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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仵作硬着頭皮吃完, 婉娘要去給繼續添,陶仵作擡手擋住,“焦夫人,真不必, 這一碗頂兩碗,足夠了。”更何況, 平時一份也就一勺四兩肉, 可剛剛焦夫人這冒尖的一碗估摸着半斤多是有了。
他是真不能吃了。
更何況,還有個小的一直給他添茶水。
陶仵作喝口茶水潤潤喉,曉得婉娘最關心的就是他之前和焦昀商讨的結果:“焦夫人, 我這邊對昀哥兒自然是滿意的。他有天分, 懂的也比一般孩童多, 加上有焦老先生自小教導,識文斷字對關外的一些事也懂一二。雖說年紀小一些, 卻也比尋常的孩子懂得多, 都能彌補。”
婉娘一直心驚膽戰, 聽到這,松口氣。
陶仵作話鋒又是一轉:“當然, 我同意是沒問題, 但想跟着我學,卻不單單只是我同意就行,還需得到侯大人的認可。”
婉娘輕啊了聲:“可這……”侯大人不可能會同意的吧?
她擔心看了眼焦昀,怪不得昀哥兒回來一直沉默,這孩子是失望了吧?
陶仵作:“所以焦夫人暫時也別報太大的希望, 我稍後回衙門會禀告侯大人,明日這個點你們收了攤子,他和我去一趟縣衙見侯大人一面。若是能入了侯大人的眼,到時候也就算定了。當然,若是不定……”
陶仵作雖說已經做好決定非留下焦昀,可萬事沒有絕對的。
所以沒個十之八九,他還是先別給焦夫人太大希望。
婉娘卻已是很感激,“這是自然自然,有勞先生,即使不成,我們也絕無異議。”
婉娘沒想到陶先生竟是這般好說話,陶先生能同意已然超過她的預期,這讓她忍不住摸着焦昀的頭,心頭帶着酸澀,張嘴卻又不知說什麽。
焦昀倒是淡定得多,陶仵作這邊既然同意,侯大人那邊至少會給個面子,無非就是覺得他年紀小,只要他能想辦法證明他有這個決心和毅力……
不過還有一件事,“陶哥哥,那聶小柏去書院的名額的事?”
婉娘也記起這事,之前因為焦昀突然不去書院打岔,也看過去,只是聽到焦昀的稱呼,沒怎麽用力點了一下他的額頭:“這不是亂了輩分?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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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哥哥多親啊,等明個兒要是成了再改呗。”焦昀朝陶仵作眨眨眼,是不是輩分突然就長了?顯老哦。
陶仵作無奈看他:小混蛋。
名額的事自然沒問題,光是他這邊就足夠。
婉娘坐着牛車帶兩個小的回松郡村時還有些恍惚,心情完全跟去時不同。
如果昀哥兒的事真的成了,那以後豈不是兩個孩子都要離開她身邊了?冷靜下來後,婉娘心頭的不舍也全部湧出。
她自然是希望焦昀能入侯大人的眼,可這種不舍卻又無法消除,她攬着兩個孩子,眼眶紅紅的。
因為有趕牛車的大爺在,焦昀不便安撫婉娘,想到還沒确定,他只能轉移話題,“娘,聶小柏要去書院的事,是不是應該跟裏正伯伯說一聲?”
婉娘也正想回去就找範裏正一趟。
趕車的大爺多看婉娘一眼,并未多想,他以為兩個孩子是都要去的,畢竟哪有送收留的孩子去不送自己的崽去的?
婉娘把木桶放好就去了範裏正家。
焦昀則是拉着聶柏昶偷偷去了廂房,望着一路上沒發一言的聶小柏,晃晃他的衣袖:“聶小柏,你怎麽了?”
聶柏昶低着頭,輕搖搖頭,沒吭聲。
焦昀樂了:“舍不得我了?還是不高興我跟陶哥哥去學別的?”
聶柏昶擡頭,咬着唇,眼圈紅紅的,到底是孩子,雖然因為之前事情成長不少,可面對真正在意的人,還是沒忍住:“昀哥兒,你……真的要去學那個嗎?”
婉娘嬸嬸說那個很厲害的,他也不想拖昀哥兒的後腿,可真的以後不能時常見到昀哥兒,他心裏很難過。
他不舍得跟昀哥兒分開。
焦昀呼嚕一把他的頭,“這個自然,你可別說你不去書院啊,我啊,是不行了,我焦家最高就只到秀才公,我吧,又真的對之乎者也不感興趣。本來只想當個商賈,可娘你也看到,她不願意。後來我想想覺得也是,士農工商,總得以後有個當學問的,但是吧,我沒別的本事,就另辟蹊徑,跟着陶哥哥,也許還能日後混個一官半職。不過,以後保護家裏的重任就肩負在你身上了,聶小柏。”
聶柏昶聽得愣愣的,“啊?”
焦昀給聶柏昶開始畫餅,忽悠他,用這種辦法激勵他,“萬一我失敗當不成官,娘以後是要當商賈,萬一被人瞧不起,被人欺負,就要靠聶小柏你考上功名當官為娘做主了。所以,聶小柏你要好好學,我看好你的。再說,書院雖然一月休沐一次,你晚上住在書院,但是晌午能過來啊,到時候我們還是天天能見到,等過段時間等賺了錢我們搬進昌陽縣,你就能日日回家,我們跟現在還是一樣對不對?”
等婉娘再回來時,焦昀已經把聶柏昶哄得眉開眼笑。
婉娘那邊也很順利,範裏正沒想到婉娘這麽快就把聶小柏送進書院,也批了銀子,日後每月的束脩十兩都從那五十兩來扣,直到扣完。
至于之後,範裏正沒敢問,畢竟一月十兩,他說不準婉娘到底是如何想的。
焦昀去縣衙當仵作學生的事婉娘沒敢提,畢竟事情還沒定下。
再說,這事就是昌陽縣歷年也聞所未聞,婉娘懷着這種期待又不安的心,翌日帶着兩個孩子去了昌陽縣。
因為擔心會耽誤事,所以今個兒她只做了一百份鹵肉,早早就收了攤,帶着兩個孩子候着。
不過還是給陶仵作留了鹵肉,是用專門的罐子溫着。
四周的商販們好奇,就近相熟的大娘好奇問道:“小娘子,你今個兒咋收攤這麽早?”
婉娘笑笑,“等下有事要去一趟縣衙,想送柏哥兒這孩子去書院。”聶小柏去書院的事板上釘釘改不了,早晚這些人也要知曉,她也沒瞞着。
商販們倒吸一口氣,“十兩銀子啊。”小娘子能賺這麽多?
婉娘知曉財不外露的道理,早就想好借口:“可不是,柏哥兒是我收留的,他娘給他留了一筆教束脩的銀錢在裏正那裏,我只需每月去裏正那裏取來即可。”
衆人自從聽婉娘提到書院都挂着耳朵聽,甚至有的已經動了心思,覺得這鹵肉生意真的這麽好?結果,就聽到這,頓時失望,想想也是。
有想打探柏哥兒身世的被婉娘給暫時岔開話題,等了沒多久,果然看到陶仵作匆匆過來,看到他們也沒多話,直接帶他們去了衙門。
婉娘自然是要跟着,她不放心,又想親眼瞧着,若是失敗了,到時候還能安撫一番昀哥兒。
侯大人專門抽出半個時辰,這會兒剛忙完,正是吃飯的點,他勉為其難見一面,可醜話已經昨晚與陶仵作說好。
要不是陶仵作這臭小子拿他爹說事,他見都不會見。
這不是胡鬧麽?
讓一個八歲的孩子給他當學徒學驗屍?學見到屍體哇哇哭嗎?
這不是盡添亂?
陶仵作最後就差發誓絕對不會哭不會鬧,頂多就是多個小尾巴而已,還任他到時候考驗,把這個昀哥兒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
侯大人一個字都不信,最後陶仵作拿他祖父陶老壓了一波,後來直到擡出焦昀的祖父焦老秀才才讓侯大人勉為其難松了口。
卻也只是見一見。
侯大人一大早起來就忙忘了,等查完案子回來還沒等找陶仵作,就看到他一出溜兒就跑了,這才想起焦昀的事,頭都疼了,完了,這想起來他就後悔昨晚上聽到焦老秀才想到焦秀生想到白家一門忠烈慘死的事就……
侯大人後悔也沒用,平時也沒見陶仵作出溜兒這麽快。
陶仵作動作快得驚人,婉娘沒找到功夫遞上吃食,只能帶着兩個孩子匆匆跟着。
到了縣衙門口,陶仵作停下來長出一口氣,轉身,叮囑婉娘:“焦夫人,你和柏哥兒就候在這裏,我帶他進.去,侯大人那邊……今個兒心情不好,你們還是別進.去了。”
婉娘攬着聶柏昶連升應了,他們自然不能拖後腿。
陶仵作氣沉丹田帶着焦昀進.去了,他也沒想到侯大人這麽難纏,死活不肯,最後磨破嘴皮子才讓他見一面。
他這會兒心裏也沒底。
可就差發誓保證,希望好歹等下侯大人考驗的時候別昀哥兒一關都過不了。
陶仵作進了縣衙反而冷靜下來,低聲囑咐,“侯大人這會兒不太高興,等下可能會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問你,昀哥兒你可得撐住。”
也不知誰大嘴.巴,那些衙役剛剛都知曉他要收一個八歲孩子當學生,要不是縣衙內不許聚賭,怕是他們這會兒已經開局。
不,或者他們已經私下裏開局:全部賭他輸。
侯大人正在啃着一個饅頭,面前擺着一碟青菜炖豆腐,一碟小炒肉,因為太忙,他也沒顧得上形象,就在師爺平時記錄的地方吃,吃到一半,偏頭一看,就瞅見陶仵作帶着一個長得很精致的男娃走進來。
侯大人瞧見焦昀那個頭,眼前一黑:好你個陶許棠!八歲他都覺得已經很小了,特麽他是不是還謊報往大了說?這有八歲?這個頭頂多六歲吧?
陶仵作本來就心虛,帶着焦昀小心翼翼一踏進來,就覺得一股冷風卷着無數眼刀朝他嗖嗖飛來,他繃直腰背,露出一個笑,低咳一聲,聲音壓得很小:“侯大人?我們來了?”
侯大人惡狠狠咬了口饅頭:沒聽到沒看到人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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