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焦昀松口氣, 婉娘也是。
外頭這時傳來趕車大爺的聲音,婉娘想起來之前忘了跟大爺說,趕緊出去。
趕車的大爺之前沒來,他一大早就被範裏正給喊起來去了鎮裏一趟, 這剛剛不久前才把範裏正給重新拉回來,“小娘子, 你今個兒還去鎮上嗎?”
婉娘在遲疑, 兩個小的這情況顯然沒辦法去,可她早上已經弄了一百多份米面皮,若是不賣, 明天肯定不能吃了。
焦昀這時端着碗走出來, “娘, 你今個兒自己去吧,你已經知道怎麽賣怎麽收錢, 慢一些沒問題的。我這幾天在家陪柏哥兒, 等兇手找出來。”
本來打算這兩天就換新品, 想想還是過幾日等柏哥兒恢複再換好了。
婉娘想了想,到底是以後生活的家夥事, 婉娘咬咬牙應了, 讓趕車的大爺等她一會兒。
大爺也聽說婉娘留了那醜姑的遺孤,他對婉娘更加另眼相看,直接也幫她搬東西。
婉娘準備妥當,又給了鄰居大娘幾個銅板,讓她幫忙照看一下。
焦昀送婉娘的功夫再回來, 就看到柏哥兒要從炕上起來,只是他跪得太久,膝蓋青紫,差點直接栽下來。
焦昀趕緊把粥碗放在桌上,重新裹好,卻不敢再亂動。
等喂完一碗,焦昀犯愁,以後這小崽子可怎麽辦?
郎中是午時左右過來的,拿了剛配好外用的藥,以及熬好的藥湯。
焦昀去開門,等回頭看到藥湯,有種不祥的預感。
可望着柏哥兒一直追随他的目光,只能硬着頭皮你一勺我一勺喝完了。
等塗膝蓋上的藥時,焦昀望着郎中挑眉看過來的視線,無奈,你塗一下我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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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日,婉娘每日只做一百份,過了午時就早早回來照顧兩個孩子。
縣衙的人排查一番松郡村,并沒有找到跟醜姑有仇到足以下毒把醜姑給殺了的可疑人。
陶仵作過來時,都是在婉娘不在時,大概知道焦昀也在關注兇手的情況,所以過來松郡村時,都會過來。
焦昀望着不遠處獨自坐在身旁呆呆的柏哥兒,想到曾經柏哥兒笑着的模樣,心裏不是滋味,聽完陶仵作的話,他緊鎖着眉頭,不知為何,他腦海裏總是會想起之前醜姑滑下的衣袖露出的一截手臂。
大概差距太大,以至于焦昀記憶猶新。
“陶哥哥,你為什麽會覺得害死柏哥兒娘親的是仇殺呢?柏哥兒他娘不是寡婦嗎?”焦昀想不通。
陶仵作低咳一聲,“醜姑關系簡單,幾乎不怎麽出村子,除了之前去吊孝那次,幾乎不出村子也不跟人接觸。加上……她模樣是毀容的,所以排除別的情況,只剩下仇殺。而且,派去打探的發現醜姑對範裏正說的那戶曾經收留她的人家是不存在的,所以,目前在查是不是醜姑……遇到什麽難事才會撒謊隐瞞,而她的死會不會與她口中的吊孝有關。”
“不存在?”焦昀一愣,他皺皺眉,如果是尋常人,一個婦人突然被殺,除了仇殺,以及歹人入室偷盜殺人外,還有就是情殺。
醜姑家一貧如洗,如果真的有人要偷盜也不會選擇醜姑家,至于情殺或者為小婦人姿容什麽的,醜姑毀容,所以陶仵作也排除了,加上醜姑說吊孝卻并不存在的人家,加上醜姑和獵戶當初是外來的,所以自然想到躲避仇家尋仇。
焦昀想到醜姑的手臂,腦海裏一時也覺得會不會真的是仇殺,可……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
就在他又忍不住看向柏哥兒時,就看到柏哥兒手上依然緊攥着的衣袖,即使塗抹了藥,他依然緊拽着不肯丢,當時廢了很大勁才塗上。
之前還沒覺得,可此刻焦昀突然腦海裏有什麽一閃,他一愣:他想起來自己忘記的是什麽了,是醜姑那晚來接柏哥兒,她的袖子上被樹枝劃破一個口子,可如果……那個口子不是樹枝,而是人争執調戲間撕破的呢?
當時醜姑頭包裹的緊緊的,根本看不清容貌。
若是歹人不知松郡村以及醜姑的情況尾随而來,借着夜色伺機而動,結果被醜姑發現,發現醜姑是毀容的根本不是他以為的俏寡婦,醜姑又見到他的臉,幹脆掐死僞裝成服毒自盡。
焦昀垂眼,神色不好看,他和陶仵作說話聲很輕。
這個可能性一旦想到,再也壓不下去。
焦昀組織一番說辭,輕聲道:“陶哥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只是……不知跟案情有沒有關。”
陶仵作眼睛一亮:“此話當真?昀哥兒你想到何事?”
焦昀故意努力思索一番,“其實也不知是不是,醜姑嬸嬸那時來接柏哥兒時很晚了,還給我們一包點心,她當時大概渾身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臉都沒露出來,我娘開門沒認出來當時還以為是誰吓了一跳呢。不過啊,我覺得醜姑嬸嬸回來的途中是跟人吵架了。”
“吵架?昀哥兒為何這般認為?”陶仵作心下一跳。
“因為嬸嬸衣袖,喏,就是這個位置劃破了,很大一個口子,她當時用包袱擋着,那時候錢家那三寶欺負柏哥兒,他身上也會多幾個口子,跟着一樣,所以……我才想嬸嬸是不是跟人吵架或者打架了。”焦昀上頭這番話有三個重點,“衣袖那個口子”、“臉沒露出來”,以及“吵架”。
當然,陶仵作自然不會覺得會是打架。
小孩子才打架,醜姑是大人,自然不會。
陶仵作之所以排除謀色,是因為醜姑被毀掉的容貌。
可如果,當時醜姑回來時壓根沒露出臉,如果不是松郡村的村民并不知曉醜姑是個毀容的不了解情況,本想借着夜色調.戲,卻被醜姑掙紮怒罵随後醜姑跑掉,卻不知自己被尾随。
兇手一直沒看到醜姑扯下面紗,所以看到她接孩子,家裏卻沒男人。
就明白可能是個“俏”寡婦。
只是等夜深人靜先用迷香迷暈,只是沒想到醜姑還醒着,等借着月光看到醜姑的臉,錯愕之下被醜姑反而扯下面罩看到臉,這才起了殺心。
焦昀的意圖,就是讓陶仵作明白還有這個可能性,将兇手的範圍擴大,排查那晚在外游蕩且可能有調.戲婦女案底的賊子。
陶仵作聽完就一直在沉思,他喃喃自語,終于想通,眉頭舒展開,猛地站起身。
“陶哥哥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昀哥兒你好好照顧柏哥兒,我有事先走一步!”陶仵作急于想回去确認排查,匆匆交代完就走了。
焦昀一直站在門口目送陶仵作離開,是朝着村外去,從這段時間和陶仵作相處下來,焦昀知曉他是猜到了,松口氣,看來抓到殺害醜姑的兇手也就是這兩天的事。
如今已經是醜姑死的第三天,至少能在頭七後下葬。
柏哥兒如今受刺激沒意識,可早晚要清醒,如今天漸漸要開始熱了,屍體放久不妥,醜姑死的這麽慘,他不想讓柏哥兒清醒後知道自己不僅在自己的娘死後什麽也沒做,甚至還讓他娘死後沒得以好好下葬。
這将會在以後成為柏哥兒一輩子的自責與痛苦,對他而言,将會不得安寧。
焦昀往回走,一眼就看到不知何時柏哥兒又從床榻走到門口,就那麽直勾勾盯着他,甚至怕他會離開他的視線。
焦昀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露出一個笑容,牽住柏哥兒的手,“不冷嗎?怎麽又沒穿鞋子?這樣可不行的,等你娘回來瞧見你病了會難過的。”
焦昀把柏哥兒帶回去,瞧着柏哥兒原本很亮的眼此刻灰蒙蒙一片,仿佛隔了層什麽。
除了他離開他的視線時會有反應,其餘的時候都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焦昀猜得不錯,陶仵作這邊只要追查的方向對了後,很快就鎖定三個嫌疑人,從排查他們在醜姑當天回來的時辰,從鎮子到松郡村這段距離的時間推算,排查幾個相鄰的村子游手好閑慣常偷雞摸狗或者有案底的。
這樣一排查,找到三個符合條件的。
最後經過兩日的審問,在醜姑死的第六天,終于讓侯大人他們通過逼問以及一些證據讓兇手招供認罪。
害了醜姑的是松郡村隔壁的隔壁黃坡村的趙二茍,是個鳏夫,今年四十來歲,是黃坡村有名的混子,整日偷雞摸狗為非作歹,年輕的時候還跟人去外頭當過一段時間響馬,後來被官府剿了,因為趙二茍只是一個小喽啰,所以只是關了幾年發配去當了幾年苦力。
等趙二茍出來後又回到黃坡村,卻不幹正事,因為他坐過牢又當過響馬,所以黃坡村的村民都對他既看不起又害怕,怕他犯渾若是惹了一家老小不得好。
這趙二茍因此更加招搖,最近兩三年在昌陽縣跟人在賭坊當打手,事發那天,他剛好回黃坡村,走到一半,剛好遇到趕路回來的醜姑。
醜姑當時包着頭布,他并沒看清楚面容,加上夜色只當是哪家小娘子,本來想調.戲幾句,小娘子很是烈性,争執間被趙二茍撕破衣袖,剛好看到那手臂下的肌膚,很是白皙,加上夜色,趙二茍出神間一時不查就被醜姑掙脫跑了。
趙二茍卻是動了心思,他還看到醜姑包袱裏露出的點心,就決定暫時不動手先尾随過去,想着買得起這種點心怕是有點家底,打算劫財劫色。
等尾随瞧見醜姑接回孩子回到沒有光的家裏,等到熄燈發現家裏沒男人竟是個寡婦,他更是喜上眉梢,用迷香先把人給迷暈,就大搖大擺潛入醜姑家裏。
趙二茍摸黑潛入,卻沒想到醜姑竟然還有意識,争執間發現醜姑的真正面容吓了一跳,卻醜姑給扯了頭罩,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醜姑而殺了僞裝成自殺。
只是等他找了一圈發現這一家窮得揭不開鍋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氣憤之下倒是忘了昏睡着無聲無息躺在床榻裏側的小孩,就匆匆逃離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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