瞞了?
老大爺一聽梨花村愣了下,“可是前段時間出了命案的那個梨花村?誰家在這個點辦喜事?就不怕沾了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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